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帽帽 作品

第244章 ∶黄泉路站牌

我叫陈国栋,街坊都叫我老陈。开了二十年公交,方向盘摸得比自家老婆的手还熟。B17路,从城东工业区到西郊新村,我跑了整整八年,每天三趟,风雨无阻。可自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像被谁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再也缝不回去。

事情出在七月初七。那天夜里下着细雨,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根根伸向地底的手指。我照常驾驶B17驶过跨江大桥,收班前最后一趟。车里人不多,四个乘客安静地坐着——戴耳机的年轻人,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后排打盹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林小雨。

我记得她。扎着马尾,穿着校服,背着粉色书包,上车时冲我笑了笑:“叔叔,到西郊新村下。”我点头,她就坐到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可现在翻遍事故报告、监控录像、乘客名单,没人承认见过她。

没人。

除了我。

赵慧芬,林小雨的母亲,连续七天来医院找我。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像一具被抽空了魂的纸人。每次见到我,她就扑上来抓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女儿每天坐B17回家!那天她给我发了条消息——‘妈,车上有股怪味,像烧纸……’然后就没音讯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像是从井底爬出来的,带着潮湿的寒气。我看着她,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条消息,我后来查过,确实存在。发送时间是晚上11:47,信号源定位在跨江大桥中段。可三分钟后,手机信号就断了,最后定格在桥中央的护栏边。

警方调取了车站监控。画面清晰得让人发毛——当晚B17进站,车门开启,四人上车,关门,驶离。没有林小雨。她没上车。

可我明明看见她。

我清楚记得她坐下的姿势,右腿微微蜷着,左手搭在窗框上,指尖还沾着一点粉笔灰。我记得她低头看手机时刘海垂下来的样子,记得她轻轻哼的那首歌,是周华健的《花心》。我还记得……那股味道。

那股“像烧纸”的味道。

起初我以为是桥下有人烧纸钱,毕竟那晚是七月半的前夜。可那气味越来越浓,带着焦糊和腐甜,像是纸灰混着血滴在火上。我忍不住回头,看见林小雨皱着眉,捂住口鼻。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叔叔,这味儿不对。”

然后,就是刹车失灵。

我至今记得踩下刹车那一刻的手感——空的,像踩进一团棉花。方向盘猛地一抖,车头偏转,撞上护栏。玻璃碎裂声、金属摩擦声、尖叫声混成一片。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院,头上缠着绷带,耳边是护士低声议论:“……万幸,只伤了司机,其他人都没事。”

其他人都没事。

医护人员从车上抬出四人:司机——也就是我;戴耳机青年,耳朵流血,昏迷不醒;风衣女人,手臂骨折;中年男人,轻微脑震荡。四个人,不多不少。

没有女孩。

我问医生,问警察,问每一个能问的人:“还有一个女孩,坐后排的,穿校服的那个呢?”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可我知道她存在过。

因为从那天起,我的手机每晚十二点整,都会收到一条语音消息。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空。点开后,是女孩断续的哭声,颤抖、微弱,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背景里,有公交车报站的电子音,冰冷而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