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第2页)
她脸色煞白,后怕地咽了咽发干的嗓子。
夜里突然传来的琴声,她太过熟悉,是当年天子亲自教她弹奏的曲子。
时过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曲子了,倏然间传入耳中,她一颗心跟着紧了起来,几乎是本能地想起天子来,那张偏执的面容逐渐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琴声好似天子的大掌,朝她逼近,将私自逃跑的她又捉了回去。
姜月如惊惧难安,密密匝匝的冷汗渗在后背,恰在此时,裙摆忽然被一股大力拖拽,她吓得花容失色,险些叫了出来。
一低头,发现是闹闹正抓着她的裙摆。
姜月如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蓦地长舒一口气,理了理裙摆,“闹闹,你吓死我了。”
让她误有种宫里那人扯她裙摆的错觉。
“他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这偏远小县城呢?这会儿怕是还在处理政务。”
姜月如喃喃说道,也算是将惶惶不安的心落了下去。
一首曲子而已,又非只有天子一人会弹。
隔壁入住的想必是一位雅士,观月,抚琴,修身养性。
这般想着,姜月如发软的腿逐渐回了力,她蹲下身子,抱起调皮捣蛋的闹闹,将它毛茸茸的脸对着她,“是我多虑了,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追来。你说对吧,闹闹。”
“喵~”
闹闹叫了一声,好似是对她的回应。
姜月如点点头,抱起闹闹,另一只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将沈沈的夜色挡在外面。
琴声只响了这一次,后面便没有再弹。
大抵是思虑过多,姜月如将这份惶恐带到了梦里。
她梦见了天子!
那阵琴声消失以后,天子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唇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比夜还沈的眼底迸出一股杀戮的目光,一寸一寸压向她,手里拿着那对纯金打造的镣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金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念念,你让哥哥好找啊。”
姜月如心头微颤,嗓子眼仿佛已经被他遒劲有力的大掌遏住了。
她害怕地扭头就跑,手臂被一股挣脱不开的力握住,蓦地一拽,她被扯着转过身。
“作甚?还想跑?”
天子冷笑一声,冷冽眼神垂眼看她,高大的身影投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姜月如的手心全是冷汗,双腿好似嵌住了,不禁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天子把玩着金铐,将她的手铐住,场景忽然变动,不知怎的就躺在了龙床上。
她双手被镣铐铐在床头,动弹不得,双脚被沈重的金链子铐住,锁在床尾。
她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天子坐在床沿,冷沈的目光一寸寸压向她,冷白长指抚摸她的足腕,姜月如寒毛倒竖起,害怕地浑身颤抖。
“看来是哥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竟还想着逃。”
男人的长指在她足腕摩挲,蓦地虎口握住纤白足腕。
擡起,足底踩着柔软的褥子。
姜月如害怕地乱踢,足链发出响动,她挣扎不过片刻,男人虎口收紧,扣住纤白足腕,结结实实的按在褥子上。
天子低头吻她,带着一股浓郁的怒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不容她拒绝。
便是不想,也不得不全纳了……
数次过后,姜月如乍然睁开眼。
此时天光大亮,映入眼帘的不是明黄的床帐,她也不是在皇宫,一切都是场噩梦。
姜月如长舒一口气,背心冷汗涔涔,她心有馀悸地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闹闹像是听见动静,知道她醒了一样,跳到她的床上,钻进她怀里乖乖贴着。
姜月如好似有了慰藉一样,抱了抱它,“闹闹,还好是一场梦。”
闹闹舔了舔她的手背,像是在回应她。
姜月如缓了缓心神,待心情平覆之后,慢慢撑起身子,起床梳洗。
然而她还是心有馀悸,便是面对饭桌上那一碗红油馄饨,也提不起兴致,食之无味。
姜哲见她面色异样,担心问道:“怎么不吃?”
姜月如的手紧了紧勺子,看向爹爹,紧张地问道:“您昨夜有听到琴声?”
姜哲:“是听到了一阵,但那琴声很快又消失了。昨儿下午,隔壁宅子住了人,大抵是刚入住,请的琴师弹曲,或是那人擅曲,自己弹奏。”
姜月如:“爹爹知道隔壁住了谁吗?”
