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屿 作品

第43章 第 43 章(第2页)

父皇一生酷爱南征北战,举兵攻打周边诸国,以阔拓领土,然而就在十六年前,与戎夏的一战中,惨败。

大黎需选派一名公主去戎夏和亲。

戎夏可汗只说要一名,并未指名道姓,使臣来京,听闻占星阁擅观天象,可测国运,于是便要占星阁占卜推出和亲公主。

就是因为占星阁新任阁主司泓,占星问卦,那和亲的倒霉事,便落到了元姝头上。

元姝那会儿她刚满十五,可戎夏可汗与她父皇一般大的年纪,她光想想就恶心,于是她生了逃跑的念头。

艰难逃出宫后,她在仓皇躲避执金吾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郑氏。

那会儿她拿郑氏当好姐姐,郑氏收留了她,然而没想到郑氏转头就将她的行踪告知金吾卫。

元姝被捉回皇宫,父皇一怒之下禁了她足,只等和亲日期一到,让她随着使臣远去戎夏。

期间太子皇兄帮她求过情,但父皇心意已决,无论皇兄怎么求也没有用。

太子妃皇嫂每日都来与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时间一久,元姝心知挣扎无用,接受了和亲,然而真的去到异国他乡,看见老可汗时,她克制不住地恶心丶害怕。

老可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魁壮雄武,她因不从,还挨了几巴掌。

长庚知道这件事后,怒不可遏,誓要为元姝报这屈辱,于是夜里藏在床下,准备刺杀老可汗。事情未成,长庚被捉,元姝求了很久,才求得老可汗饶长庚一命。

长庚被打得几乎残废,被丢到羊棚牛圈,元姝一有机会就偷偷接济他,给他偷来治伤的药。

他养了一年半载,才恢覆如初,发狠地习武。

三年后,老可汗病逝,其子继位,成了新一任可汗。便是新可汗,也比元姝大十岁,她成了新可汗的妃子。

期间她诞下了一名男婴,男婴刚出生不到两个时辰,她就趁着没人看守,亲手将他捂死了。

后来的五年,她陆续有过两次身孕,未等孩子问世,便被她亲手了解了。

一次是故意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次是从高楼台阶滚落。

元姝恨透了戎夏的人,怎么可能为戎夏皇室生儿育女?

元姝嫁去戎夏十年,终于等来了回大黎的机会。她和长庚一起,与戎夏反臣里因外和,联手杀掉丈夫,拥护他为新一任可汗,作为条件,她要回大黎。

元姝回到大黎,皇兄继位,她敬重的皇嫂几年前去世了,而继后,是她出卖她行踪的“好姐妹”郑氏。

元姝将她在戎夏受过的屈辱折磨归于占星阁的老头,以及郑氏,从此与他二人势不两立。

刘胤是皇嫂所出,元姝绝不允许旁人伤害他分毫!

*

元姝离开不久,包厢房门被再次推开。

肃王步入包厢,衣袍一掀,在戎夏王子对面坐下,“看来我这皇姑是铁了心的不屈。”

戎夏王子在元姝那里吃憋,对肃王的扭扭捏捏有了巨大的怨言,“起兵还需什么拥护者,只管打就是!都起兵反了,还在乎那破名声作甚?你们中原人就是在乎这个,又在乎那个,优柔寡断!”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还是他们戎夏好,只看当下,管他那有的没的作甚,徒增烦恼。

他气得干了一碗水,这大黎的水杯也小家子气,忒小了,一口饮了都不尽兴。

肃王皱眉,面露不悦,沈声说道:“别忘了我们的合作,你越界了。”

戎夏王子蹙着眉,强调道:“你记得就好。”

肃王点头道:“事成之后,定协助可汗平定内乱。”

他反,兵力不足,早前搭上了戎夏这条线,向其借兵。戎夏这些年生了内乱,前任可汗的部下屯兵发乱,双方势均力敌,难决胜负,若是此时有第三股力加入支援,便能破了这一局。

肃王答应帮戎夏可汗一起对付馀孽,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戎夏借兵于他,助他攻城夺位,成为大黎的新天子。

