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第47章 第 47 章
夕阳西下, 光线柔和,热烈的晚霞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绚烂的颜色,微风轻轻拂过, 减去不少燥热。
小桥流水,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道一大一小的影子。
李祁安看着走在前面的姜月如, 放慢脚步跟在她的后面。
“今天的戏班真好看!我记得还是小时候看见的变脸了。”
姜月如在前面忽然回头,还沈浸在看戏的欢乐中,一双杏眼笑眯眯, 回忆起来还隐隐兴奋, 停下步子对李祁安说道:“那戴了花色脸谱的人凑到眼前,折扇一擡, 眨眼间脸谱就变了!”
姜月如杏眼圆睁, 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我还在眼前看着, 黑色的脸谱一下就变成了张蓝色的花脸!动作之迅速,跟有神力一样。”
她随母亲离开蜀地那会儿, 约莫六岁, 到了京都以后, 就再也没有看见这变脸的戏。小时候虽然见过,但是这印象逐渐模糊,再次看见时无比新奇,大为震惊。
那花色脸谱的变戏者走下台来, 明是还在与台下的看客互动,甚至就就在面前这般近的距离, 一片头或是一擡手,脸上的面谱就变了!
李祁安看着表妹高兴的笑脸, 莫名地跟着开心起来,内心好似拂过和煦的春风,荡起一层一层涟漪,“这是走县的戏班,会在涪县待一个月,等五日后我休沐,又带月如表妹去便是,听说不单单是变脸,还会有新的排戏。”
姜月如一听,更高兴了,激动之馀离李祁安近了几分,“小表哥,在涪县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否则她与爹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指定没有如今快乐。
李祁安眼底漾出笑意,万是没想到能在涪县还能遇到故人。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月如表妹就消失不见了,逢年过节阖家团圆,他总感觉缺了什么,心欠欠的。
直到两个月前,在巡街时,看到了与姑姑有几分相似的那张脸。
这厢,桥上迎面走来卖花的阿婆,她佝偻着背,斜挎着一个小竹篓,里面装满了栀子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开得正盛的,手臂上挂着一串串用棉线穿成的纯白茉莉花,苍老的手中拿了一串茉莉花。
阿婆逢人便问,“娘子,买花吗?”
栀子花馥郁的香味将茉莉花花香盖住。
姜月如眼前一亮,来到阿婆的面前。
阿婆说道:“娘子,买些花吧,眼看着天就转凉了,栀子花和茉莉花要等来年才有了。”
女郎们总喜欢将穿成线的茉莉花绕戴在手腕上,如此一来随时都能闻到清幽的花香,姜月如也不例外,她从阿婆手里挑了一串茉莉花,正欲给钱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先她一步付了钱。
姜月如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出来买东西,全是小表哥先一步将钱付了。
李祁安见她不好意思了,说道:“出门在外,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若是表妹实在过意不去,那我改明儿来你家吃饭吧。”
姜月如应了下来,但猜到这可能是他说的客套话,于是叮嘱道:“表哥哪日空了一定要来,我准备一些表哥喜欢吃的菜。”
李祁安点点头。
卖花的阿婆走远了,姜月如看着手里的茉莉花串有些失神,她单手将茉莉花串戴到手腕上时,有些不得力,一只手根本就不好操作。
李祁安见状主动帮她,刚将手伸过去,姜月如几乎是本能地缩了缩手,他落了个空,,略有尴尬地站在原处。
姜月如也是一楞,也不知在躲甚。
她垂下眼睑,两手将茉莉花串打了个结,在手上缠绕两圈,虽然有些松,但还是戴到了腕子。
她扬了扬手,尴尬一笑,试着解释,揭过这尴尬的局面,“看,这样就可以了,小表哥手上有伤,怎好意思又麻烦。”
日头渐落,两人在桥上没有逗留,李祁安送她回家,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在缕缕斜阳下逐渐挨近了。
不远处的街边稳稳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窗楹半开,凌厉的目光从马车内迸./射/出来,那道窈窕的身影在漆黑的眸仁里淡去。
男人下颌紧绷,深不见底的眸子暗了下去,酝酿着阴鸷冽寒,又慢慢变得几分玩味,他长指不疾不徐转动白玉扳指,轻扯了一下唇角,声线冷得宛如冰鉴。
“回宅院。”
周遭的气息大气也不敢喘,暗卫苏焕得令,扯了扯缰绳,驾马启程,往提前准备妥善的宅院去。
两个月前,天子平定叛乱归京,发现永宁长公主出不见,令他们一干人等寻人,限期一个月,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自下令的那刻起,暗卫尽数出动,于大黎各处寻人,一刻也不敢懈怠,谢天谢地终于在限期的前夕,让他们在蜀地涪县找到了永宁,将项上人头保住了。
苏焕奉命在涪县暗中注视姜月如的一举一动,每日飞鸽传书回京,向天子汇报情况,直到半个月前,他得到天子的命令,才敢有举动。 ----------
李祁安送姜月如回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街坊邻居看见后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待两人走远后,眼神忽然就变了,一副等着喜讯传来的神情。
还没到家,姜月如便看见隔壁的宅子在搬花花草草,她不由一楞,“隔壁是要有人住进来了吗?又开始搬东西了。”
自从半个月前,彭叔一家搬走后,陆续有夥计往隔壁宅子搬家具进去。
那时姜月如便猜,彭叔离开,大抵是将宅子也一起卖了出去。
