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80年代
话说,旁边老李家的小娘们儿,巧不巧地也在和丈夫说着同样的话:
“哎,你说,往常这个点儿,早都来收电费了,这咋还没来呢?”
她丈夫在炕上趴着看电视,说道:
“哎呀,那还不正常,要不每回也都是先收那一趟,再收咱这一趟,横着走竖着走都行,还不看人家老王想咋收咋收啊!”
“啥老王啊,那不前两天摔了么,现在不是只有他儿子小王收电费了么!”
“哎呀,啥小王老王的,过几年小王也得成老王,嘿……”
“哼,我看啊,咱旁边这个……”媳妇抬了一下下巴,轻蔑地说道:“别给人家好小伙子给糟践了!”
丈夫说道:“哪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说被糟践的,又不是大姑娘,谁糟践谁还不一定呢?”
“屁,那个小狐狸精成天就知道勾搭人,你意思她被糟践呗,啊?你啥意思啊?稀罕咋的?”
说着,媳妇一巴掌呼男人脑袋上了,又对着他后背狠劲锤了两下,男人并不生气,哈哈地笑着。
“我告诉你,你少给我整事儿,要是让我抓着一点儿把柄,你看我不把你那玩意儿割了。”
女人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打了男人脑袋一下,就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似的,就是没做也好像存了心的要去做似的。
她恨恨地说道:
“别搁这絮窝了,赶紧起来,劈柴火去,孩子马上放学了,得准备做饭了!”
这边王正和秀雅难舍难分,黏黏糊糊,就像两块崭新的磁铁,吸力正是最强的时候。
但是秀雅的三个孩子,就要从学校放学回来了。
王正只得不情愿地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整理好装备,然后从大杨树那拐到后院去。
要是后院的问:“咋才来呢?”
他也只是笑笑,因为他平时就不咋爱说话,所以这倒成了他的“护身符”,让大家不敢瞎猜。
他俩以为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其不知旁边的人早就一语中的。
毕竟,俗话说的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11月份,家家户户基本把萝卜白菜都放进了地窖,酸菜也都进缸了。家里炕不暖和的,也早在十月前把炕洞透一透,窗户上用玉米杆子钉上塑料布,做好过冬准备。
连下几场雪后,天头一天比一天冷,人们都比较少活动了。所以秀雅丈夫不在家的这些个日子,他俩天天见面,有时一天见两面。
其实一开始,她不是这样风流的女人。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当农民那前儿,她怀第一个孩子时,耿长富就跟村里的刘寡妇混到一起去了,当她挺着肚子找过去的时候,气得发疯,搬起石头就要往自己肚子上砸,被大家硬给拽住了。
后来还是老耿头,逼着耿长富给她下跪,她才不寻死觅活的。
那前儿她才多大啊,十七八岁,天真的以为他丈夫改了。生完姑娘,不出一年,又怀上了。这回她留了个心眼儿,天天看着他,她以为他之前发了毒誓的,要再敢,除非他不怕“天打雷劈”!
等到她有一天洗衣服,发现丈夫汗衫领口有块口红腻子时,就像一直盘旋在脑袋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她有一种猜对了答案的释然。
这回她没哭,也没闹,也没去找老耿头拿鞋底子抽他那狗儿子的脸。因为这些她都试过了,没用,对付这没脸的东西,她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要比他还没脸!
谁不会啊!
从村里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她就能敏锐地感知到,谁对她有意思。她要让他尝尝她体会过的滋味。
安安静静地生下了二姑娘,她婆婆一直帮她带着,还没断奶,她就一改往日从来不化妆的习惯,开始描眉画眼儿起来。
本来底子就好,再拾掇拾掇,又加上刚生完孩子,更显得前凸后翘,有韵味极了。她被耿长富的好哥们推倒的时候,她没觉得有多享受,只是有种报复的快感。
等到她不知不觉怀上第3胎时,连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等生出来了,老耿头看是个男娃,乐得够呛,她也就把这事儿烂肚子里了。
孩子一岁了,耿长富才发现秀雅和他好哥们那档子事儿。但是他怎么也没怀疑到儿子身上,毕竟儿子跟他长着一样的条瓜脸。再说他朋友到现在也没个孩子,保不齐那方面不行。
刚开始,他跟哥们打得头破血流,但是等俩人都打不动了,坐在地上互相看着对方那狼狈样,倒说上话了。
“我告诉你,秀雅跟我,完全是因为要报复你,她说咋就兴你州官放火,不许她百姓点灯啊?”
朋友说。
耿长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一眼在炕上淡定磕着瓜子的他媳妇玲子,说道:
“我是发现了,你们两口子,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可哪找试验品,你们是拿我们两口子当试验品了,呸,我告诉你,你们俩活该,活该一辈子没后!”
他起身就要走,玲子连头都没抬,幽幽地说道:
“你们两口子也没比我们两口子高级到哪去,我们没孩子,我们玩行,你们孩子都仨了,也没个做父母的样儿,半斤对八两,王八莫笑鳖,谁比谁高贵咋的?”
