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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人心易变你不变
邱明泉将协议书翻到了中间, 指着其中一条:“王大哥, 这一条, 是我的底线。您看清楚,有没有疑问?”
王威点点头:“我刚刚注意到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我的公司假如面临任何增资扩股,你有优先认购权。”
实际上,这个条款, 根本不是什么制约,只是更加证明邱明泉极度看好他的公司,才要这样用条约来保证自己的股权不被稀释和摊薄。
这个神秘少年, 出资帮他度过眼前的生死关口,帮他搞定南圳市的业务不再受骚扰和侵害, 而他从头到尾所要保证的, 不过是20%的股权。
唯一的解释是, 他真的看好自己,看好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
一时之间, 王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感动、鼓舞、庆幸……还有一点惶恐。
“当然没有问题。”他郑重地伸出手去,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也这么看好我的小本生意。我们今天就可以签署协议, 你再打款过来。”
邱明泉一笑:“不用了, 我先把钱转给您, 您赶紧去赔偿客户,再给受伤的员工安抚费,我是你们的股东了, 你的员工,就是我的员工,大家是一家人!”
他还真不信,目睹了他和南圳市警方的关系后,王威还敢收钱后翻脸不认人?……
几天后,坐在开往东申市的列车上,邱明泉的随身背包里,已经带着一叠厚厚的文书。
工商注册登记表、股权变更文件、出资证明、南圳市公证处的公证书。
比起后世,现在的市场经济其实还没有那么发达,文书的繁复程度简单得多。
特别是徐长枫得知他要做的事后,专程和工商局的朋友打了个招呼,一切手续都办理得极快。
“王威不是笨蛋,就是看你办手续时的一路绿灯,也绝对不敢打什么歪主意的。”封大总裁十分满意王威那时惊诧的眼神。
邱明泉迟疑地道:“为什么总是怀疑人家?王大哥明明这么好。”
封睿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我没说不信他,我是不相信人性,懂吗?要是换成你,你辛辛苦苦创下偌大千亿帝国,有人在多年前只出了几十万,就占了你20%的股权,你会不会不平衡?会不会想办法干脆把他踢出去?!”
邱明泉莫名其妙:“当然不会,人家在危难之际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起码不会想着踢走人吧?”
“你……”封大总裁卡了壳,半晌冷冷道,“那是你!”
也是,他问这个傻白甜干什么呢!
“反正无论他是诚信到底,还是会日后改变,用合约绑死他就是了。”他冷冷道,“你给我听着,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记住这一点。与其相信人心,不如相信法律和白纸黑字的文件!”
“哦哦,知道了啦。”邱明泉笑吟吟地道,“对了,20%是随口定的吗?”
封大总裁这一下可意得志满地笑了:“顺达上市后,王威个人的独资公司成了顺达最大的股权方,我记得很清楚,有65%之多。你要求20%的话,就是占有了上市公司的13%,而他还剩下52%。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邱明泉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明白了,只要他能保证超过50%的股权,就不会觉得我的部分威胁到了他的绝对控股地位!”
是的,他总算真的完全明白了封睿的用心。
封睿要求的比例,绝非信口开河,而是经过了最精确的计算。
结合后世已知的数据,再辅以洞察人心,给王威留下了足够他满意的份额,才能保证这场多年前的深情厚谊,不会在时光里变质,最终兵戎相见。……
绿皮火车速度很慢,一站站,在所有的小站点都悠悠停靠。
接近傍晚,火车停在了皖中的省会合淝市。
黄昏的晚霞在西方的天空飘着,金光万丈,落在破落的站台值班室门前,远远地看着那熟悉的站台值班室,邱明泉忽然心里一动。
几年前,在冬天里远赴这里倒卖国债时,那个好心收留他在值班室容身睡觉的值班室大叔,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呢?
车窗下,一个带着皖南口音的小姑娘怯生生靠近这节车厢,兜售着小零食:“有人要茶叶蛋吗?还有花生米和茶干……”
邱明泉伸手递出去一张十元钞票:“小妹妹,还剩多少茶叶蛋?”
“啊……”小姑娘有点呆,低头数了数,头上细细的羊角辫翘起来,“还有十二个。”
“全都给我吧。”
小女孩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包好所有香喷喷的茶叶蛋,举手递给车窗里的邱明泉:“两毛钱一个,找您七块六啊。”
邱明泉接过了茶叶蛋,没有去接零钱:“不用找了,小妹妹。你早点回家吧。”
“哎哎,那怎么行啊!”小姑娘急了,踮着脚使劲往车窗里塞。
“哎哟,我知道你以后有钱了可以干啥了。”封大总裁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你和比尔盖茨一样,天生有一颗做慈善的心。”
邱明泉不好意思地在心里讪讪道:“这样不好吗?明明……现在有很多钱啊。”
封睿没有说话,半晌淡淡道:“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这种人,很容易被人吃得死死的,连渣都不剩半点。”
“我不怕。”邱明泉随口道,吞了一口茶叶蛋,含糊地道,“你要不要也尝尝,好香啊。”
封睿一下子没了脾气。
车窗下面,那小姑娘还没有死心,竟然还在拼命跳着脚,想把找零往邱明泉这边塞。
邱明泉看着,连忙打岔:“对了,小妹妹,你常在这里卖东西吗?”
小姑娘点点头:“一直在的,下了学就来。”
“那你认识那边值班室的大叔吗?”邱明泉比画着,“有络腮胡子,姓江的,主要是值夜班。”
几年前,他们来合淝市星夜兼程贩卖国债时,这位值班室的大叔,可是容留他在那间小小的值班室里度过了好些个温暖的晚上呢。
小姑娘一下子眼眶就红了:“你……你说的那是我爹。他身体不好,现在不上班了。”
她疑惑地看着邱明泉:“大哥哥,您认识我爹吗?”
邱明泉一怔,急忙问:“是的,我认识你爸爸!他什么病?”
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地就下来了:“被车撞到了,撞人的司机家里穷,也没赔什么钱……我爸的一条腿没有了,就病退了。”
邱明泉怔怔听着,难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就要在车站卖东西补贴家用!
他忽然飞快地打开随身的包,掏出所有重要文件和随身物品,留下了全部现金。
出门在外,他带了足够的现金,现在包里足足有三四万元。
邱明泉从车窗里探出身,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郑重而用力地将包塞到她手里。
“小妹妹,我和你爸爸真的认识。”他急促地压低声音道,“这个——你回家交给你父亲,路上一定小心!!”
列车发出了一声汽笛鸣叫,车身缓缓移动。昏暗的天色中,没人注意到这小小角落里的异常。
那小姑娘呆呆地抓着包,随着车身跑起来:“大哥哥,这是什么啊?”
邱明泉松开了她柔软的小手,声音随着渐渐疾驰的列车远去:“小妹妹,你爸爸一定记得我的!几年前,他留一个小男孩在值班室过夜好几次,这是一直欠着的留宿房资!……”
车厢驶出了合淝站,暮色渐渐四合。
四周的原野上,密密麻麻的水稻即将进入收割期,沉甸甸的,在最后的夕阳余晖中绽放着点点金色,清风徐来,一片丰收盛景。
“挺好的,够普通人家十年生活费了。”封大总裁默默不语了很久,忽然开口。
“嗯,是啊。”邱明泉轻轻道。
封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人啊,心软得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再怎么教他尔虞我诈,教他冷酷无情,他也是记不住啊。
他只能记住别人的好,和恩。
算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傻就傻,甜就甜吧。反正,有自己在他身边,这么保姆一样守着他。
“封睿,你说……人心真的会变吗?”困意袭来,邱明泉打着哈欠,靠在了身边的车窗玻璃上。
封睿通过他的眼睛,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来的那个少年,恍然想起了几年前似曾相识的画面。
那也是在开往皖中去买国债的列车上,前方是合淝站。
一晃眼,玻璃车窗上那个孱弱茫然的小男孩面容,已经变成了如今俊美安然的少年。眉目依旧,可是形容已经长开,含着笑的时候,沉静的眸子中,星光点点。
人心会不会变,他不敢保证。可是封大总裁却恍惚地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之间的牵绊,应该是不会变的吧?……
回到东申市时,已经到了八月中。
第二次新股摇号后,邱明泉手里的认购证并没出手,而是筹足了钱,全部换成了新股。
现在的股市,正是一片风雨飘摇,前一阵的暴跌,已经吓破了所有人的胆子,新股认购证的价格,也有了明显的下跌。
邱明泉并不害怕,封大总裁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接下来的股市走势。实际上,这样的暴跌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一直到十一月底,市场才会迎来血洗后的见底,申证指数从1400多点的高点,将一直惨烈无比地跌到380多点!
他手中收集的五十多万元原始股,早已经在前一阵相对高点时,统统变了现,总共换成了接近千万现金。
加上认购证带来的巨大暴利,他现在手中的现金流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千多万,换算成后世的价值,这些钱,已经大约价值十亿以上!
接下来的整个八月,他都奔波在了银行里。
他手中的商铺已经扩展到了十二间,而现在,手里有了巨额现金,到了尽快将商业贷款还清的时候了。
“明泉啊,真的要把贷款都还了?”坐在工行的专门接待间里,刘琴花有点迟疑。
现在还没有什么vip贵宾室,可是面对大客户,待遇毕竟不同。外面的小柜台要排队,这里面不仅窗明几净,可连空调都开着呢。
刘琴花心里,直犯嘀咕。
现在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她身边很多人想要贷款都要排队走关系呢,邱明泉却拉着她,叫她尽早把美发厅扩张的贷款还上?
现如今,她家的美发厅已经扩展成了知名的美发美容连锁店,在东申市的好些繁华居民区定点开花,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老客户。
邱明泉以前和她说的,女性消费会随着经济腾飞而呈现几何级的增长,果然兑现得丝毫不差。
邱明泉微微一笑:“是啊,无债一身轻,不好吗?”
刘琴花苦笑:“好是好,可是以前你不是说,能借银行的钱,千万不要客气吗?”
邱明泉笑了:“刘婶,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的利率实在太高了。咱们等降下来,过几年,再借不迟。”
封大总裁说得很清楚,中国的经济,即将步入蓬勃的发展黄金期,通胀逐渐平稳,利率缓慢降低,再也不会维持90年代初期这种恐怖的、高达百分之十几的存贷款利率了。
就连他这个前世的经济盲,也清楚记得,平时的存贷款利率,都是只有百分之几的。
假如再继续按照这百分之十几的固定贷款利率还款,无疑已经极不划算。
“小邱同学真是感觉敏锐,厉害得很啊!”门外,响起了一声赞叹。
静安区工行分行新提拔的刘行长快步走进来,热情地按住了要起身的邱明泉:“快坐快坐,别跟你刘叔叔客气!”
刚刚在门外这么一耳朵,他就敏锐地明白了这位神秘少年的来意。
身在银行系统,他当然知道现在的经济状况。
利率缓慢下降的趋势已经显现了,前几天市里同僚开会,很多人已经在传说,今年燕京的财政部极有可能要降息。
这还只是传言呢,这孩子,就已经杀上门来,直接要斩钉截铁地还款了。这消息,怕是比他这个小行长,还要灵通些!