她记得几日前隔壁就没有搬东西了,然而这会儿置办花草盆栽,大抵是离入住不远了。
李祁安的目光收回,对姜月如道:“明我帮表妹打听打听住进宅子的是谁。”
姜月如莞尔一笑,“那便麻烦表哥了。”
表哥将她送到家门口,姜月如自然是要将人请进去坐坐,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但他摆手拒绝了。
他还有事,等下次再来。
姜月如在门口目送表哥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月如莫名感觉有道凛冽的目光盯着她。
她心里莫名生寒,屏气凝神环视四周,然而除了树下几名闲聊的阿婶,周围再无他人,没有人盯看她。
姜月如总感觉怪怪的,有些毛骨悚然的寒意,她心里一紧,不安地进了家门,反手将大门关上。
她又觉不妥,将门闩插/上,确认关好了以后,她不安的心才慢慢放了下去。
姜月如一回到院子,趴在屋檐台阶上的闹闹忽然起来了,细长的尾巴高高扬起,朝她跑来。
闹闹在她裙裾边蹭了蹭,喵叫着望着她。
姜月如笑了笑,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她蹲下身子,在原地逗了闹闹片刻,才抱它起身,回了屋子里。
“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姜哲问道,他办完事情回家,便没有看见女儿的身影。
姜月如坐下,将闹闹放在膝上,笑着回道:“县里新来了戏班子,小表哥带我去看变脸了。”
一提到这个,姜月如双眸亮了起来,与爹爹分享看戏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着。
见女儿如此高兴,姜哲露出笑来,又看见她手腕戴着的茉莉花,频频点头。
祁安那孩子最近和念念走得近,念念与他在一起,总是带着笑。
姜哲问道:“念念,你觉得祁安表哥怎么样?”
姜月如蓦然楞了楞,看着父亲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样问。
“表哥?表哥他很好啊。表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好玩的总带着我。表哥身为涪县县尉,心系百姓,正义凛然。爹爹您今日没看到,街上一匹马失控了,表哥一跃而上,眨眼间就将那失控的马束缚住,救下一对母女。”
提到此处,姜月如对表哥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姜哲摸了摸胡子,点头之下唇角扬起笑意。
“爹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这次,反倒换姜月如问了。
姜哲:“没什么,随便问问。”
念念既然已离了皇宫,与天子的关系便断了,他瞧着是念念无意,倒像是天子一意孤行,偏执地要册立念念为后。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女儿有一个好归宿,嫁给心爱之人厮守一生,绝不要再像他一样,半生都活在孤苦之中。
等改日,他再问问祁安那孩子是如何想的。
郎有情妾有意,他回一趟李家,与妻弟商量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若是顺利,今年就能让两个孩子成婚。
女儿嫁得如意郎君,见她幸福,姜哲的心便落了,没了牵挂。
也是时候,去和巧娘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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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月光皎洁,明亮的星星稀稀疏疏。
清冽的月光洒下,宛如一层银纱笼罩,凉风一吹,树影婆娑。
庭院寂寂,姜月如拿着逗猫棒和闹闹在屋子里玩耍。
羽毛系着铃铛,在闹闹的眼前飘来飘去。
铃声清脆,闹闹琥珀似的猫眼炯炯有神,目不转睛盯着飘来飘去的羽毛,它伸长脖子,看准时机后伸出锋利的猫爪去抓,姜月如起给了它,但是两三次以后,她胳膊擡起,闹闹扑了个空。
闹闹跳到她的膝上,棕黑花纹的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盯着棒上系的羽毛,不服输地又扑过去抓。
就在此时,姜月如擡手。频频落空,闹闹脾气上来,从姜月如的膝上跳下来,在原地团团转圈,想是气急败坏似得去捉翘起的尾巴。
昏黄烛光下,闹闹拱起猫背,琥珀似的眼睛骤然瞪圆,嘴里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好似在威胁姜月如。
姜月如笑了笑,没再继续逗它,闹闹捉住,猫爪将羽毛按在地上,嘴里咬着铃铛,玩得正欢。
倏地,寂静的庭院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缓缓而来,打破夜的静谧,婉转悠扬的前奏过去,琴声在乍然间变得轻快。
姜月如倏地脸色大变,呼吸顿时窒息,心脏紧到嗓子眼,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起身,惶惶不安来到窗前。
她将半掩的窗户大打开,惶恐地将头探了出去。
昏暗的夜色中,庭院寂寂,连虫鸣蛙叫都少了几分,这阵琴声是从隔壁宅子传出来的。
姜月如双瞳紧缩,惶恐不安地望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莫大的恐惧随着发沈的夜色袭来,心里的一根弦紧绷着,连呼吸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隔壁什么时候住人了?
傍晚时搬花草盆栽时,宅子的新主人就已经入住了?
很快,琴声戛然而止,夜凉如水,一切又逐渐归于平静。
姜月如双腿却软了几分,扶在窗边缓着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