程澈视角(4)(第2页)
我掏出手机,屏幕一点亮,就是她的照片。她穿着白底刺绣红粉花朵的浴衣,白金色长发盘起,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她正抬头,欣赏着那片被高楼遮住了1/3的焰火。
那是我们恋爱第一天,我因为她的一个电话从苏黎世飞去福冈,她在花火大会开始前的最后十分钟,逆着人流奔向我,在我准备走向她的时候,扑进我的怀里拥抱住我。
我说我害她错过了花火大会的最佳位置,以后补给她,她却摇摇头对我说,我比那天的烟花更美。而现在,我转头看向窗外的墨色,在心里想,也和烟花一样短暂。
我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在家里睡觉,还是在实验室通宵,我什么都不知道,连问她一句,让她别熬夜早点睡的资格都失去了。
我只知道,如果她发一条微信,一句“阿澈,别走”,哪怕是一个字,我会立刻回头下楼,重新开车去找她。
可是她没有。
凌晨三点四十,屋子里的暖气热的让人窒息,我关掉了暖气,把靠枕移了三次都觉得不舒服。闭眼,脑海里反而都是她的声音:她说我一定会拿冬奥金牌的时候是那么坚定,像给我写命运的判词。她说我很重要,她说她很爱我,但却从不肯在她的世界里给我多留些空间。
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在乎。
凌晨四点半,我彻底放弃休息,站起身在厨房倒了杯冰水。水柱砸在杯壁上,我才发现手指一直在发抖。客厅的大理石地板在日出前泛起一层冷蓝,我走到阳台,玻璃拉门一开,风吹得人发疼。风里有股伦敦三月底特有的湿冷味道,像月初牛津那场大雨一样渗人。
手机屏幕依然静默,我死死握着,却连手汗都没有——好像全身水分都随着她的沉默蒸发干净。
我终于放弃希望,点开手机,购买了早上6:00飞往苏黎世的机票,下楼,开车去机场。
清晨六点整,我在希思罗登上返程航班。伦敦的云又厚又低,我靠着舷窗,看不到太阳。
等飞机升破云层时,阳光铺了一整片,我闭了闭眼,忽然恍惚地想起,她前天发的论文截图,标题是“彗星碎解事件对木星轨道微扰的影响模型”。她说,等这篇文章在年中的国际天体物理学大会上发表,她就可以休息了。
可我早就知道它会发表,她会在iAAC现场带来一场精彩的presentation,她会成为牛津最优秀的博士生,甚至可能是第一个拿诺贝尔奖的亚洲女科学家。她不需要我,而我却把全部的温柔、热情、时间都放进了她那个遥不可及的宇宙里。
我忽然明白:我不是她的轨道,我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的近地天体,我甚至成不了她的星环。
落地苏黎世时是上午八点半。我开车回家,阳光从落地窗倾斜进来,洒满了整个客厅。
这是我最熟悉的地方,被阳光包围,地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可客厅茶几上的那一抹灰蓝却扎眼得刺骨——她的香烟盒还在。爱喜爆珠,薄荷味,是她写论文熬夜提神的利器。
沙发上,还放着一个巨大的黄油小狗的玩偶,那是iseylia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她说,Cookieann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甚至还说,我像它,因为我们都会做饭,都是她的小狗。
她总是这样,明明是最严谨的学者,却总想一出是一出。
我走过去,拎起烟盒,还剩下两根。我学着她的样子点燃一根,烟雾直冲鼻腔。我咳得几乎跪下,眼泪憋不住地流出来,心口一阵一阵抽着发紧。
我坐回沙发,捂住脸,忽然觉得苏黎世的春天比伦敦更冷。
阳台外,河面风起,浮光跃金。我想象她此刻是不是正坐在卧室阳台上喝咖啡,或者窝在书房研究引力模型,手边摊着她刚发表的论文。她的世界依旧井然有序,从未因为我的离开多出一丝扰动。
我握紧烟盒,笑得像哭。
iseylia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天体物理学家,而我…也许只是她宇宙里偶然划过的的一颗微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