而这执行力,更是叫人刮目相看,比那些商业大拿也不遑多让啊。
“刘叔叔,您太客气了。叫工作人员来办理就好了,您工作这么忙……”邱明泉也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在关晋升那里只见过这人一次,他就热情无比,态度简直有点奇怪。
“不忙不忙,哈哈。”刘行长满脸带笑,对着身边带来的下属正色交代,“待会儿给这两位客户好好办理业务,要快,做好服务。”
那名下属极有眼色,连忙点头:“放心吧刘行长,为客户尽心服务本来就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刘琴花在心里暗暗咋舌:这是行长?看态度竟然这么热情,明泉这娃到底从哪里认识这么多厉害的人物的?!
刘行长目光转向刘琴花,见她和邱明泉一起来,衣着打扮也挺洋气,也不敢怠慢了她,笑着问:“这位是?”
邱明泉连忙介绍:“这是刘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们两家都是一起在贵行办的贷款。”
刘行长自然也不会怠慢,笑着道:“哎哟,还是我们姓刘的本家,这可更亲一层呢!”
一时间,室内气氛热络,充满了宾主尽欢的气氛。刘行长又寒暄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那名工作人员立刻忙前忙后,以最快的速度帮邱家和刘琴花办好了提前还贷手续。虽然提前还了贷款,可是邱、刘两家接下来的行动,却叫办事的这名小科长乐得几乎合不拢嘴。
——邱明泉一个人从证券公司转来的现金存款,就有五百万之巨!
平时求爹爹告奶奶去拉储蓄,各家银行为了拉客户都使尽全身解数,现在人家没有提任何条件,大手一挥,就存进来这么多钱!
还有人不服气新提拔的刘行长呢,背地嘀咕他年轻,说啥趁乱上位。就该拿着这些存款数据,啪啪打他们的脸!
瞧瞧人家刘行长的人脉,这结交的公子哥,随手就能存进来几百万!
……
东申市郊外,那个僻静破败的小旅馆。
刀疤脸身边带着一个年轻男人,推开了他长期包下的简陋房间。
房间里,郑老大身边,坐着两个同样表情不善的男人,一个三四十岁的样子,一个年轻些,瞪着门外进来的人,眼里凶煞之气一闪。
胡波跟在刀疤脸身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眼看到郑老大,眼睛一亮,殷勤地凑上去,递了一根上好的熊猫卷烟:“老大,有些日子没见了。”
郑老大就着他的手,点燃了香烟,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口。
“别叫老大,又不是在里面,叫郑哥吧。”郑老大斜着眼看向胡波,似笑非笑,“在里面过得还挺好,怎么出来这气色反而差了?”
胡波脸色灰败,脸颊竟真的比在监狱里还瘦了些,闻言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郑哥,不瞒您说,我家被人坑了。”
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仇恨:“就因为和他们家孩子打架,我随手捅了一酒瓶,玩闹而已,也没捅到他们身上,结果我就坐了牢!”
郑老大身边的年轻人一哂,把玩着手里的一柄尖刀:“坐牢不就两清了么?”
胡波嘶声道:“他们觉得没完!那个封家仗着权和钱,设计把我家的钱坑光了!我爸还气成了脑梗中风!”
郑老大长叹了一声:“是啊,这家人这就不厚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逼得人家破人亡,可不就太狠了么?”
胡波眼圈都红了,感激地连连点头:“郑哥您是明白人。”
他恶狠狠地咬紧牙:“我豁出去了,这次不搞死他们,我就不姓胡!郑哥您说话,怎么搞,我跟你们一起干!”
“噌”的一声空气破空声,那个年轻人手里的尖刀忽然脱手而出,擦着胡波的脸,重重没入了他身后的木质房门,颤巍巍地抖动。
胡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刀吓得浑身一颤,伸手一摸,脸上微痛,竟是被那刀锋掠过,划出了一道极浅的血痕。
他脸如土色,刚刚还狠厉的表情变成了惊恐,瞪着那人不敢说话。
郑老大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坐下吧别怕。我那兄弟不太信外人,脾气也暴。”
胡波胆战心惊地坐下了半边屁股。
郑老大靠近他,刚刚还一团和气的脸上,笑容淡了。
他直直地盯着胡波,直看得他一阵发毛,这才淡淡道:“我们都是刀尖舔血的,最看不得出卖朋友的人。你家的仇,我们帮你报。但是——”
他面色一冷,秃鹫般阴冷的眼神乍现,犹如刀锋般在胡波脸上巡睃:“我们帮你,你得懂得报恩。”
胡波打了个冷战,牙齿有点打颤,狠狠心,他低声道:“我和你们一起干,干完了,我也远走高飞,去南方混去!”
这东申市,没法待了。
老爸已经瘫痪在床上,老妈眼见着他恢复无望,迅速找了个便宜护工伺候他,自己也不再天天往医院跑。
整个家都散了!
入狱前家里住的别墅也被前来索债的债主拿去抵了钱,偌大的家业,一夜之间就败光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瘫痪的爹!
“那好,你先说说打听到的事。”郑老大招手叫刀疤脸和另外两个同伙坐下,几个人围在房间里的破旧长桌边,狼一般的目光盯着胡波。
第82章 最大凶险
胡波咽了口唾液, 低声道:“就在昨天, 封云海又出差了, 这一次去的是香江,据说行程要七八天。”
郑老大阴沉沉地颔首:“所以现在的封家, 只有母子俩,还有一对老夫妻,男司机和女保姆。”
刀疤脸点头:“这两个下人的孩子都大了, 所以常住在封家,不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每周日有一天假, 回郊区家里看望老人。”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潦草地图,字迹扭巴巴的, 但是封家的花园和房型却看得很清楚:“我去摸了两次底, 地形就是这样了。”
旁边那年轻人凑过来:“这就好办了, 那母子俩能成什么气候,自然任我们宰割了。对了, 隔壁是那个警察局长的家, 但是我也打听清楚了,家里也没有什么警卫, 那个向局长也是夜夜晚归的。”
郑老大脸上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 像是沉浸到了遥远的某片记忆里。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 沉吟一下:“认购证在哪里?封云海的书房吗?”
胡波点点头,恨声道:“认购证他家最少有十几万张,光是从我爸的公司就买了整整十万张, 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人不放心放在公司,必定放在家里。”
刀疤脸眼里贪婪闪烁:“就是这玩意,现在价值几亿?!”
胡波肯定地点点头:“对,就算现在股市在跌,认购证的价钱比前一阵跌了些,可是价值几个亿,还是没问题的!而且——”
他呼吸加快,心跳有点加速:“他家的认购证,全是不记名的,拿到市场上完全可以自由流通!”
旁边那个年轻男子转头看向郑老大:“郑哥,这玩意烫手得很啊。”
郑老大淡淡一笑:“那是当然。我们干了这一票,就是全国震惊的大案。一旦抢到手,整个东申市的条子,就得全盯得死死的。所以得先找好买家。”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这时才慢悠悠开了口,声音难听而喑哑,像是被什么灼伤过似的:“我已经找好人了。东西一到手,市价直接三折出手,给现金。”
胡波一下子就急了:“才三折?怎么这么少?!”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不耐:“几亿的东西,你的意思是自己卖?人家转手分销,化整为零,不得层层给抽头?白痴。”
郑老大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波:“就算三折,也有一个亿了,我们几个人分分,每个人还有两三千万呢,你还不满意?”
胡波看着他微笑的眼,忽然心里一颤,连忙低下头:“满意,满意!”
忽然,他福至心灵,讨好地看着郑老大:“郑哥,我出力少,哪能和你们均分呢,我……我就分十分之一吧。”
十分之一也有一千多万,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了!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个年轻男子和刀疤脸目光一接,再瞧向胡波时,讥讽的神色一闪而过。
胡波犹自不觉,忽然抬头,迟疑道:“郑哥,我们不杀人吧?”
郑老大笑了,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瞧你说的,我们跟他们又没仇,我们只求财,不是要害命。”
胡波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些,恶狠狠地道:“就算不杀人,我也得亲手捅那个姓封的小子一刀。报了我这两年大牢的仇!”
……
“喂,我妈叫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封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清亮柔和,“我爸出差了,她觉得家里冷清,说好久没见你了。”
邱明泉抱着电话,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八月下旬的天气依旧很热,家里刚刚安上了三台春兰空调,现在,客厅里强劲的冷风吹着,格外舒坦。
他含笑道:“好,那我带一瓶阿姨爱喝的红酒去?”
“可别了,我妈说,你人来就好了。”封睿的声音终于也带了点笑意,“早点来,最近你去南圳不在家,我和韩立他们把那个股票软件又完善了些,你来看看。”
邱明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好,我这就出门。”
家里没人,两位老人是闲不住的人,大热天的也非要跑去店里看店,怎么劝也不听。
邱明泉在桌上留了个条子,转身出了门。
自从从南圳市回来后,他一直忙于跑商铺还贷的事,的确一直没有见过封睿了。
封家的小洋楼里,封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下楼跑到了厨房:“妈,我邀请了邱明泉来家里,晚上留他吃饭啊!”
刘淑雁正在厨房里煲汤,闻言笑道:“那当然好啊,我也有阵子没见他了。你向叔叔上次回来,说他又在南圳市立了大功呢。”
封睿拈起一串葡萄,亲手在水龙头下清洗起来,忽然道:“我跟他说,是你邀请他来的,你可别说漏嘴了。”
刘淑雁又好笑又觉得稀奇:“奇怪了,就说你自己邀请的又怎么了?又不是叫女孩子来玩,怎么还害羞的?”
封睿若无其事地洗着葡萄,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在西晒的日光下,透出了一点点粉红:“对了妈,上次你做的松鼠鳜鱼,邱明泉好像挺爱吃的。再做一次吧?”
刘淑雁被他一打岔,也就笑道:“我是没发现明泉爱吃呢,你倒细心。行啊,正好冰箱里有刚买的鳜鱼,我来做。”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面的门铃就响了。
封睿飞奔跑出去,一开门,就是一怔。
门外,向城大汗淋漓,拎着两个硕大的绿皮黑纹西瓜,笑举手示意:“我妈买了好几个,沙瓤的味道特好,就叫我送两个过来。快快,接一个过去,特重!”
刘淑雁从厨房里探出头:“哎呀,是小城啊,快点进来。晚上你们同学邱明泉也来做客,你也一起留下吃饭吧,正好热闹。”
向城微微一愣,俊俏的脸上笑容淡了些,斜眼瞥着封睿,眉峰微挑:“哦,又请他来做客啊?”
封睿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嗯,是啊。”
向城和邱明泉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对盘,真不想叫他俩又坐在一桌上大眼瞪小眼,可是妈妈已经出口邀请了,总不能赶向城走吧?