姜哲摇头,“没见到人。馄饨再不吃就坨了。”
姜哲催促她道,吃罢早饭,他去了私塾。
如今他在涪县的一家私塾教书,月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他和女儿的日常开销,等再过两三月攒够了钱,就买个丫鬟回来,这样念念便不用事事都动手了。
姜月如送爹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看了隔壁。
宅子大门紧密,也没看看守的门房。
姜哲离开不久,一身官服的李祁安来了,将消息告诉姜月如,“我打听到了,是外地来的,陈郡谢氏的郎君路过此地,在咱涪县暂住,应是住个两三月就离开。”
姜月如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陈郡谢氏的郎君,那会弹琴也不足为奇了,昨夜相比是多虑了。
李祁安手里拿着佩刀,说道:“我还要去县廨,就不进去了。”
“表哥等一等。”姜月如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早上刚做的桂花糕,是自己桂花树的桂花,表哥带去县廨尝尝。”
李祁安笑着接过,“月如表妹的手艺没话说,多谢了。”
他拎着食盒离开了姜家,昂首阔步,步伐矫健,好似遇到了欢心事一样。
藏身在墙角的苏焕蓦然转身,回了宅中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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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姜月如拿着两卷画卷,在一排摊位中,找到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
字画摊的吴伯笑着跟她招手,“姜小娘子,你那画可谓是供不应求,连我这字画摊的生意都好了起来,什么时候再画几幅画,老头子帮你挂着卖。”
“前阵子得闲画了两幅,还请吴伯帮忙卖一卖。”
姜月如说着将手里的画卷全递给吴伯,爹爹虽说在私塾教书,但她也不能看着爹爹一人挣钱,她的书画还算拿得出手,在家中画上几幅画,拿到街上卖了换钱。
还是表哥帮她牵线搭桥,托了摆字画摊的吴伯帮她挂起来卖,得了钱两人二八分。
吴伯胸有成竹道:“交给我,保管十日之内统统卖光。”
这姜小娘子的画栩栩如生,是供不应求,出手的价格全凭他定,这种互利往来的事情,哪个傻子才不做!
姜月如:“那便有劳吴伯了。”
“嗐,客气客气。”
吴伯送走姜月如,将摊位上的画重新摆了一遍,将那两幅画摆到正中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倏地,一名男子出现在字画摊,拿出两片金叶子,“这两幅画,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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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梧桐树下,刘胤悠悠品茶,骨节分明的长指拿着釉白茶杯,轻轻摇晃,龙井茶香袅袅升起,萦绕在鼻翼。
一只小猫忽然从围墙跳下,从隔壁蹿到了庭院中,去捞水缸了里的鱼。
刘胤轻呷一口茶,使了个眼神,侍卫会意,拿了个簸箕将水缸罩住,那猫吓得跑远了,躲在灌木丛里,探头探脑地观察形势。
刘胤从碗碟中夹起一片生肉,往灌木那边扔,没多久那猫便钻了出来,将肉片叼回灌木丛里,藏起来吃掉。
他又扔了一片,猫闻着味儿出来,这次没方才那般警惕了,就坐在原处吃肉。
吃完肉,小猫满足地舔舔爪子,抓了一把白净的脸。
刘胤扔了一块最大的肉出去,“闹闹,过来。”
闹闹听到有人在唤,蓦地一楞,又瞧见丢到面前的肉,没过片刻就吃了起来。
如此反覆,闹闹吃着肉,来了刘胤身旁。他用生肉试探了几次,闹闹甚至都探起来抓肉吃。
大抵是不怯生了,刘胤伸手去捉它,哪知它灵敏地一躲,高高翘着尾巴躲远了。
闹闹顺着柱子爬上房梁,敏捷地跃到屋檐上,一溜烟回了隔壁。
刘胤下颌紧绷,“还真是她养的猫,连性子都跟她一样,还碰不得了。”
他起身,沈眸望着隔壁的方向。
俄顷,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焕呈上两幅画,“陛下,姜娘子作的画,属下都已买下。”
刘胤打开,淡淡扫了一眼,本就阴鸷的脸色,越发沈了。
他勾唇一声冷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画卷一角,力道大得似乎要将画卷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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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日闹闹也不知怎么的,常常不见踪影,晚上给它喂饭,它也不怎么吃。
姜月如给它晒干的小鱼小虾,它也就吃一两口,就不吃了,好像是得了厌食症。
小猫也会得厌食症? 姜月如蹙着眉,看向在屋檐下晒太阳睡懒觉的闹闹,不知不觉就在画卷上画下了它。
叩门声忽然传来,姜月如放下画笔,好奇地去开门。
“吴伯?”
吴伯满脸笑容,“姜小娘子的画都卖出去了,我这不来给你送银子了。”
吴伯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她手中,姜月如瞠目结舌,“金?金叶子?”
“姜小娘子妙笔生花,画就值这么多钱!”吴伯说道:“有位员外喜欢姜小娘子的画,都买下来了,特请你到府上作画,画上一幅灼灼芙蓉花。”
姜月如微微蹙眉,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推脱道:“吴伯您知道的,我不上门作画。可否这样,托您去问问这位员外想要何种意境的芙蓉花,我在家画好后,您给他送去。”
吴伯面露难色,着实不想让那白花花的银子从手里溜走,劝道:“我也跟他说了,可那员外点名要姜小娘子上门,也不远,说来也巧,他就住你隔壁的宅子。”
“隔壁?”
姜月如惊讶,没想到竟然是隔壁哪位神秘的新邻居。
自打隔壁住了人,这街坊邻居就没瞧见过那头那位的真容,倒是常见有仆人进进出出。
“那管家还留了一东西,说是皆为懂画之人,娘子一看便懂其中深意。”
吴伯拿出一张没有裱的画纸。
姜月如一看,瞳仁紧缩,脸色骤然白了,手颤抖着没拿稳,画纸从手里掉下。
这画乃她之前所作——
桃花树下,男子舞剑。
天子寻来了,就在隔壁。
姜月如呼吸凝滞,手脚冰凉,不由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