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刘彻访姐遇子夫
却说窦婴、田蚡,因为赵绾、王臧之事,触怒了太皇太后窦氏,遂致波及,一同坐罪。汉武帝刘彻不能袒护,只得令二人免官。窦婴、田蚡从此以列侯的身份闲居家中。申公本预料汉武帝刘彻有始无终,不过事变猝来,两个徒弟惨受戮杀,却也是出诸意外,随即谢病免职,申公被免官遣送回鲁国。几年后,卒于家。申公一生新教弟子中成才者甚多,其中为博士者十余人,为大夫、郞、掌故者以百数。着名的有孔安国、周霸、夏宽、砀鲁、缪生、徐偃、庆忌等。
汉武帝刘彻另外起用栢至侯许昌为相,武疆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复将太尉一职,罢置不设。
先是河内人石奋,当时十五岁,做小官吏,侍候汉高祖。汉高祖刘邦和他谈话,喜欢他的恭敬,问他说:“你家还有什么人?”石奋回答说:“我只有母亲,不幸失明,家里贫穷,还有一个姐姐。”汉高祖说:“你能跟随我吗?”他说:“愿意尽力效劳。”
于是汉高祖召他姐姐入宫,封为妃子,让石奋任中涓,把他家迁到长安城里的中戚里,这是因为姐姐做了妃子的缘故。汉文帝时,靠积累功劳当上了太中大夫。
石奋没有什么文才学问,但是恭敬谨严没人能比。汉孝景帝刘启即位的时候,石奋的长子石建、二子石甲、三子石乙、四子石庆都因为品行善良,孝敬父母,办事谨严,愿意学习,做官做到了二千石的级别。于是汉景帝称赞说:“石君和四个儿子都是二千石官员,作为臣子的尊贵光宠竟然集中在他一家。”因此称呼石奋为万石君。
汉景帝末年,万石君享受上大夫的俸禄,告老回家,在朝廷举行盛大典礼朝令时,他都作为大臣来参加。经过皇宫门楼时,万石君一定要下车急走,表示恭敬,见到皇帝的车驾一定要手扶在车轼上表示致意。他的子孙辈做小吏,回家看望他,万石君也一定要穿上朝服接见他们,不直呼他们的名字。子孙中有人犯了过错,他不责斥他们,而是坐到侧旁的座位上,对着餐桌不肯吃饭。这样以后,其他的子孙们就纷纷责备那个有错误的人,再通过族中长辈求情,石奋本人裸露上身表示认错,并表示坚决改正,才答应他们的请求。已成年的子孙在身边时,即使是闲居在家,他也一定要穿戴整齐,显示出严肃整齐的样子。他的仆人也都非常恭敬,特别谨慎。
皇帝有时赏赐食物送到他家,必定叩头跪拜之后才弯腰低头去吃,如在皇帝面前一样。他办理丧事时,非常悲哀伤悼。子孙后代遵从他的教诲,也像他那样去做。万石君一家因孝顺谨慎闻名于各郡县和各诸侯国,即使齐鲁二地品行朴实的儒生们,也都认为自己不如他们。
正值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郎中令王臧和赵绾因为推崇儒学等事情得罪窦太后而获罪自杀,太皇窦太后认为儒生言语大多文饰浮夸而不够朴实,而万石君一家不善夸夸其谈而能身体力行,汉武帝刘彻记得太皇太后说的这些,于是就让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做了郎中令,小儿子石庆做了内史。
石建年老发白,父亲万石君八十几岁了,身体还比较健康无病。石建做了郎中令,每五天休假一天,石建回家拜见父亲万石君的时候,先是进入侍者的小屋,私下向侍者询问父亲的情况,拿走他的内衣去门外水沟亲自洗涤,再交给侍者,不敢让父亲知道,而且经常如此。石建做郎中令时,有事要向皇帝刘彻谏说,能避开他人时就畅所欲言,说得峻急;及至朝廷谒见的时候,装出不善说话的样子。因此孝武皇帝刘彻就对他亲自表示尊敬和礼遇,另眼相看。
万石君后来迁居到陵里。担任内史的儿子石庆酒醉归来,进入里门的时候没有下车。万石君听到这件事后不肯吃饭。石庆恐惧,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仍不允许。全族的人和哥哥石建也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才责备说:“内史是尊贵的人,进入里门时,里中的父老都急忙回避他,而内史坐在车中依然故我,不知约束自己,本是应该的嘛!”说完就喝令石庆走开。从此以后,石庆和石家的弟兄们进入里门时,都下车快步走回家。
一日有奏牍呈入,经汉武帝刘彻批发下来,又由石建复阅,原来奏文内有一个马字,失落一点,不由的大惊道:“马字下有四点,象四足形与马尾一弯,共计五画,今有四缺一,倘被主上察出,岂不要受谴么?”