向城瞧着他的神色,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来的气恼。
他正要摔下西瓜就走,可是忽然一顿,又展颜一笑,亲热地对着厨房那边叫:“好啊,刘阿姨。我姐出去和同学玩去了,我妈在家看书。要不,我叫我妈吃饭时也过来呗?”
“好啊,你妈一个人在家,还不是面条来对付?”刘淑雁热情地道,“待会儿饭好了,你去叫她。”
向家母子在他们家蹭饭可不止一两次,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十来回,早已经见惯不惊。
向城殷勤地跑进厨房:“保姆呢,您一个人备菜啊?”
“今天周末,他们回家去了。”刘淑雁随口道。
“那我把瓜放这吗?”
刘淑雁扭头对着封睿吩咐:“你来,把西瓜拿出去。拿院子里井下的篮子拴好,用井水湃着,比冰箱放着的好吃。”
封睿应了一声,从向城手里接过两个硕大的西瓜,往院子的井边走,还没靠近,院子的门铃又响了。
一抬头,邱明泉站在木质栅栏外,穿着浅蓝色的条纹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正笑着举手示意:“快开门,好重。我没带红酒,买了两个大西瓜。”
……
“呵呵。”一声清亮的轻笑从门厅口响起来,向城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凤目淡淡斜睨着。
看着邱明泉手里的西瓜,他神色有点古怪:“也带的西瓜啊?真巧。”
一股古怪的情绪飘荡在空气里,纵然迟钝如邱明泉,也感到了这句话里含有的某种微妙意味。
封睿微微皱眉,伸手接过邱明泉手里的西瓜,每边手臂各自两个,四个大瓜吊在手上,纵然力大,手臂上也是青筋暴起,肌肉虬结。
井栏吊着的竹篮哪里放得下这么多瓜,他淡淡道:“我去车库拿大桶。”
邱明泉和向城几乎同时开口:“我帮你一起……”
两人口气一致,忽然又同时住口,有一点尴尬地都不说话了。
封睿等了片刻,竟是没等来一个帮手。他也没吭声,一个人径直往车库去了。
台阶下,邱明泉有点莫名地心虚。
——封大总裁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逼着他分开现在的封睿和向城,他硬着头皮做了几次,只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不管以后他们怎么样,现在的向城,可真的是对少年封睿死心塌地得好,自己这样,简直就是破坏人家小伙伴的友谊啊!
难怪向城每次看见他,就有种根本掩饰不住的敌意。
“喂,你知道吗?”向城忽然欺身靠近,在邱明泉耳边轻轻冷笑,“虽然是做了一样的事,可惜,你比我晚了一步。”
邱明泉抬头看着他,脑子里有点糊涂。
向城好像说的是西瓜,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他的话却另有深意?
……
晚饭的时候,韦青果然被叫了过来,一看到邱明泉,她也是满眼喜悦,忍不住在饭桌上问东问西。
她其实一向话少,性情也清冷,可是每次见到邱明泉,却总是意外地投缘和喜欢,对邱明泉嘘寒问暖的,直听得向城直翻白眼。
向元涛上次回来后,当然和韦青也详细说了发生的事,就连和李哥斗殴的事也统统说了。韦青听得又惊又不信,邱明泉这孩子,明明腼腆又安静,哪里像是那么凶悍的样子?
“以后遇到这种事啊,还是要忍忍。”她实在忍不住担心,忧心忡忡地道,“上次帮我们向城挡了一酒瓶,就已经重伤了呢。”
刘淑雁帮邱明泉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一边笑着道:“明泉啊,吃这个,小睿说你爱吃。”
向城嘴角一撇,露出个极浅的斜睨,瞧了封睿一眼。
封睿恍若未觉,只淡定地听着。
邱明泉赶紧点点头:“嗯嗯,我知道的。实在正巧赶上了。那些人要打断王大哥的胳膊,我总不能看着……下次一定注意,首先保护好自己。”
封睿在一边插嘴:“韦阿姨,明泉要是怕事躲事的人,当时也不会帮我们挡酒瓶了。”
韦青叹了口气,她也知道邱明泉不是好勇斗狠的人,可是一想到那些致命的危险,心里还是说不出地揪心。
餐厅里两个女人,三个少年,气氛倒也热闹。
向城的座位正对着餐厅的窗户,一抬头,忽然眼睛一眯。
有道影影绰绰的黑色在紧闭的窗户玻璃上倏忽一闪,又消失了踪迹。
是野猫吗?好像比野猫大很多?
室内开着空调,璀璨的水晶灯光芒映照在餐厅的落地窗玻璃上,定睛去瞧时,外面黑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花木重重。
封睿背对着窗,正看见他的表情:“怎么了?”
“睿哥,你家院子里常来野狗什么的吗?”
封睿皱眉:“没有啊,什么事?”
向城犹豫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晚饭后,邱明泉没立刻走,韦青和向城也就留在封家的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消了一会儿食,封睿跑到了井栏边,把吊在大木桶里的西瓜取了一只上来,搬到厨房里切了,果然皮薄瓤细,鲜红的瓜肉被冰凉的深井水镇得清凉可口,格外沙甜。
忽然地,韦青就是一拍脑袋:“哎呀,家里还有元涛的老战友下午托人捎来的一箱荔枝呢,从南边带来的妃子笑,味道很好,我想着吃饭时带来的,怎么就又忘了。”
她站起身:“小城,你跟我一起回家搬过来,大家尝尝鲜。”
向城正要应声,抬眼看见封睿正站在邱明泉身边,忽然眼珠一转:“叫睿哥陪您去吧,我和邱同学有话要聊呢。”
就是不想留下这两个人在一起,可总不好指挥外来的客人吧?
封睿站起了身:“韦阿姨,我跟您去。”
两个人出了院门,向着隔壁去了。
封家的餐厅后窗外,两个黑色的影子匍匐在灌木丛里,忽然,旁边有人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好了,来做客的那对母子终于走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出门了!”
埋伏的两人中,有人压低声音,有点焦躁:“屋子里剩下的是封云海的老婆和儿子吧,还有个同学?那个小王八羔子怎么还不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郑老大死死盯着餐厅,有窗纱遮挡着,看不太清女主人的样貌。只听得见隐约说话和几个人影,大致能推断出来走掉的是那对邻居家的母子。
“再等等,总是要走的。”他低声道,“做大事,要有点耐心。”
两个人只得缩起了脖子,在酷热的夜晚里,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心里对那个来做客的少年恼得不行。……
屋子里,邱明泉正和刘淑雁聊天,少年封睿不在,封大总裁难得能够上线,正也在心里絮絮叨叨地感慨。
“我妈这时候真年轻啊,她真漂亮,对不对?”他唏嘘着,有点难过地看着刘淑雁这时年轻温婉的容貌。
前世他们出事的时候,妈妈已经差不多六十岁了,虽然保养得当养尊处优,但是和现在这刚刚四十出头的样子比起来,依旧是苍老了许多。
“对啊,你妈妈真的特好看。”邱明泉真心实意地道,“做菜还特好吃。”
“你这个吃货!”
向城在沙发另一边坐着,有点无聊。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忽然就又是一愣。
是他眼花了吗,怎么好像又看到什么东西一闪?
他站起了身,走到餐厅的落地窗前,疑惑地往外看了看。从明处往暗处看,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
他打开了落地窗,迈出了北阳台,一个翻身,落到了外面的后花园里。
今晚的月色不太明亮,星辰也稀疏。他的视线稍微适应了一下四周的黑暗,四下打量着黑黢黢的园林灌木。
什么也没有,只有唧唧的虫鸣,还有微风。
不是微风!
脑后的微风忽然变大,变成了一阵极小、却尖锐的破空之声!
后脑一下闷痛,向城身子一软,彻底倒了下去。
“封叔叔要多久才能回家?”邱明泉望了望偌大的客厅,封睿刚刚随着韦青去了隔壁,向城刚刚好像打开窗,去阳台透气去了。
整个客厅里,忽然只剩下了他和刘淑雁两个人,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刘淑雁笑道:“总得还有三五天吧,这次有个香江的大集团要来谈内地的地产开发合作,怕是有不少细节要推敲。”
落地钟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整点报时,一只布谷鸟从钟面里的小木巢忽然跳出来,“咕咕”叫了几声。
白天还觉得这报时的布谷鸟可爱,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上,小楼里没有什么人,这叫声好像就忽然阴沉了些。
邱明泉看看墙上,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韦青和封睿还没回来。
忽然,心里封大总裁的声音有点凝重:“你和我妈说,过几天,抓紧再花钱请两个专业的保镖常住家里——不不,现在来不及了,你现在就说,今天太晚了,你不回家,想留宿在这里。”
就在这一刻,感知敏锐的他忽然有点奇怪的心底不安,脑海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新闻旧事都涌上了心,不知怎么,那个香港巨富李嘉诚的儿子被悍匪绑架的惊天大案就忽然冒了出来。
——也是一样,在初富起来时,没有做到严密异常的安保,导致就算是港府首富,也被这人间恶鬼盯上。
封睿忽然心里一冷,想到了一件事:现在的封家,刚刚到手亿万巨财富,和前世的轨迹,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那么别的事呢……一切都会照旧吗?会不会在遥远的哪里,已经有只蝴蝶无意中扇动了翅膀?
邱明泉一怔,虽然有点觉得莫名,可是他听出了封睿的郑重,立刻开口,硬着头皮道:“哎呀,封叔叔不在家,你们这里可真有点太大了。干脆我今晚在这里住一晚吧,正好有点计算机程序的事,想和封睿研究一下呢。”
刘淑雁挺高兴,立刻笑眯眯地道:“那好啊,睿儿的床大,睡你们两个人没关系。这天气,连被褥都不用准备。”
窗户开着,邱明泉的话清晰可闻。藏身在阳台附近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居然还不回家了!
“动手吧,这个小赤佬既然赶着投胎,那就一起收拾了。”刀疤脸凑近郑老大,恶狠狠地低语。
封睿听着邱明泉和妈妈的对话,忽然问:“向城呢?”
落地窗开着,刚刚邱明泉的眼角余光有看到向城曾经打开窗,似乎往外看了看,就纵身跳了出去。
封家一楼的北阳台紧挨着后花园,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恶性案件,大家都没有做封闭阳台的装修习惯,封家这样的独栋别墅,甚至高墙都没有。
邱明泉这才也感到有点奇怪,他站起身,也向着落地窗那边走去。
客厅里开着空调,一逼近大开的窗户,户外的灼热气浪就袭了过来,黑黢黢的灌木似乎也被热气灼得蔫了许多,耷拉着脑袋。
“向城?”邱明泉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他皱了皱眉,半边身子探出了北阳台的栏杆,再度叫了一声:“向城,人呢?”
“小心,快回去!”封睿忽然在他心里用力嘶吼,某种巨大的危机感袭来,令他警惕陡升。
本来他的感觉原本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可惜今天难得少年锋睿不在家,他终于能够又和久违的妈妈见面,所以心情激荡之下,全部心里都放在妈妈身上。完全没有再去注意外界,这个时候感到不对,却已经晚了。
邱明泉寒毛直竖,视线中的前方,他果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在正对面的灌木丛里一动!
