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谋划

政和五年八月初八。

晨曦并未带来往日的宁静。刘然一夜未眠，并非因惶恐，而是因那份已近完成的章程。

梁师成深夜召见的压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反而让他的心志更加凝练。

他伏案疾书，将最后的条款、实施细则、以及应对可能阻力的预案逐一落于纸上。字迹沉稳有力，不见丝毫倦怠。

当最后一笔落下，窗外天光已大亮。

刘然仔细审阅着这份耗费心血、凝聚了边军经验与中枢视野的《详议京营及轮戍试点章程初稿》，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

无论外界风波如何，这是他立足的根本。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辰时刚过，福伯便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郎君，府外……府外来了好些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的话……甚是难听！”

刘然眉头微蹙，起身走向府门，并未直接打开，而是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何府门前的街道上，竟稀稀拉拉聚集了数十名市井百姓，男女老少皆有，正交头接耳，对着何府指指点点。他们的表情混杂着好奇、畏惧，以及一种被煽动起来的莫名愤慨。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飘入门内。

“……就是这家！之前被围攻的就是这家！那什么刘然就居住此地！”

“呸！这刘然居住在朱雀门府邸，自个过得好也就罢了，非要把大家拉加水。”

“这人就是个惹祸的精！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去查什么旧账，听说要把西军的爷们往死里得罪！”

“可不是！我侄女婿就在西军当差，这要是惹毛了那边的将爷，克扣了粮饷，或是打仗时不尽力，这罪过谁担待得起？”

“呸！我看他就是想踩着边军好汉的脑袋往上爬！沽名钓誉！”

“听说他还冲撞了宫里的谭大官？真是不知死活……”

“这种惹事精，待在汴京就是个祸害！赶紧回他的边关去吧！”

这些流言蜚语不绝于耳。

福伯又气又惧，生怕前几日的事再现：“郎君，他们……他们这是血口喷人！老奴这就出去跟他们理论！”

“不必。”刘然拦住了他，面色沉静如水，“会有人解决的。”

刘然心中冷笑，这些人就不能换些手段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档子事，是铁了心要在舆论上将他彻底搞臭，让他寸步难行。

然而，就在门外喧嚣渐起之时，街口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一声清喝：

“何处喧哗？聚众于此，所为何事？！”

一队约十人的巡街弓手闻讯赶来，为首一名队正按刀而立，目光扫过聚集的百姓，神色严肃。

百姓见状，气焰顿时矮了三分，纷纷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那队正目光扫过何府门匾，又看向人群，沉声道：“此乃朝廷命官府邸，岂容尔等在此喧哗滋扰？速速散去！否则休怪我们无情！”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不服，低声嘟囔：“军爷，我们只是议论议论，那刘供奉他……”

“嗯？”队正目光一厉，手按刀柄，“朝廷官员是非功过，自有公论，岂是尔等可以妄加评议的？再敢聚众非议，搅扰官眷，一律锁拿送官府！”

见军士动真格的，那些被煽动来的百姓顿时慌了神，如同潮水般迅速散去，转眼间，何府门前便恢复了清净。

那队正见人群散去，这才整理了一下甲胄，走到何府门前，拱手朗声道：“卑职巡街队正王川，惊扰府上，还请海涵。上官有令，近日汴京流言甚多，命我等加强巡守，务必确保各位官眷府邸安宁，以防奸人趁机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