说完,她把嘴里的瓜子皮“呸”的一下吐到了地上。
耿长富气得说不出话,只是哆哆嗦嗦地,用手来回指着他们两口子,嘴里说着:“好啊,好啊,你们……行,真行……”
他也说不出来个啥,他朋友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也给他戴了绿帽子,打成个平局,就像刚才那一架,不分胜负。
回去的路上,他只合计着,秀雅咋找那么个有缺陷的人来报复他,但是稍稍宽慰一点的是,管咋的,这比找个大小伙子来报复他,要强点。
自打俩人儿撂开了后,他们夫妻俩也达成了共识,只要不整出来孩子,愿意咋玩玩去吧。再说,做上买卖后,耿长富不光在家玩,出去玩的更狠,也没工夫操心他媳妇的事儿了,反正仨孩子拽着她,她咋玩也玩不出啥花花肠子。
他以为女人跟男人是一样的,心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其不知,男女之间的构造完全不同,女人的心是跟着身体走的,他一个暴发户哪里知道这些个事儿。
秀雅也不知道咋了,她有点爱上王正了。
你要说她命不好吧?
她年纪轻轻就住上了大瓦房子,也不用像别个农村妇女似的,天天缠个头巾,下地干活儿,造的皮糙肉厚的。
可是,你要说她命好吧?
她又找着这么个混账丈夫,把她自己也变成了个狐狸精。
试问天下,有几个女人不想做一个好女人呢?
就是古代红楼中的风尘女子,都还盼望着,遇到个人可以让自己变成良人。
更何况,本来就是从淳朴人家出来的农村姑娘呢?
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爱罢了!
王正人长得跟她正相配,虽然耿长富长得也不差,但是王正有一种她丈夫不具备的温柔,这种特质,在东北男人中很少见。
所以在村里一众大大咧咧,呼呼啦啦,粗手粗脚的东北男人中,他显得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秀雅也算是阅男无数,但还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只是她没想到,他俩进展这么快。快到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白天夜里的想着他。
她不想让他娶媳妇,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要裂开了。可是如果,他们仍旧继续这样偷偷摸摸的,她又无法忍受。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和他结婚。
眼瞅着要元旦了,这天傍晚,当白小双一家人坐在热炕头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酸菜炖粉条时,突然听见院子里墙头那边,秀雅一声声喊着“大姐”。
白小双连忙披上棉袄,戴上棉帽子,掀开棉帘子,趿拉着鞋就出去了。
外面已经基本全黑了,靠着屋里投射出来的灯光,隐约看到墙边秀雅探出的头。
“咋了,妹子?”白小双问。
秀雅满脸憔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先从眼睛里,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妹子,你咋了,哎,这大冷天的,可别在外边哭,再把脸煽了,来,你垫几个砖头过来,上我屋来,咱俩慢慢唠!”
秀雅摆摆手,又用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才说道:
“姐,你是我这里唯一最舍不得的亲姐,比我亲姐还亲,我那几个亲姐姐,都没你对我好,她们找我就是借钱,我爹妈也不把我当回事儿,早早把我当做卖钱的东西给卖了,这几年看我过的好,没少过来磨我……”
“不是,妹子,你要走咋的?搬家啊?”白小双打断她的话。
秀雅没接茬,接着自顾自地说道:
“姐,你说咱一辈子图个啥啊,不就图个有个知疼知热的人吗,大房子,大彩电,吃的好,穿的好,这些都没啥意思,其实,房子再大,没个好人儿,也是空荡荡的,这个家我啥都不在乎,就是在乎仨孩子,要是我走了,他们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说到这,秀雅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小双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想着,无非也就是两口子干架,心冷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说过这话,谁吵架不往最坏了想?
她刚想要劝两句,秀雅突然止住了哭,说道:
“姐,要是我有啥不好的事,你千万别听别人瞎说,你就记着我的好就行了!”
说完,她就跑回屋了,任白小双在后面咋喊,她也没回头。
白小双有点担心,想着搬几个砖头,跳过去看看,出来得急,手套也没带,忍着刺骨的冷,从雪堆里抠出几块,剩下那几块砖被冻得死死的,咋也抠不起来了。
一着急,手指头被冰块磕出血了。
这功夫,金光耀跑出来了,喊道:
“咋回事儿,这老半天不回屋,大冷天的,搁外面唠啥啊,一会儿就得冻实心喽!”
他还以为秀雅也在,过来一看,就他媳妇搁这傻站着呢。
不听白小双解释,金光耀就给她拽屋里去了,一边嘟囔着:
“哎呀,有啥事儿不能白天说啊,非得大晚上搁外边说,再说两口子吵个架还不正常,大惊小怪的!”
这时,金山喊道:“妈妈,你的手!”
白小双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指头受伤了,血都淌到手掌了,她连忙从抽屉里拿出纱布包上了。
想着也是,等明天早上再过去看看吧,大晚上的去了,外一耿长富在家,倒显得她在人家两口子中间瞎搅合似的。
第二天早上,不等白小双去,耿长富先找上门了!
多些日子不见,他的啤酒肚也出来了,咯吱窝夹个皮包,不像是来串门的,倒像是来谈生意的。
金光耀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进屋,连忙去抽屉里找之前老早剩的好烟,但是耿长富却摆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