正当他的注意力被前方吸引之际,忽然地,侧面的阳台栅栏下,一边蹿出来一个人影,手里抡着东西,一左一右,向着邱明泉的头和上半身,狠狠砸去!……
第83章 冒死示警
背对着窗户的刘淑雁惊诧地听到了异动, 一回头, 眸子猛然一缩!
几个人影几乎同时从阳台上翻了进来, 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有的拿着棍棒, 有的拿着刀,而为首的人两手空空,可是刘淑雁目光掠过他的腰间, 心里却猛地一凉。
夏天穿的衣物少,遮挡不住太多。那明明是一支枪的轮廓!
她心脏狂跳,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几步, 抑制住了唇间的尖叫。
可是,这强忍的冷静, 在她看到那几个男人从身后拖出来两个孩子后, 终于消失无踪, 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眶。
向城被绳索牢牢地捆着,嘴巴里被塞着破布, 正拼命扭动着身体, 眼中充满愤怒。
而邱明泉却安静得多,额头滴着血, 一动不动, 被一个高大的蒙面男人拎着肩膀扯进来, 修长清瘦的身体毫无生气。
“你们别伤害孩子,求你们……有话好说,要钱是吧?我给, 家里的钱都给你们!”她嘶哑着嗓子,想到去隔壁拿荔枝的韦青和儿子封睿,心沉到了谷底。
——上天保佑,叫他们回来时,能发现不对,千万别闯进来啊!
为首的郑老大走近她,挥了挥手,旁边立刻蹿上来两个同伙,首先拉上了所有厚厚的窗帘,拿起早备好的绳索,将刘淑雁和昏迷的邱明泉牢牢绑了起来。
“知道配合,这很好。”他端下身子,平视着刘淑雁明丽娟秀的脸,忽然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识相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那热乎乎的手抚摸在刘淑雁光滑的脸上,刘淑雁只觉得就像有爬虫在皮肤上爬过,没有感到热,只感到令人作呕的冰冷。
旁边的向城看到刘淑雁被辱,眼睛蓦然瞪大了,“呜呜”闷叫了一声,他猛地伸出腿,向着前方的郑老大狠狠踩了一脚!
郑老大没防备,被他一下踩个正着,痛得不轻。
他怒极,扭头反手就给了向城一个重重的耳光,旁边的刀疤脸也沉着脸,冲着向城小腹踹了过去。
向城被绑着,立刻就失去了平衡,翻身被踹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立刻红肿一片。
刘淑雁惊叫了一声,又急又心疼:“别打他!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郑老大冷冷转头:“不懂事的人,容易短命。”
刘淑雁竭尽全力收回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要的不外是钱。二楼最东边的书房里,有一个带锁的柜子,里面有五万多元现金。然后……然后隔壁主卧的梳妆台里,我常用的首饰全在里面,金银玉石、翡翠珍珠都有。”她的牙齿有点打战,可是声音却清晰,“那些首饰总价值是有数十万的。特别是金饰品,最好变现。”
她充满希冀地看着几个人:“这些钱也不少了。你们蒙着脸,我也看不见你们,你们拿了钱赶紧走人,不要伤害孩子。”
目光掠过依旧一动不动的邱明泉,她的心里更是急得快要发疯。
向城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人是清醒的。可邱明泉那孩子,额头有血流淌了下来,还昏迷着,不知道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啊!
……
郑老大向着身边的人点头示意,那人立刻转身上楼,不出片刻,就带了一个塑料袋下来,冲着郑老大点点头:“是有五万元,还有不少金银首饰。”
郑老大和那个刀疤脸探头看了看袋子,果然,几叠钞票,还有满眼珠光宝气。
刘淑雁看着他们,恳求道:“你们都拿到东西了,可以走了吗?……”
郑老大微微一笑,被蒙住的脸在黑布下,显出一丝阴森。他看着刘淑雁,伸手把一边的向城拉了过来,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就搁在了向城的脖颈间。
刘淑雁猛然尖叫一声,饶是她心性算是坚韧,这时也方寸大乱。
有人绕到了她背后,伸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巴。
郑老大满意地看着她惊恐的眼神,用刀在向城脸上拍了拍:“这是你儿子吧,刚才这么着急?听好,我没时间和你绕圈子。把你家的认购证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他温和地道:“你瞧,抢劫和杀人是两回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杀人。”
他的刀,却在这一刻忽然反手一划,瞬间就在向城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殷红的一道立刻血流如注,流淌下来。
向城猛地闷哼了一声,死死咬住了嘴唇,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刀疤脸嘿嘿一笑:“这小子倒硬气得很。”
“可是假如你不懂事,舍不得钱,那你儿子的命,可就难说了。”郑老大淡淡道,“你觉得我们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这几十万?”
刘淑雁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家里的认购证的确被收在一处隐秘的保险柜里,这群人,竟然是有备而来,专门为了这个!
她深深吸了口气,片刻的慌乱后,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给你们。”
……
隔壁向家的车库里,封睿正举着手电,捣鼓着门锁。
荔枝被放在了向家的车库里,可是偏偏韦青忽然找不到了车库的门钥匙。本想就算了的,可是韦青却很想把荔枝带过去给大家尝尝,封睿也就自告奋勇,在那里捣鼓起来。
终于,“咔哒”一声,锁头被撬开了。封睿跑进去,把那箱妃子笑搬了出来:“韦阿姨,好了。”
韦青舒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瞧你忙得一头汗。”
封睿淡淡一笑:“回去吧,他们一定等得急了。”
沿着小路,两个人向着隔壁的封家走去。
……邱明泉只觉得头一阵阵地眩晕,夹杂着疼痛。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急促地大声狂叫:“醒醒,快点醒来!”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可就在这一刻,耳边封睿的声音却更加焦急:“继续闭着眼睛,别睁开!危险!”
邱明泉心里一动,依言不动,眼睛睁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悄悄观察着外面。
他的睫毛很长,这样半闭着,看上去和刚刚没有任何两样,所有人也都没有注意到他。
这一看,邱明泉的心,立刻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整个屋子里,有四个陌生男人分别占据着客厅的几个角落,沙发上,刘淑雁被牢牢捆绑着,她的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是这群劫匪的头领。
而他和向城,都同样被绑着。
“书架第二层……靠窗那一格的书后面,有个保险柜。”刘淑雁声音沙哑,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做了选择,“密码是502500。家里的认购证都在里面……你们、你们去取吧。”
刀疤脸“啧啧”一声:“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旁边,同样蒙着面的胡波忍不住恨恨道:“那当然,他们可惜命呢!”
他忽然飞起一脚,对着地上的向城狠狠踢了一脚,心里充满怨毒:同样都是富家公子哥,为什么现在他如同丧家之犬,这人却活得光鲜亮丽呢?
两年前的那场斗殴,发生在灯光乱闪的舞厅,他对于具体相貌也对不上号了,向城和封睿都参加了打架,这一刻重见,他只记得眼前这张脸的确是有点印象。
郑老大冲着刀疤脸和胡波挥挥手:“你俩去拿。”
一边,邱明泉一动不动,心里却在焦急地对话。
“你不要睁眼,我来观察。装昏吧,叫敌人放松警惕。”封睿感知着四周的情况,沉声道,“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在前面的院子里放风!”
邱明泉心跳怦怦的,忽然心里警铃大作:“糟糕,韦阿姨和你,也该回来了吧!”
现在封睿还在身边,就说明少年封睿还没靠近这里,可是,那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啊!
封睿显然比他想到得更早,声音也带上了焦躁,心烦意乱下,却也根本没有办法好想:“我随时会消失的,这里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望着沙发上发丝散乱的妈妈和地上鲜血淋漓的向城,他心里犹如有烈火在烧。
重生这么久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灵魂存在状态,可是现在,头一次,他开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恨自己没有身体的激烈情绪。
“假如可以……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他们受到伤害。你更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他艰难地说了一句。
邱明泉在心里“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的。”
可是,刚刚说完这一句,胸口那种熟悉的牵绊感,却忽然消失了,封睿和他的联系,在这一刻,忽然中断!
邱明泉寒毛直竖,几年来的熟悉经验,叫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年封睿靠近了!
他再也禁不住焦虑,悄悄睁开眼,向着客厅另一边的院门方向望去。
正如封大总裁说的那样,外面的门廊边,影影绰绰地有个暗影躲在门边,从明处望过去,邱明泉看不到封睿的身影,但是,很显然,就在这一瞬间,时空中的错位发生,少年封睿一定是刚刚出现在小院的附近。
假如他和韦青毫无察觉地走进来,偷偷守在门口的歹徒,一定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邱明泉心急如焚。
忽然地,他的目光落到了身边的餐边柜上。
两个歹徒去了楼上拿认购证,楼下只有为首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帮手,根本没人看着他。
脑海中一个仓促的主意闪过,他猛然挣扎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身边那装满瓷质咖啡具、茶具和花瓶的餐边柜,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惊天动地的脆响,餐边柜整个被撞倒,无数精美的瓷器滚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刚刚走到封家小院门口的封睿和韦青,全都被这巨大声响惊到,猛然抬起头,愕然地看向了一楼。
就在这一晃眼之间,封睿忽然呼吸一顿,脚步骤停。
韦青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封睿已经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韦阿姨!您别说话,停下!”
韦青一怔,已经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嗯?”
“窗帘全部拉上了!”封睿急促地道,“刚刚那声音不对!”
他一个人搬着荔枝,不容置疑地低喝:“您站在这里看着我。万一有什么不对,您第一时间拼命快跑,去报警,知道吗?!”
韦青头皮猛地一炸,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狂起:“你也别去了,危险!”
封睿充耳不闻,随手在木质栅栏上抹了一把灰尘,使劲抹在自己脸上和衬衫上,然后径直地迈着步子,抱起荔枝箱子,踏进了自家的小院。
刚刚没走几步,忽然,一个黑影就从门廊的阴影中闪了出来,正是那几个人中,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封睿迅速地抬眼,看了看他。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样貌平平,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可是那双阴沉而木然的眼睛,却叫封睿有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没等这人说话,他就憨厚地笑了笑:“大哥好!您姓封是吧?这是您家订的水果,对不住啊,我和我娘路上耽误了点,没及时送到,您千万担待点!”
他放下荔枝箱子:“一箱妃子笑,还带着冰呢,保管您吃了觉得好!”
中年男人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眼前的少年脸上乌漆麻黑的,汗水混着一道道污印子,身上的衬衫在夜色下,隐约可见也脏兮兮的。
不远处,院门口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妇女正站着,似乎在焦急等待。
封睿耷拉着眼皮,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能伸手袭击到还有几十公分,目光似有还无地,瞥了一眼那男人的手。
大热天的,却揣在裤袋里,封睿视力极好,这电光石火的一眼间,就看见了某种长条状的东西。
短刀。……
那中年男人再次看了看院门口的女人,终于觉得无法保证同时搞定这意外的母子俩。
“嗯,你放下吧。”他含糊地道。
封睿站着不动,他探头探脑地望了望窗帘密实遮挡的屋子,口气有点好奇:“哎哟,这有钱人也打架啊?摔盘子摔碗的,跟我们村里人打架一样?”