石庆嗣由内史调任太仆,为汉武帝刘彻御车出宫,汉武帝问他车中共有几马?石庆明知御马六龙,应得六马,但恐忙中有错,于是特意用鞭指数,方以六马相答。汉武帝刘彻却不责怪他回应迟慢,反而默许他遇事小心,倚任有加。可小知者,未必能大受,故后来为相,贻讥素餐。直至石奋已然寿终,其子石建悲哀哭泣过度,岁余亦死,独石庆年尚疆,历跻显阶,事且慢表。夹入此段,虽为御史郎中令补缺,似承接上文之笔,但说他家风醇良严谨,却是借古箴今。
且说弓高侯韩颓当,在平定吴楚七国之乱时,弓高侯韩颓当的军功超过其他所有将领。不过没几年就病死了。他的爵位由儿子传到孙子,因为他的孙子没有儿子,侯爵被取消。韩颓当有一个庶出的孙子,生来从小聪明,眉目清秀,好似美女一般,因此取名为嫣,表字叫做王孙,汉武帝刘彻在当胶东王的时候,曾经与韩嫣是同学,互相之间很是亲爱,后来就跟随着汉武帝的身边,不离左右。韩嫣,地位尊贵,很受汉武帝宠爱,名声和富贵都荣显于当世。
及汉武帝刘彻即位,韩嫣仍然在侧,有时同寝御榻,与其共卧同起。传闻或说他为汉武帝之男妾,也不知是真是假,无从证明考证。惟韩嫣既然如此得宠,当然略去形迹,无论什么言语,都好与汉武帝说知。
韩嫣喜欢玩弹弓,常常用金子做成弹丸,每天都要丢掉十几颗金弹丸。长安人为此编了一个顺口溜:“苦饥寒,逐金丸。”长安城中的小孩子,每次一听说韩嫣要出来打弹弓射弹丸了,都跟随着他,看到金弹丸落地的地方,就跑过去捡起来,甚至导致路边有些人为了抢夺韩嫣打落在地上的金弹丸子,不惜大打出手,弄得头破血流。
汉武帝刘彻的生母王太后,之前没入宫的时候嫁与金王孙,生有一个女儿,为汉武帝所未闻知。韩嫣却得知家里人说道这个传事情,具体悉知王太后之来历,乘机向汉武帝说明这个情况。汉武帝知道后,不由得愕然道:“汝何不早言?既然有这个母姐,应该迎她入宫,一叙亲谊。”
当下派遣人到长陵,暗地调查,果然有此女,当即回报。汉武帝遂带同韩嫣,乘坐御辇,前引后随,骑从如云,一拥出横城门,横音光。横城门为长安北面西门。直向长陵进发。
长陵是汉高祖葬地,距离都城有三十五里,立有县邑,徒民聚居,地方却也热闹,百姓望见皇帝的御驾到来,总道以为是过来祭祀陵寝,偏偏御驾驰入小市,转弯抹角,竟至金氏所居的里门外,突然停下。向来御驾经过,前驱清道,家家闭户,人人匿踪,所以一切里门,统皆关住。当由汉武帝的从吏,呼唤命令开门,连叫不应,遂将里门打开,一直驰入。到了金氏门首,不过老屋三椽,借蔽风雨。汉武帝刘彻恐金女胆怯,或致逃去,竟命从吏截住前后,不准放人出来。屋小人多,甚至环绕数匝,吓得金家里面的人,不知有何大祸,没一人不去躲避。金女只是一个女流,更慌得浑身发颤,带抖带跑,抢入内房,向床榻之下钻将进去。哪知外面已有人闯入,四处搜寻,只有大小男女数人,单单不见金女。当下向他人问明情况,知道是在内室,便呼她出来见驾。金女怎敢出头?直到宫监进去,搜查至床下,才见她缩做一团,还是不肯出来。宫监七手八脚,把她拖出来,叫她放胆出来觐见,可得富贵。她尚似信非信,勉强拭去身上的尘污,且行且却,宫监急不暇待,只好把她扶持出来,引导令她见驾。金女战兢兢的跪伏地上,连称称呼都不知晓,只好屏息听着。一路描摹,令人解颐。
汉武帝刘彻亲自下车,呜咽与语道:“嚄!惊愕之辞。大姊何必这般胆小,躲入里面?请即起来相见!”
金女听得眼前这位豪贵少年,叫她大姊,尚未知是何处的弟兄。不过看他语意缠绵,料无他患,因此即徐徐起立。再由汉武帝命她坐入副车,同诣宫中。金女答称稍慢,再返入家门,匆匆装扮,换了一套半新半旧的衣服,辞别了家人,再出乘车。问明宫监,才知来迎的人乃是当今的皇帝,不由的惊喜异常。一路思想,莫非做梦不成!好不容易便入了皇都,直进皇宫,仰望是宫殿巍峨,俯瞩是康衢平坦,还有一班官吏,分别站立两旁,非常严肃,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待到了一座深宫,始由从吏请她下车,至下车后,见汉武帝已经立着,招呼同入,因即在后跟着,缓步徐行。
既至内廷,汉武帝又嘱咐命令立刻等待,方才应声住步。不消多时,便有许多宫女,一齐出来,将她簇拥进去,凝神睇视,上面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左侧立着便是引她同入的少年皇帝,只听皇帝指示道:“这就是臣往长陵,自去迎接的大姊。”又用手招呼道:“大姊快上前谒见太后!”当下福至心灵,连忙步至座前,跪倒叩首道:“臣女金氏拜谒。”亏她想着!王太后与金女,相隔多年,一时竟不相认,便开口问着道:“汝就是俗女么?”金女小名是一俗字,当即应声称是。王太后立即下座,就靠近抚摸金女。金女也曾听闻生母入宫,至此有缘重会,悲从中来,便即伏地涕泣。太后亦为泪下,亲为扶起,问及家况。金女答称父已病殁,又无兄弟,只招赘了一个夫婿,生下子女各一人,并皆幼稚,现在家况单寒,勉力糊口云云。母女正在泣叙,武帝已命内监传谕御厨,速备酒肴,顷刻间便即搬入,宴赏团圞。太后当然上坐,姊弟左右侍宴,武帝斟酒一巵,亲为太后上寿,又续斟一巵,递与金女道:“大姊今可勿忧,我当给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一区,俾大姊安享荣华,可好么?”金女当即起谢,王太后亦很是喜欢,顾语汉武帝道:“皇帝亦太觉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