肃王想登皇位,但是又不想成为世人口中弑兄夺位的乱臣贼子,于是试图拉拢元姝,让元姝这一长辈成为他的拥护者。

戎夏王子催促道:“寿宴结束,我不日就要启程返回,还请肃王将计划提上日程,我戎夏定全力护你。”

肃王抿唇,眸色渐深。

也是该将计划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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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同文馆。

一南诏装束的女使走到细逻封身边,着急问道:“王子,大黎天子那边还没松口吗?”

细逻封望着天边的视线慢慢收回,面色有几分焦急,摇头道:“天子态度坚决,拒了和亲。”

他今日入宫又求了一次,天子拒了他,便是增加到四成的岁贡,事情也没有任何转机。

女使皱眉,焦灼地叹息道:“难道事情就没有转机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细逻封敛眉,记忆中的那串银铃愈发清晰,他喃喃低语,“也不是没有转机。”

良久后,细逻封吩咐道:“去请玛川谷娜。”

女使单手覆肩一拜,转身离开。

俄顷,一名高鼻深目,五官深邃,眼尾略有皱纹的苗疆女子出现在细逻封眼前,此乃南诏国的圣女,擅用蛊毒。

玛川谷娜抚肩一拜,问道:“王子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细逻封转身,看向圣女,道:“我在皇宫见到了巫蛊铃,乃我南诏苗疆特有,那必定是你留下的。数年前你随使臣去过大黎皇宫,可曾有印象?”

玛川谷娜不仅有印象,而且还记得很清楚,扬唇一笑,道:“没想到几年过去,还能再看见我送出去的巫蛊铃。”

细逻封眼前一亮,“你细说,这大抵是事情最后的转机,此行成败在此一举。”

玛川谷娜娓娓道来,“我与先帝的惠贵妃早前相识,她处境艰难,有难处,求我教她一门巫蛊术,用言蛊控制人心。在下蛊之时听从指令,耳畔响起一阵声音,听见的那个名字,就是中蛊之人的主人,主人身佩巫蛊铃,能让中蛊之人在一定范围内闻铃声救人。”

玛川谷娜教惠贵妃这一简单的巫蛊术,将巫蛊铃留给了她,只是那次携带的言蛊尚未苏醒,需登上一段时日。

“王子在谁身上看见了巫蛊铃铛?”玛川谷娜好奇问道。

细逻封:“永宁长公主。”

也就是惠贵妃的女儿。

细逻封好奇,永宁是大黎尊贵的长公主,何须用言蛊庇护?那位惠贵妃想要谁保护她女儿?

在大黎皇宫行巫蛊之术,是砍头的大罪,永宁竟还佩着巫蛊铃,他动了一个念头,想借此逼迫永宁和亲南诏。

细逻封蹙眉,柳暗花明以后,陷入了死胡同。

如今大黎天子拒了和亲,他见不到永宁。

玛川谷娜倏地将名字与脑海里的模样对应上,“她呀,我见过那小姑娘,模样姣好,性子软软的,据说和这位新天子的关系很好。”

细逻封愁眉不展,关系若是不好,新天子估摸着就应了他的请求,将永宁远嫁南诏。

倏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急速闪过细逻封的脑海,他猛然看向玛川谷娜,问道:“圣女可有法子确认中蛊之人?”

玛川谷娜:“自然,此事是最简单的。”

细逻封双眸亮起,生出一丝希望,“随我入宫一趟,这或是事情最后的转机。”

既然新天子与永宁的关系很好,有新天子庇护,惠贵妃何须犯险行巫蛊之术?