“走走走!”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呵骂,“送完货还不快滚!”
封睿赶紧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城里人真凶!”
他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开了。
背后,那人一直盯着他的背,直到他和韦青两个人消失在封家门前,才收回了目光。
“外面什么声音?”门里探出一个脑袋,低声问。
“没什么,来送水果的伙计,被我打发走了。”那中年男人应道。
门重新关上了。
郑老大反身走回客厅,忽然抬起脚,暴戾无比地,向着地上倒在一片碎瓷中的邱明泉狠狠踢去!
“还真以为你昏着,原来在这里憋坏招呢。”他声音不大,可是下脚却又狠又重,“你以为发出声音,路人就能发现不对?做梦呢!”
邱明泉一声不响,只咬着牙,忍受着那大力的踢打。
胸口像是被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剧痛钻心,一股铁锈味从胃里往外冒,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郑老大被这忽然的突发状况闹得有点心烦意乱,再一看邱明泉那冷静自持的模样,更加无名火起,他重重揪住了邱明泉的头发,向地上的碎瓷片按去:“我叫你撞!撞啊!”
尖锐的碎瓷片立刻划破了邱明泉的额头,鲜血一条条飞流而下,滴落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片上,触目惊心。
可是邱明泉的心,却忽然松了下来。
……因为心里,封睿的声音再度出现了,充满惊恐和痛惜:“邱明泉,你怎么了?!”
他既然出现了,那么,就证明刚刚还在附近的少年封睿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聪明机警如他,终于因为自己的这冒死提示,发现了不对,带着韦青,远离了危险。
“我没事,真的。”他微微一咧嘴,含着满嘴血腥味道,在心里低声道。
一边,刘淑雁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求求你!……别打了,孩子不懂事,他不敢了,求求你……”
向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郑老大施暴的手。刚才的推搡拖拽下,他嘴里的破布终于松动了些。
眼看着郑老大又要按着邱明泉的脸往瓷片上按,这一刻,哪还有什么少年间小小的龃龉,他悄悄吐出了堵嘴的布,瞅准了一个空当,发疯一般滚了过去,一口咬住了郑老大的脚踝!
郑老大闷哼一声,疼地狂甩脚,好不容易才甩脱了向城,可是脚腕上已经鲜血淋漓,竟活生生被咬下来一块血肉。
他又痛又怒,疯了般一脚揣向向城的半边脸,向城惨叫一声滚到了一边,嘴巴一张,吐出了满嘴血沫和咬下来的一块血肉。
郑老大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怎么不暴戾心起,已经忘记了邱明泉这边,只是追过去冲着向城死命地狂踢:“小王八蛋,很仗义啊?啊!我叫你看看死字怎么写!……”
向城双手被绑,没办法护住头,只能蜷成一团挨打,忽然肋骨那边就发出了一声断裂的轻响。可是任凭郑老大施暴,他却硬是一声也没呼叫和讨饶,俊秀的脸上很快就惨白如纸,嘴角溢出血来。
邱明泉在一边,猛然眼角一跳,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
……
挽着韦青的手臂,封睿站在了街道的视线死角,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惊惧、愤怒、焦虑,齐齐冲击着他的心,妈妈,邱明泉,向城!全在里面!
刚刚临走前最后一眼,他抬眼望去,正看见二楼父亲书房的灯光忽然亮了。
灯亮的瞬间,厚厚的窗帘拉上了。而那一刻,映在窗帘上的人影,是两个男人。
——那不是邱明泉和向城的身影。他敢保证!
“韦阿姨,我家出事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调,可在这灼热的夜风中,他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尖锐而陌生。
不是害怕,是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逼得他想爆炸。
“您快跑,回家打电话给向叔叔,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他竭力冷静下来,“记住说清楚,歹徒起码有三人,上限不知道。向叔叔知道怎么处置的,您报完警,就在家里锁好门待着,千万别回来。”
韦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早有最糟糕的预感,闻言眼前就是一黑。
可是,没有封睿预想中的尖叫崩溃,她只是双唇颤抖了几下,然后,就低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封睿点点头,转身欲走的瞬间,手臂却被韦青死死抓住,指甲几乎抠进了他的皮肉。
韦青脸色变得煞白,厉声低喝:“你要干什么?我不准你去冒险,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看情形,那边可都是真正的悍匪,绝不是普通打家劫舍的流蹿作案。——已经有两孩子栽在里面了,她怎么能再看着这一个陷进去!
封睿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一点点地,他扳开了韦青痉挛的指尖,用尽全身力气。在模糊的黑夜里,他轻声道:“韦阿姨,时间不等人,您快去吧。”
他露齿一笑,犹如黑色罂粟花开。英俊的眉目这一刻不再是无邪少年,却有成人才有的狠厉和果敢。
像是想缓解一下这紧张到绝望的气氛,又像是在解释,他淡淡道:“我一定要去的。那边,全是我在意的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泉:(虚弱地)那边的读者,别猜接下来我受伤进医院输血认亲了,你是第16个这样猜的,对不起我不是熊猫血叫大家失望了呢……
小封:终于长大啦,轮到我打架保护明泉啦!死大叔起开!~~~
封总:超烦,超没劲,超不爽。镜头在哪,我琢磨一下怎么挡住某小屁孩的脸……
向城:(冷着脸站在一边)两个没用的渣攻,滚。都是我们俩小受在守望相助!
第84章 死掉的第一个人
“噔噔”的脚步声急促, 胡波从木楼梯上急速跑了下来。
“全在!保险柜里, 全是的!”胡波激动得有点混乱, 蒙脸的黑布也遮不住狂喜,扬着手里一本认购证, “粗粗数了一下,肯定有几百本!”
每本一百张,总面值三千元。保险柜里, 密密麻麻的整齐码放着一层层的认购证,绝对就是传说中的那几百万面值的股票认购证。卖给北经开一半以后,还剩下整整一半双号的!
按照现在的市值估算, 那就是几个亿啊!
郑老大点点头,戾气横生的眉宇间终于带上了点喜色。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 地上多躺了个学生仔, 可是认购证这笔滔天财富没有出岔子。
在来之前,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认购证被封家放在公司或者别的地方,没想到, 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一边的向城, 忽然扭头看向了胡波。
这声音……为什么有点熟悉呢?!在哪里听过?
“你去帮帮老二。”郑老大扭头对另一个手下吩咐。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赶紧加快, 夜长还是容易梦多。
那个年轻人应了一声, 飞快地跑上了楼。
胡波又是兴奋, 又是紧张,眼睛四下乱看,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向城。
向城的目光有点古怪, 从刚才起,就一直死死盯着他。
巨额财富即将到手的紧张下,胡波有短暂的走神,脑海里杂乱无章地想着日后的隐藏身份、逍遥挥霍。
一低头,却正看见向城那一眨不眨的目光,忽然就是一阵心虚。
他心头猛地一跳,旋即恶从心头起,蹲下身子,“啪”地伸手狠狠打了向城一个大耳刮子:“叫你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向城的眼睛,蓦然瞪大了!
胡波!两年前在舞厅里,胡波和他当面对骂过,这种凶狠挑衅的声音,没有错,是胡波!
激动和愤怒下,他用力嘶吼,脱口而出:“胡波!……”
他嘴巴里的破布已经又被堵上了,这一声听起来只是含糊的怒叫,郑老大看了他一眼,并未在意,可是胡波却猛地跳了起来。
“他认出我了!”他大叫,激动又惶恐。
刚刚他靠得近,向城这一叫虽然支支吾吾的,但是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格外熟悉和敏感,自然不会错过。
郑老大猛地回头,豺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们。
快步走过来,他劈手掏出了向城嘴巴里的破布,靠近了他,柔声问:“你认出了他?他是谁啊?”
向城没有再出声,死死地闭上了嘴。屋子里不算热,可是他额头上却有细细的汗水渗了出来。
而旁边,刘淑雁和邱明泉的心,全都在同一刻也沉了下去,越沉越深。
刘淑雁可不是愚钝的蠢女人。关心则乱,她甚至比邱明泉更早地感到了绝望。
虽然不知道向城到底认出了谁,但是他现在的表现,无疑更加证明了,他的确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歹徒的身份。
原本不需要杀人灭口的,现在呢?向城危险了啊!……
“是胡波。”邱明泉心里,封大总裁的声音冷得像是冰碴一样。
邱明泉在舞厅里和胡波他们打架时,群魔乱舞,其实照面打得不多,现在胡波的脸又蒙着,以至于邱明泉没有认出他来。
而封睿却终于记起了这张前世见过的侧脸。
前世那一酒瓶,是他帮着向城挡的,碎玻璃入体的那一刻,这个人在旋转灯下的眼神,此刻重回心间。
胡波僵硬着身体站着,急促地看着郑老大:“老大!他认出我了,真的!他会告诉警察的,我下半辈子都是通缉犯,还有什么奔头!”
着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万一我被抓住了,你们也逃不掉的!”
郑老大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呢?”
胡波半晌把心一横,颤抖着声音:“把他杀了……杀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是谁!杀了他,我们就都安全了!”
郑老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你动手吧。”
刘淑雁一下子就崩溃了。虽然她的心性已经算是坚韧强大,可是这话一入耳,还是击垮了她的心神。
“不要……求求你们!”她用力滚下沙发,发丝混着汗水和泪,跪着爬过来,拼命地祈求着,“孩子什么都不懂,求求你们放过他。我们不追究,我们保证,什么都不对警察说,好吗……”
郑老大伸出脚,轻易地将她踢得翻滚到一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波:“动手啊。总不会叫我帮你善后吧?”
胡波张口结舌,眼里惊惧和挣扎交战。平时再作恶,也是纨绔子弟的范畴内,可是现在真的面临杀人境地,他忽然感到全身都在发软。
颤抖着手,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忽然伸出脚,死死踩住了向城的胸膛,欺身上前,对准了向城的颈动脉。
向城没有移开眼,依旧死死瞪着胡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全是少年的悍不畏死和不甘。他恨啊,恨死了这个人,假如他能动,他真想活生生把这个人也咬下一块肉来!
胡波看着那双眼睛,颤抖了半天,终于狠起心,猛地举起了手!
“住手!”邱明泉在一边猛然大吼。
胡波手臂一颤,猛地转过头。
邱明泉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杀他一个没有用的,我也知道你是谁。”
封睿正心烦意乱无计可施,闻言在他心里大吃一惊:“你干什么,别乱来啊!”
邱明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郑老大。无疑,这个男人才是这群劫匪中能做主的那一个。
“现在,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他是谁了。你要杀,就得杀我们两个。”他一字字道,“否则没用。”
向城呆呆地扭过头,震惊而惶然地看着他。
邱明泉这是疯了吗?自己死就死了,他干吗扑上来,活活再搭进去一条人命啊!
