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翻一翻这些陈年老本呢。”青雀栽花手上的泥还没有擦干净,又抱着一摞沈甸甸的本子弯着腰叉着腿从书房里歪歪晃晃走出来。
“我总要看看你们干活干的怎么样,是不是书叫虫吃完了都不知道呢。”张意之没想到有那么多,赶紧上前去接着他。
当然要看看张演之之前的笔迹日志,才能知道此人到底是个什么心境意气的人,住持的又是什么主张。
青雀不让她抱,他一个人哼哧哼哧流着汗把那些半人高的书放在了院前青瓦砖地上。
“我们哪敢,天阳好的时候总是搬出来晒的。”青雀扶着腰憨笑。
“我给您搬到屋里去。”青雀作势要再搬进去。
“不用了。”张意之笑。
外面的天蓝湛湛的,春风轻柔阖面,丛生的树花逐渐雕落,石边的牡丹绽放出新芽。一两条新柳嫩芽抽放新的生机,舞动摇曳。
“这样好的春景,要是不看实在浪费。”
她指着树下的那张椅子:“我就在这里躺一躺罢。”
“你就将这些书散开,今天太阳柔和,晒晒,不怕把纸张晒脆了。”
“嗳。”青雀答应着。张意之从那一大摞中随手拿了一本,顺势坐在了树底下。
青雀顺着青砖石铺成的小道,铺上几张矮矮的书案,将那散乱的书页捆好一本一本搭在上面。前面他刚铺好,后面的就叫风“哗啦哗啦”翻起书页来,墨香味瞬间溢满了整个院子。
张意之蜷缩着一只胳膊,信手把手里的书卷翻开随便哪一页。
这本书应该是张演之的一本自传。不同於那些随笔,她几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个结了网的角落里把它抠出来。
张意之放眼望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记录的日期。
再者,就是“裴镜渊”赫然在列的几个大字。
张意之把书翻过来,上面用墨水标记了年份,应该是三年之前的事情。她“奥”了一声,又把书本翻到了第一页。
寅午年正月三日,裴镜渊当朝与我争辩,险胜,机智如我。
寅午年正月四日,裴镜渊当朝与我争辩,小胜,学富五车。
寅午年正月七日,裴镜渊当朝与我争辩,输了!岂有此理!
寅午年二月一日,裴镜渊当朝与我争辩,输大了!不可理喻!
……
张意之垂死病中惊坐起,随后双快速手翻动了一整个本子。
随着翻动的书页,张意之几乎从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里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唯有“裴镜渊”三个大字,或是一雪前耻丶或是扬眉吐气丶或是岂有此理丶或是不可理喻。
张意之丝毫看到一张浮动的脸从书本中跳跃出来,日日人前威严,人后幼稚,拿着一个小本本疯狂记仇。
“啊……”张意之大脑宕机。
她捏着手里的那本书,看向了阳光下那数十本笔录。
所以张演之之前每日不会只记这些东西吧。
“嘭。”张意之拿着那本书垂头丧气一下子扎进了椅子的怀抱,她四脚八叉,将书本盖在脸上。
可是想想,张演之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弱冠的少年郎啊,他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张意之一边头脑风暴一边胡思乱想
等到青雀把那些书全部都晒上的时候,刚想要擡头跟张意之知会一声,转眼就看见了已经睡熟的张意之。
她翻了一个身,书本就落在了地上。
而她,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磨磨蹭蹭地继续睡觉。
青雀赶紧噤声。
还是叫主子睡一会吧,这样熟睡的时候多么难得啊。
*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将将过了末时,太阳仍旧火火地钻进在脖子里。“长公子。”院子外面丛丛花枝里头传来一小声急促的叫唤声,“是您在哪里吗长公子。”
“出了什么事?”青雀刚把一排书页翻了一遍,听见那声吆喝赶紧搂直了身子跑到院门口小声问,透过丛丛簇簇的花枝在空隙中得见弯腰哈首的家丁。
也是因此,他预知此事必然不一般,那家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子,正在用袖子拼命抹擦。
“青雀。”是张意之醒了,她把书从脸上拿下,坐起来问那边隔着半片花林子说话的两个青衣小史。
“怎么?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五公子那里……出了些事。”那家丁磕磕绊绊,面见张意之时有点害怕,更何况出的是那样的丑事,前几日长公子在祠堂雷厉风行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府里的下人没有不被主管耳提面命的,这几日手里的活儿都踏实了很多,唯恐被他逮到。
他勉强说出这一句,当即就要把头低到石缝里。
五公子,张崇德,张萧缨的爱妾舒氏所生的小庶子,张萧缨一向偏宠他。疼爱过分养成一身骄纵的性子,十四五岁招猫逗狗,从不看书习字。
可是二房现在掌领家权,管着内院里上上下下数百张人口,耀武扬威横行霸道,若不是出了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必然不能请大房过去。
或是人命官司吧。
张意之伸手弹了弹身前沾了些墨水的衣裳:“青雀。”
“哎哎哎。”青雀从震惊中恍惚惊醒,连忙应着。
“去柴房把那前几日带回来的女子带上,我们去,清理门户。”张意之不急不慢挽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