除非……除非那中了信蛊之人是大黎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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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宣政殿。

刘胤敛眉看着殿中的二人,沈声道:“王子今日来过一趟,朕已经拒绝了贵国的和亲,若你执意再求,莫怪朕坏了两国的和气。”

细逻封摇头说道:“并非为和亲一事而来,我南诏有首曲子想请天子听一听,品鉴品鉴。”

缓缓转动白玉扳指,刘胤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良久后才开口让其奏曲。

细逻封示意玛川谷娜可以开始了。

玛川谷娜对天子行了一拜,从袖中拿出特制的骨笛。

倏地,宣政殿内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这曲子陌生,刘胤从未听过。

然而笛声入耳,刘胤慢慢便有几分不适,头痛欲裂,神色痛苦,他蓦地起身,大掌按住御案,用力压住升起来的不适。

“可以了。”

细逻封擡手示意玛川谷娜。

笛声止住,头上的痛感逐渐减弱,刘胤撑着御案缓了缓,终是缓过神来。

刘胤寒眸乍现,厉声喝道:“大胆细逻封!来人,禁军何在!”

殿外响起铮铮声,禁军闻声而来,细逻封急急说道:“天子且慢!”

细逻封忙解释道:“天子息怒,天子您被下蛊,南诏圣女在此,可帮天子解蛊。”

刘胤凌厉的目光落在那中年女子身上,细细打量一番,他大手挥了挥,禁军纷纷退出殿外。

玛川谷娜道:“天子可曾有过这样不受控制的经历——您听见一阵铃铛声,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寻声而去,救下那系铃的女子。”

刘胤慢慢敛眉,神色微漾。

玛川谷娜:“天子中的蛊,名唤信蛊。我可帮天子将蛊解了。”

细逻封这才道出真实目的,“不求和亲,但求天子帮我南诏。”

天子对于和亲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不必再强求了,否则适得其反,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借和亲,将和大黎的关系更近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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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拜见陛下。”

永宁不知道天子突然传召她何意,还命她带上母亲留给她的那串银铃铛,然而当她来到宣政殿,看见南诏国皇子时,她心里顿时生出不安。

永宁很难不想起和亲一事。

刘胤见她神色蓦地变了,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并非和亲。”

刘胤问道:“铃铛可带来了?”

永宁点头,从袖中拿出视若珍宝的银铃,呈了过去,“陛下突然要这铃铛何用?”

“你母亲下的蛊虫尚在。”刘胤叫她过来,便没打算瞒她,风轻云淡说道。

永宁楞怔,下意识看了看他的手臂。

假使蛊虫尚在,那他手臂的伤岂不是白划了?

玛川谷娜拿过那串熟悉银铃,又向天子确认了一次,“解蛊时很痛苦,头比方才还有疼,天子可想好了?”

刘胤撩开袖子,露出手臂放在案上,示意她可以解蛊了。

刘胤擡眸看向永宁,温声道:“念念,到哥哥这里来。”

案上又是点了蜡烛,又是放了碗和锋利的匕首,光看着就渗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永宁一颗心紧到嗓子眼,来到天子的身边,她头次见这阵仗,不禁担心。

玛川谷娜用将匕首的刃烧红,在天子手臂上划出一指长的口子,小臂鲜血直流。

血淋淋的,永宁不敢看,忙别过头,那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温暖大掌握住。

刘胤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别害怕。

永宁抿唇,明明该害怕丶该怕痛的人是他。

玛川谷娜拿起银铃摇晃,在一阵一阵铃声中,刘胤头疼欲裂,两眉紧蹙,两掌蓦地攥拳,用力抵抗痛意。

他额上出了层薄汗,青筋迸起,攥拳拧眉,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手臂上的血流个不停,殷红的血带着一丝黑色。

永宁在他身边,隐隐担心,大气也不敢出,能感受地到他很痛很痛。

明明伤的不是她,可她的心却跟着一起痛了起来,焦急不安。

永宁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握住他膝上攥拳的右手,红着眼睛安抚道:“哥哥别怕,念念在。”

刘胤蓦地一顿,回握住她柔软娇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