邱明泉被瓷片划伤的额头,有的地方鲜血已经凝固了,但有一块伤口极大,皮肉翻卷着,看上去极为恐怖。
鲜血流淌下来,有些糊住了邱明泉的一只眼睛,可是那血污中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旁边的刘淑雁猛地哽咽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邱明泉的意思:向城的一条命不够重,邱明泉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博,往罪行的天平上增加了一条命的砝码!
可是他没有说出他认出的是谁,不让刘淑雁听到,就是他不愿意把刘淑雁的命也赌进来!
封睿猛地在他心底咆哮起来:“你疯了!”
和刘淑雁一样,他也迅速明白了邱明泉的意思。
“我没疯,向城刚刚也救我呢。”邱明泉在他心里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个蠢货!白痴!无数焦躁的骂声涌到封睿嘴边,却忽然卡了壳。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傻?!
“入室抢劫就算数额再大,没有出人命都不算什么。可是假如杀了两个人,这可就是震惊全国的大案了吧?”邱明泉平静地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两条人命的血案,就算你们保住了这个人,接下来,会不会面临最严的缉拿?”
向城在一边,忽然闭了闭眼。酸酸涩涩的感觉盈满了他的眼眶。
郑老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胡波也有点愣了。
……这人也认得自己?他是谁?
忽然,就在这对视间,胡波脑海里忽然似醍醐灌顶,脑海里翻出了那一天的记忆碎片。
说话的这个,就是当天挡酒瓶的那个!可是,旁边的人,也不是封家的小少爷啊!
那天在舞厅里,和他斗舞的就是旁边这个俊美的少年。可他不是公安局局长的小公子吗,又怎么会是封家的少爷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糊涂,尚未理清,就听见了背后郑老大的话。
“不杀他们,也有别的办法的。”郑老大淡淡地说。
胡波顾不上自己的疑问,猝然扭头:“什么办法?!”
刚刚还在外面放风的那个中年同伙不知何时进来了,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胡波这一转头,正对上他木然而阴沉的眼,忽然地,某种危险的感觉令他毛发直竖,瞳孔骤然紧缩!
电光石火间,那人和郑老大极有默契地,分别钳制住了胡波的左右胳膊,那人身体急转,到了胡波身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而郑老大则猛然伸出手,雪亮的刀锋向前一送。
“杀了你,就行了啊。”郑老大手腕一翻,捅进胡波心口的短刀用力一转。
“扑哧”一声,血箭飙飞,刀拔了出来,再度没入。
胡波的眼睛骤然瞪大,可是被捂住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整个身体拼命挣扎着,额头青筋暴跳,可是身后的人却更加用力地扼紧了他的咽喉。
挣扎中,胡波脸上的黑布终于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脸。
向城和邱明泉在一边看着,心里都是一阵发颤。
果然是胡波。刚刚出狱,竟然就勾结了歹徒前来封家劫财和报复,这个人,还真是丧心病狂。
终于,胡波的挣扎变弱了。他怔怔低头,看着胸前心脏处的锋利尖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郑老大将他身子一推,顺手拔出了刀。
一股热血飙飞出来,射在了茶几下的米黄色羊毛地毯上,有一串更是迸射在了他身边的向城脸上。
向城猛然一闭眼。……
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楼上书房中的两个歹徒飞奔着跑了下来,吃力地抬着一个硕大的麻袋。
五百多本认购证,光是装起来,就是不小的分量,一个人拎着颇有点吃力。
两个人一眼看见地上的胡波,只是微微一愣,就若无其事地绕过他身边。
“不是说路上再动手干掉他吗,怎么现在就下手了?”刀疤脸随口道。
郑老大淡淡道:“出了点岔子。”
那两个人竟是毫不意外:“老大,可以走了!”
郑老大点点头:“把他们几个全都捆死点,脚也绑上。”
邱明泉激烈跳动的心,猛地松了下来。
他赌赢了。
这些人不傻,既然没看到他们的脸,自然不必杀人灭口,让自己陷入最严格的缉拿。
“邱明泉,你听着。”心里,封睿声音有点嘶哑,“以后,不准这样做了……”
邱明泉嘴角轻轻一咧:“幸不辱命。”
这玩笑的一句不说还好,一听这句,封睿却忽然爆发:“什么叫‘幸不辱命’!我求你保护他们,并不是叫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他咬牙切齿:“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他妈的一个王八蛋,不惜看到你去死,去救我妈和向城?!”
邱明泉沉默了一下,轻轻在心里道:“也不是了。就算没有你的拜托,我也一样会这样做的。”
刀疤脸站到了邱明泉身边,开始动手加固他身上的捆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边绑,一边频频地看着邱明泉的脸,眼神里有点困惑和凶狠。
邱明泉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目光,视线一对,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个蒙面男人的太阳穴附近,有道刀疤一直延伸到蒙面的布下。
刀疤……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再一低头,忽然就看到了这个人的一只手动作有点奇怪……那只手上,赫然少了两根手指!
一道记忆犹如闪电,数年前,他们刚刚携手重生回来的那个冬天,在真空电子厂门口,那个被他们用一把菜刀砍断了手指的小偷!?
老天!要不要这么巧?!
“是他。”封大总裁沉声道,“按刑期算,现在也差不多到了释放的时候了。”
邱明泉悄悄垂下了头,装作无意地偏转了头,把满是血污的这一边冲着刀疤脸。
“看什么呢?你认识他?”郑老大狐疑地看着同伙。
封睿和邱明泉的心都狂跳起来,邱明泉被绑在身后的拳头,更是悄然攥紧了。
刀疤脸终究没有认出这张恍惚有点熟悉的脸,毕竟几年前的那个冬日清晨,冷不防给了他一刀的,是个穿着破烂棉袄的半大孩子,而眼前的邱明泉,已经是翩翩少年。
刀疤脸狠狠地将绳子在邱明泉胸肋间一勒,完好的那只手掂着匕首:“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人觉得特别讨厌。”
封大总裁低声道:“别激怒他。他们走了就好了!”
没等他们再交谈,忽然,邱明泉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见鬼了,封大总裁和他的心灵联系又断了!
他惊疑不定地抬起眼,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迅速瞅了一眼窗外。
少年封睿靠近了?他回来干什么?!
窗外,院子里,三四个人影足下无声,悄悄地靠近了封家的大门。
刘东风猫着腰,敏捷地翻过了侧面的栏杆,凑近了一扇落地窗。
今晚他值夜班,正在值班室里打盹,就听见了十万火急的警情通报——封云海家被歹徒入户了,现在还在家中,而报案的,是向局长的妻子!
韦青当然第一时间打给了丈夫,可是向元涛恰好在参加一个市里的闭门重要会议,闻言之下震惊又急怒,只能命令刘东风立刻带着执勤民警先去解救,他再紧急调动人手赶去。
刘东风带着几位刑警,疾风一般到了封家,刚刚靠近窗户,旁边就冷不防蹿出了一个人影,迅速地向着他打了个手势。
微弱的光线下,刘东风一眼认出了封睿。
“里面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心急如焚。
封睿向着侧边窗户无声地努努嘴。虽然拉着厚厚的窗帘,可是这边还是露出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刘东风急忙靠近那条细缝,一眼看过去,他只觉得满腔的热血都涌上了头——客厅里,几个男人蒙着脸,而他们脚边的地上,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匍匐在地上,身下一大摊触目惊心的鲜血!
“死的是歹徒。”封睿及时在他耳边道,“像是内讧。”
刘东风这才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一口气略略松了些。沙发边,刘淑雁被捆绑着,而另一边的两个男孩子,虽然都满脸血污,可是都好好的活着。
活着就好。一瞬间,刘东风差点眼眶湿润。
“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看样子,他们没想杀人。”封睿死死盯着屋子里,“他们拿的袋子里应该是我家的认购证,有备而来,目的明确。”
他语声冷静,可是刘东风还是听出了一丝微微的颤音。
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能做到这样孤身靠近,伺机而动,已经是很有勇气了,有点害怕实在再正常不过,他心里想。
他轻轻拍了一下封睿的肩膀:“别怕,交给我们。”
封睿转过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心一直在颤抖,不是因为怕,是极度地怒和痛!
屋子里,向城和邱明泉的状况都同样糟糕,向城嘴角边全是血,半边脸被郑老大踢打地肿胀不堪,而邱明泉半边脸也满是鲜血,正半垂着头,不知道到底遭受了些什么。
那些血,刺激得封睿浑身颤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控地冲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萎靡不振的邱明泉,却忽然微微睁开了眼,貌似无意地,向着封睿这边的窗户,迅速看了一眼。
眸子半开,可是望向这边的那一眼,却像是带着一抹星光,在血色里微光闪亮。
封睿的心,猛然狂跳起来。那熟悉的目光,似乎带着惊奇和劝阻,虽然惊鸿一瞥,但是他就是觉得,邱明泉发现了他!
刀疤脸一直在盯着邱明泉,正捕捉到了他这猛一抬眼,无端端地,他就觉得这目光极为奇怪。
猛然回头,他看向了那边的窗户。
窗帘纹丝不动,外面安静如同死寂,没有什么异常。
他狐疑地蹲下身,忽然掏出刀,在邱明泉脸上拍打着:“你看什么呢?嗯?”
郑老大看着刀疤脸,终于有点不耐烦:“快点处理好走人,别耽误事!”
“这小子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刀疤脸毒蛇一样的眼睛在邱明泉脸上转来转去,“我不杀人,给他留点纪念。”
他脸上被伤过,一道刀疤毁了长相,现在看着邱明泉那血迹俨然、却依旧俊美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不爽的原因找到了。
他举起刀在邱明泉脸上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狞笑一声:“我给他脸上划个皮开肉绽,耽误不了多久!”
那刀锋森冷,靠着邱明泉的脸,直激得他脸上的微小汗毛根根站起。刀疤脸看着邱明泉那半边完好如玉的脸,眼中残忍嗜虐在放光,猛地举起了刀!
窗外的封睿,忽然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再也无法坐看。他嘶吼一声,就在他正要抬脚踹玻璃的一瞬,身边已经响起了一声巨响。
刘东风的手里,抡着一块院子里捡来的园林山石,果断地砸向了他们面前的窗户!
这个时候,市面上还没有什么双层中空玻璃,刘东风力大劲巧,这一砸正在玻璃窗角,瞬间就将那巨大的玻璃窗砸了个稀巴烂,无数玻璃碴迸溅四射,带着点点冰寒。
“住手!”刘东风暴喝一声,手里枪支子弹上膛,只身站在了窗前,同时顺手把封睿一把推到了旁边,“你躲开!”
隔着玻璃,他听不到刀疤脸的话,这一看只以为是他要动手杀人,哪里还敢再等?
