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打草惊蛇

午后，清茗苑雅间内，茶香犹在，却已人去楼空。

只余下桌面上那只刘然用过的茶杯，以及空气中一丝尚未散尽的、令人心悸的暗流。

王承旨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清茗苑，坐回自家马车时，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刘然那句状似无意的问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石中丞调阅了政和三年泾原路的粮草转运旧档”。

石公弼！政和三年！泾原路！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于他这等深知枢密院内情的人来说，不啻于一场地震的前兆。

政和三年！泾原路的转运事务，更是牵扯极深！

御史台绕过他这位负责文牒流转的承旨，秘密调阅此类档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调查的层级和保密程度远超想象！

意味着他王承旨很可能已被排除在核心信息圈之外！

更意味着，刘然这个看似孤立的愣头青，其背后可能站着御史台，甚至……更可怕的力量！

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卷入了蔡太师与童太尉这个级别的倾轧，而自己还懵然不知，甚至可能因为平日与西军将领的一些惯例往来而被牵连，王承旨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王承旨魂不守舍地逃离清茗苑，冷汗浸透重衣。他没有丝毫犹豫，马车径直驶向枢密院，他必须立刻将这天大的消息禀报邓枢相！

枢密院，邓洵武直庐。

邓洵武正对着一份环庆路请求增派弩箭的文书蹙眉，边患如芒在背，让他心力交瘁。王承旨的仓惶闯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枢相！祸事了！”王承旨也顾不得礼仪，声音发颤地将刘然之言和盘托出。

邓洵武初时不耐，但越听脸色越是铁青，听到最后，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墨乱跳：“此言当真？，安敢如此？！”

愤怒之后，是极深的惊惧。

他不是郑居中那等精于平衡算计之人，他首先想到的是西北防务！

“蔡元长！定是蔡元长指使！他为了扳倒童道夫，竟不惜在此边情紧急之时，行此动摇军心之举！其心可诛！”

“快！立刻去请郑枢相过府一叙！要快！”邓洵武虽怒，却并未完全失去方寸。

他深知此事牵扯深大，已非他一人能应对，必须立刻与更多人商议。

郑居中府邸。

郑居中正在欣赏一曲新谱的琵琶，试图舒缓连日的疲惫。

然而，邓洵武心腹带来的紧急口信，瞬间打破了这份闲适。

“邓枢相急请？所为何事？”郑居中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来人低声禀报了几句。当听到刘然、石公弼、政和三年泾原路档案这几个词时，郑居中抚弄茶盏的手指骤然停顿，眼中的闲适瞬间被锐利所取代。

但他并未像邓洵武那般震怒，只是缓缓放下茶盏，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一双眼神深沉无比。

“备车，去枢密院。”

枢密院，邓洵武直庐。

郑居中很快赶到。直庐内气氛凝重，邓洵武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见到郑居中，立刻急声道：“达夫！你可知那刘然……”

“子常兄，稍安勿躁。”郑居中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一旁垂首肃立的王承旨，“事情，我已大致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