本打算等歹徒出院子再擒拿的,几个刑警同伴都被安排在了院子里的假山后埋伏,屋子里的人,却远远比他想象的机警和善于应变。
在听到异动的一瞬间,为首的歹徒头领已经迅速矮下身,翻滚到了沙发后面。
剩下来的三个人也都训练有素地或躲或闪,那个刀疤脸一愣神,更是第一时间扼住了邱明泉的脖子。
“谁!”郑老大厉声喝,悄悄在沙发后猛一伸手,把刘淑雁拖拽到了自己身边,手里滴着血的刀对准了她的颈动脉!
作者有话要说:
向城:(茫然地)我是不是又莽撞误事了?
群众:(心情复杂)本来是的,差点害死你自己,不过现在害死的是胡波,你立功了。
东风哥:(同样茫然)那是不是我冲动了,歹徒本来划一刀就走的,我这一阻止……
群众:(尖叫)不准划我们小可爱!啊啊啊啊啊你冲的对!!!钱可以没,命可以不要,脸不能花!!给你打CALL!!
第85章 妈妈,别怕,有我呢
刘东风看着他们矫健狠厉的身手, 心里暗暗焦虑。
很显然, 这不是普通的入室偷盗的罪犯, 怕是穷凶极恶的惯犯!
他不敢妄动,在身后悄悄一挥手, 几个同事急忙跑过来,可是一看情形,却都心里一阵焦躁。
——屋子里的歹徒, 几乎人人手里挟持着人质,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惨剧啊!
“你们听着, 我们是警察!”刘东风沉声厉喝,平端着枪,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绝对逃不出去的!放开人质, 放下武器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要是敢反抗, 现在就能就地把你们击毙, 明白了吗?!”
屋子里一片死寂。一触即发的紧张充斥着小小的封家小楼。
郑老大和身边的中年男人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焦虑和不甘。
该死, 明明很顺利, 怎么就惊动了警察呢?!就差一点点, 他们就能带着亿万财富远走高飞了!
“我就不信,他们会不管这屋子里的三条人命!”郑老大冷冷地低声道,忽然提高了嗓门。
“你们立刻给我滚!”他嘶哑着嗓子, 阴森而冷漠,“我们带着人质离开,只要一出城,安全了我们就把他们放掉!”
“不可能的!”刘东风沉声道,“大部队马上就赶到了,整个东申市都会布满天罗地网,你们想逃出城就是做梦!”
郑老大阴恻恻一笑:“我们不想杀人,别逼我。”
他猛然拉着刘淑雁的头发,将她的头抬高,手里的刀对准了她的太阳穴:“我数到三,你们的人不从窗户那里离开,我就杀一个!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刘东风死死咬住了牙,身边,封睿靠盯着里面,目眦欲裂。
“一!二……”
刘东风猛地高喊一声:“住手!我们退开!”
刚刚退后几步,整个封家大厅的灯光,忽然灭了!
邱明泉眯起眼睛,黑暗中,他清楚地看见一个黑影蹿了过来,靠近沙发:“我把电闸拉了,不能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郑老大赞许地点点头:“一人带上一个人质,跟着我!”
封家的客厅门,终于开了。
郑老大站在门里面,没有露出身子,高声叫道:“你们听着,有一点点不对,我就割了这几个人的脖子!”
刘东风和三四个民警站在院子里,心急如焚,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人质在歹徒手里,也不敢冒险啊!
“队长,怎么办?”一个手下低声道,恨得牙齿咯吱响。
刘东风犹豫一下,只得咬牙回应:“好!我们不动,我们退后。你们千万别冲动!”
郑老大看着几个警察一步步退后,向着身边低声吩咐:“老三,你跑快点,把去巷口把我们的车开过来!”
那人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迈出了门,忽然狂奔了出去。
“你们谁也不准动!”郑老大叫了一声。
刘东风无奈地看了看身边正要悄悄跟过去的一个同事,阻止了他:“行行,我们不动。”
他的眼角余光,却在这时忽然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影子。就在院子门口,轻轻一闪,一前一后地,跟着那个歹徒的身影过去了。
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封睿!
这小少爷添什么乱,面对这些凶神恶煞,可别再折一个进去!……
郑老大几个人警惕地缓缓移动着脚步,把邱明泉几个人挡在身前,黑暗中,刘东风握着手枪的手指紧张得近乎痉挛,可是终究不敢抬手瞄准射击。
——现场的角度和光线对他们都太不利了,三个人质被推在外面,这里又没有专业的狙击手,任何解救行动都不保险!
只是这片刻工夫,几名歹徒已经缓缓退着,逼近了院门口。
一阵车辆的嘶吼声响起,封家门口的小道上,一辆小型货车疯狂地狂冲过来。
那个歹徒从驾驶室伸出头,急促地叫:“快快,快上车!”
“带这么多累赘走,车坐不下。”那中年男人忽然道。
郑老大一阵犹豫,的确,他们原先并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小货车上空间不大,还带着掩饰身份的货物,现在他们四个同伙,再加上三名人质的话,就太拥挤了!
他当机立断,立刻高声喝道:“你们守信用,我们也好说话。我先放一个人,表示诚意!”
伸手一推,他把刘淑雁踉跄着猛推了出去:“先放了这个女人,只要你们不追来,我们出城后就再放一个!”
刘东风狠得牙根痒痒,赶紧伸手扶住了踉跄扑倒的刘淑雁,朗声叫:“你们出城看到没有追兵,就把两个孩子都放了!”
郑老大冷笑一声:“少废话,最后一个我要完全确认安全了再说!”
一伸手,他开了车门,向着身后的人叫:“快上!”
向城使出吃奶的劲,和挟持着他的那个歹徒挣扎着。他身边的邱明泉却忽然有一刹那的走神。
——少年封睿在哪里?四下里只看得见刘东风和几个警察。并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是他心中的那位并没有出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少年封睿一定在附近!
刀疤脸伸手把那麻袋认购证扔上了车,回身冲着挣扎抵抗的向城狠狠一脚:“想死啊,信不信我敲断你的腿!”
向城嘴里的破布一直塞着,苦于不能发声,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句脏话都骂出来了。这一下正被踢在大腿骨上,饶是他硬气,也忍不住在剧痛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呜咽。
“……放开他们。”
微微颤抖,清冷的声音却响起来,一个女人从封家院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韦青!
她站在那里,略显得单薄的身子却笔直如松,跨上一步,直勾勾看着郑老大:“你放了两个孩子,我跟你们走。”
“你?你算老几?”刀疤脸莫名其妙地问。
韦青脸色苍白,声音却稳定而清冷:“我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妻子韦青,你们挟持我,远远比挟持这两个孩子有分量。”
向城猛然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呜呜”乱叫起来,嘴巴里含糊地叫着:“不!不!”
邱明泉也是愕然一怔。
韦阿姨真的是对向城视如亲生啊,这种时候,也只有一个母亲才能做到这样奋不顾身吧?
刘东风可一下子急了:两个孩子没救出来,再把局长夫人搭进去,这可怎么行!
“韦老师,您别冲动!”他急切地叫,刚刚踏上一步,刀疤脸却疑心骤起,猛然暴喝一声:“站住!别玩什么鬼花样!”
来之前的确打探过,隔壁住的就是警察局长,可是这忽然冒出来的女人却怎么看怎么蹊跷。
“你是局长夫人?笑话,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刀疤脸冷笑,扭头冲着郑老大嘀咕,“这事不对!我瞧她说不定是个女警假扮的,不然哪会这么冷静!”
郑老大没有说话。
天空中云彩忽然散了一点,露出了大半边昏黄的月亮。
月光的清辉洒在了人间,正映照出韦青那清丽冷漠的脸,郑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布下的眼睛里,有种极其奇怪的色彩。
“她的确是向元涛的老婆,我认识她。”
紧张对峙的两拨人隔着韦青,几个歹徒固然有点发愣,就连刘东风他们,也都有点摸不到头脑。
什么情况?这个歹徒认识局长爱人?
韦青也是一怔。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向郑老大,想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可是却徒劳无功。
“你当然不记得我的。”郑老大缓缓道,“十七年前的那段逃亡路,我一直负责在前面开车,在后面看守你们的,是别人。何况你还被蒙着眼。”
韦青的脸色,忽然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所有痛苦和惊惧的记忆,十多年来被深深埋在心底,只有午夜梦回才会重回心海,而这一刻,又猝不及防地撕开伤口,鲜血淋漓。
“你……”她死死盯着郑老大,“你到底是谁?”
郑老大猛然欺身上前,一把钳制住了她,用力将她拉到身前:“你说得对。你可比他们俩值钱多了!”
韦青被他忽然掐住了喉咙,脸瞬间憋得通红,可是她不叫不嚷,只是隐忍着,嘶声道:“既然你认识我,那么放了那两个孩子!”
郑老大轻轻冷笑,目光在她脸上巡睃着:“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这两个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宁可自己上,也要换他们?”
他狠狠用力一掐韦青的脖颈,在她耳边毒蛇般低问:“不说清楚,我这就杀一个给你看。”
韦青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忽然从一边狂扑过来,痛哭失声:“妈!”
向明丽手足无措,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歹徒,还有被挟制的向城,嘶声叫:“你们放了我妈和我弟,我来做人质!你们带我走!”
刘东风大吃一惊,急冲过去,狠狠把她拖到了身边:“向小姐,你冷静点。交给我们处理,你不要再添乱了!”
向明丽急怒交加,忍不住口不择言:“交给你们!你们有什么用?!几个大男人这么杵着,还不是要我妈一个女人上去换人!”
刘东风的脸涨成了紫红色,竟然反驳不得。
憋屈和愤怒憋在心里,他狠狠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假山上,立刻在假山上留下了一小片血痕。
郑老大眼睛一亮,忽然在向城和邱明泉脸上打着转:“你弟弟?哪一个?”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所有人的心。
糟糕,本来还有可能说服他们放掉两个孩子,现在,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放走公安局局长的儿子这个最值钱的筹码?
郑老大身边的中年男人悄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忽然道:“一定有一个是她儿子。”
郑老大挥了挥手,把邱明泉和向城一边一个拎到了韦青面前,柔声道:“你告诉我谁是你儿子,我就放走另一个无关的人。”
韦青的脸色惨白,旁边,刘东风和一众警察的心也全都吊了起来。
韦青会说谁?留下的那个就会脱离危险,而被带走的,谁会知道将面临什么。
一瞬间,刘东风汗如雨下。他忽然想起了有关于一些旧事的传闻。
向局长早年夭折的那个亲生儿子,就是被一群毒贩挟持后杀害的,而当时一起被绑架的,就还有向局长的妻子,韦青。
……时隔多年,噩梦再次上演,怎么不叫人心胆俱裂,犹如地狱再临?
果然,他身边的向明丽猛地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就要再次冲上去。
刘东风狠着心,手疾眼快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向小姐,不要叫你母亲……再为难了。”
月光下,韦青的脸色犹如白纸,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洞。
选谁?她怔怔看着对面的向城,那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朝夕相对,更是当年为了救她和孩子而牺牲的烈士的遗孤。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向城涉险。
可是……她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邱明泉。那个孩子目光清澈,俊秀的脸上布满血污,却竟然没有半点惊惧害怕。
就和平时微笑着和向明丽一起讨论数学题一样,他神态淡然,眉宇温柔。——也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她又怎么能叫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死?!
一时间,她心痛如绞,完全无法说出一字一句。
向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呜呜”叫了起来。他是,他是向元涛的儿子!
郑老大猛然转头,看着正在满嘴呜呜挣扎的向城,正要伸手去拽他口中的破布,可是,一声极为冷静的少年声音,却在这时淡淡响起。
“妈妈,别怕,我陪着你。”
邱明泉望着不远处的韦青,微微一笑,眼睛中温柔缱绻,带着一点突如其来的孺慕之情。
刚刚韦青看向他的那一瞥,充满痛苦和哀伤,忽然就叫他心里莫名难受。
不想叫这个对他温柔照顾、关爱有加的女人心碎,不想叫她为难,就是这样而已。
他看向了郑老大,抬头示意向城:“他是封家的小少爷,我才是向元涛的儿子,别废话了,我跟你们走。”
郑老大眯着眼睛,在他脸上和韦青脸上来回转悠,忽然纵声狂笑起来:“我就是想听听她怎么选而已,就凭你们母子这张脸,谁还能真的认错不成?”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邱明泉:“那就走吧。”
刘东风大急,正要开口,邱明泉却忽然转头,直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警告和制止。
刘东风一怔,指甲差点抠进了掌心。
怎么办?真的叫邱明泉李代桃僵吗?
这一刻,他也陷入了两难。假如是向元涛在这里,他又会怎么选呢?一边是无辜的人民群众,一边是战友的遗孤,这这……
韦青终于痛苦出声:“不,他不是……”
可是郑老大却再也不听她的话,一挥手,几个人如狼似虎地把邱明泉和韦青架上了车,却把向城推了下去。
向城踉跄着摔下来,刚刚被掏出嘴里的破布,就高声狂呼:“我才是向城!你们抓错人了!放开他!”
他发疯一样追上小货车,死死扒住了车后挡板:“你们放他下来,抓我!我要陪着我妈!”
小货车一声轰鸣,骤然提速,狠狠地把他摔在了地上,狂奔疾驰,在深夜中远遁而去!……
刘东风疾奔几步,颓然地停下,飞快地掏出大哥大:“向局长!出了意外,现场失控了!”
懊恼、自责侵蚀着他的心,让他有种极大的挫败感,颤着声音道:“对不起,向局,您的夫人主动上去,换下了向城。然后……邱明泉也在车上,被歹徒挟持了。”
……
向元涛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身下的吉普车开得像是疯了一样。
还是晚了。
东申市这么大,从开会的西城区赶过来,他虽然一路布置,可是增援的狙击手和大部队还是没有及时赶到现场。
“歹徒向着西边去了?知道了,他们肯定要出城。”他挂断和刘东风的通话,迅速开始命令另一个电话对象,“李队,刘东风那边解救失败了,劫匪现在手里有两个人质,你们迅速赶往出城方向的主要通道,布置路障!几条主干道都要布置,歹徒未必真的取道西边。”
“是,局长,保证完成任务!”电话里,刑警二大队的队长迅速回应。
向元涛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眉头痛苦地紧紧皱了起来,心乱如麻。
深爱的妻子韦青……然后,竟然还有一个人,邱明泉。
虽然只是数面之缘的一个孩子,可是这种时候,向元涛却恍惚有种错觉。
就好像十几年前一样,心爱的妻子和孩子一起落入到丧心病狂的歹徒手里的感觉,再度袭来,如出一辙。
时光过去了十七年,那种绝望和悲愤他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可是今夜,竟然又一次被迫重温。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孩子也叫明泉!……
开往郊区的水泥马路上,一辆小型货车疯狂疾驰,滚滚的炎热空气里,扬起一阵灰尘。
前面的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后面的敞开式车厢里,一股难闻的隐约臭味随着夜风飘散着,车厢里堆放着好些一扇扇的半边猪肉。
这是一辆偷来的车,他们预先想好的逃亡就是伪装成长途送货的车辆,所以特意瞄准了这辆车。
夏天气温高,昨天就在车上的猪肉已经有点发臭,车厢里,还有一摊摊血水流在地上,格外脏污。
郑老大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后面的车斗里,刀疤脸和那个中年男人看守着五花大绑的邱明泉和韦青。
韦青的嘴巴被堵着,无法交谈,可是她的眼光却频频看着身边的邱明泉,心里百感交集,又焦急万分。
她完全没有想到邱明泉会站出来,说出那样的话来。那一声“妈妈”叫出来的时候,她竟然有点莫名地恍惚。
这个孩子啊……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他根本不知道,将要面临的这些人,哪里是普通的劫匪,他们是魔鬼啊!
邱明泉感觉到了身边韦青那痛苦又复杂的目光,转过头,微微向着她一笑,温和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慰。
可是他的心神,却有点恍惚地走神。
因为他的心里,此刻正有着巨大的惊涛骇浪!
见鬼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已经远远驶离了封家的院子,身后的马路上也没有警车的追赶,可是为什么,封睿和他的心灵联系,依旧杳无音讯?
这明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少年封睿在附近!……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疾驰的车上,前面的驾驶舱藏不住人,后面的车斗里,他和韦青被绑在一处,对面是虎视眈眈的刀疤脸和那个阴沉的中年人。
封睿真的在吗?他垂下眼,尽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面积不大的后车厢。
这一看,终于心里一颤!
他和韦青的身后,是一扇扇并排摆放的猪身,半边身体开膛破肚,带着蹄子,邱明泉身边,就是一张硕大的木然的猪脸,微微发臭的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
他的目光落在那堆硕大的猪排肉堆里,心怦怦直跳,飞快移开了眼睛。
干渴的喉咙里有血,灼烧得像是被烙铁烙着。他竭力冷静下来,用力在腮边的肉上咬了一口,嘴巴里顿时添了更多的血腥味。
猛然一低头,他“哇”地一口,猝不及防地,对准对面的刀疤脸的身上吐了一大口血!
刀疤脸猛地跳了起来,嫌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沫:“我操!这小子怎么回事,吐这么多血!”
伸出一脚,他冲着邱明泉恶狠狠踢了过去:“小赤佬,我瞧你是故意的吧!”
邱明泉猛地往后一仰,表情痛苦地缩了缩身子,趁机顺势向那堆半边身的猪身子倒过去。
那个中年男人一把拉住还要继续施暴的刀疤脸:“省点劲,别真给打死了。还得靠他们送我们一程呢。”
刀疤脸骂骂咧咧地住了手,嫌恶地作势挥拳:“滚滚,离我远点!”
邱明泉没反抗,只虚弱地咳了几口,微弱月光下,唇角全是血迹。
韦青的眼睛猛地湿润了,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犹如烈火在烤着。
这孩子,到底伤得有多重?
邱明泉蔫蔫地靠着那堆一扇扇的猪肉,悄无声息地,用绑在身后的手摸索着背后那油腻的一片猪肋骨。
轻轻地,在货车疾驰的轰鸣中,他拍了拍那片猪肋骨。
身后毫无动静。他悄悄移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角度,再次拍了一下。
“砰,砰!……”
车辆颠簸,满地血迹,鼻翼间环绕着难闻的微微腐臭。他眼前有点模糊,胸口也是一阵阵地钝痛,可是就在这最绝望最难熬的一刻,他身后被绑得死死的双手,却传来了一种感觉,叫他瞬间鼻翼一阵酸涩。
那是一只火热的手,带着同样的血污和油腻,悄然在他背后伸过来,无声无息地握住了他的几根手指。
轻轻地,那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圈,写了一个英文字母:“f。”
“封”字的首字拼音。
那手势极轻,却无比温柔。
……
第86章 一颗心的图案
货车一路疾驰, 终于冲上了城外的高速公路。
“我操!这路真带劲!”前面驾驶位子上的年轻歹徒兴奋地狂踩油门, “前几年我进牢里的时候, 东申市周边可没见过有这么好的路!”
郑老大微眯起眼睛:“据说这是全中国第一条高速公路,1988年刚通车, 那时候,你已经在里面了。”
年轻歹徒嘿嘿一乐:“老大你在里面待了十几年,怎么比我还清楚?”
郑老大冷冷一笑:“你以为都像你一样, 连新闻都不看的?”
东申市到嘉定,全长18.5公里,设计车速120公里, 双向四车道,全封闭, 全立交, 这些描述, 在看新闻的时候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 现在是夜里, 看不清新闻里说的那些漂亮的绿化带。
他贪婪地看着前面宽阔而笔直的路面,车窗外“呼啦啦”的风声刺激着他的耳膜:在里面待着那么久, 而现在, 这才是他妈的人生!
就在这时, 他的瞳孔却猛然一缩,前面,出现了一排黑黝黝的东西, 还有人影在晃动!
随着他们的车辆疾驰行近,一排刺眼的强光忽然从对面直射过来,亮得犹如白昼。
“停车!前面是路障,有条子!”郑老大狂吼一声,目光森冷。
他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货车戛然而止,急停的那一瞬间,开车的歹徒一眼瞥见地上,心里一颤:地上布满了路障,撒着密密麻麻的钢钉。假如直接闯关强冲,现在怕就是爆胎毁车的命运。
向元涛笔直地站立在路障正中,身板犹如铁铸般纹丝不动,看着那辆货车在距离他数米处骤停。
他身后,是数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一个个肃立不动。
“我是东申市公安局局长向元涛。”他冷静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在空旷的国道上飘荡,“放下人质,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选择,执迷不悟,只会罪上加罪。”
对面的驾驶室里,郑老大抬起手,挡住了刺眼的射灯光照。
他定定看着向元涛,忽然咧嘴一笑:“向局长?十七年前,我们见过,那时候你还是个普通缉毒警呢。”
向元涛的瞳孔猛然一缩,紧紧盯着对面黑布蒙面的人,心沉了下去:“你是郑雷手下的人?”
“那是我大哥。咱爸被你们直接崩了,我们哥俩找你们报仇,可惜,又把我哥的命搭了进去,他也挨了枪子儿。”郑老大幽幽一叹,似乎有点感慨,“我算是个小从犯吧,被判了这么多年,现在出来了。可你说——怎么这么巧,又碰上了你?”
国道两边,是正在进入收割期的水稻,夜色中的稻田藏不住人,向元涛身侧的一位特警队队长悄悄往黑影里移了一下,正要向埋伏在路基边的狙击手做布置,郑老大却淡淡道:“向局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叫你手下的人别乱开枪。”
他扬起手里一个东西,刺眼的亮光下,旁边的民警们都是心里一惊、
果然,只听到郑老大嗤笑一声:“向局长,我们十几年前就打过交道,你也该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我手下的人死一个,我这手一哆嗦,后面的车厢可就得整个炸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