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御史台张克公(第2页)
听到张克公用大义和皇恩来压他,刘然双眼一眯。这些个玩意,果然是没挨过打。
随后他故意沉默片刻,露出仿佛被说动,又仿佛仍在挣扎。
最终,刘然叹了口气,道:“张御史所言,字字金石,下官受教。然……下官确有难处。不若这般,诸位御史且先回台。待下官……待下官寻得时机,再向邓枢相机密陈情,若枢相允许,或由枢密院行文至御史台,再议此事,如何?如此既不违枢相之令,亦全御史台监察之责。”
见刘然给出了一个拖延,近乎敷衍的方案。
张克公显然很不满,但这方案,偏偏让人挑不出大毛病。
毕竟刘然始终强调要遵守程序,尊重上官,这一程序是极为合理的,哪怕他是御史台也没办法强行逼迫。
哪怕刘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供奉官,但与他并非上下级。
而后他紧紧盯着刘然,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诚恳的为难。
见此,张克公虽心中暗骂刘然这武夫狡黠,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真的在何府动手逼供一个奉旨办事的供奉官。
“……哼,但愿刘供奉莫要忘了今日之言,以国事为重!”张克公最终冷哼一声,拂袖道,“我等自会密切关注此事!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多言,带着另外两名御史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不甘和愠怒。
送走这几位不速之客,刘然站在厅中,面色缓缓沉静下来。
御史台的出动,意味着朝堂上各自派系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他们不需要自己亲口说什么,只需要一个刘然查阅旧档发现疑点的风声,就足以让他们借题发挥,将矛头指向陕西路乃至童贯一系的官员。
而自己方才那番应对,既没有给出实质内容授人以柄,也没有完全堵死御史们的路,反而像是被邓洵武强压下去、心存顾虑的模样。
这或许,正是蔡京那边更愿意看到的,一个被压制,且值得同情的孤臣。
在御史台等人离开后,福伯面露忧色看向刘然,他实在想不到,短短一个多月,这位郎君竟能这么惹事。
不由道:“郎君,这……”
“无妨,”刘然听到福伯道话,摆摆手,“意料之中。福伯,这几日怕是客人会多一些,不过你放心,自有我解决。”
他需要这最后的几天时间,将章程完善。外面的风雨,暂时由那些大人物们去搅动吧。
他转身回到偏室,重新拿起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日下午,便有数名官员接连来访,有兵部的郎中,有户部的主事,甚至还有一位自称是某位宗室府上的管事,言语间或打探、或劝说、或暗示,目的无非是希望他适可而止、顾全大局,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可以合作或给予方便。
对于这些人,刘然知道这些都只是派遣出试探的,他只是敷衍几句就打发了回去。
与此同时,汴京的官场坊间,流言开始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那位斩了西夏酋首的刘供奉,在查旧账,好像揪住了陕西路边军粮饷的尾巴!”
“啧啧,童太尉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岂止!听说昨日邓枢相和郑枢相亲自在枢密院训话,压着他呢!”
“看来这边军的账,水深得很啊……”
“嘘……慎言!莫要惹祸上身!”
流言如同暗流,在酒肆茶坊、衙门回廊间涌动,无声地侵蚀着某些看似坚固的堤坝。
皇城司的值房内,关于刘然接待御史、各方人马频繁探访何府的密报,被迅速整理,送入深宫。
延福宫内,道君皇帝赵佶看着梁师成呈上的最新密报,尤其是关于刘然在何府内的描述,以及其面对御史质询时谨守分寸,顾全大局的表现,微微颔首。
“倒是个知道轻重的。”他轻声道,似乎对刘然的懂事颇为满意。
至于那些围绕边军账目的风波,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革新需要刀子,但这把刀子,不能太快,也不能太钝,更要懂得何时该藏锋。
而此刻的刘然,对外界风雨恍若未闻。
他心无旁骛,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那份关乎他未来的章程上。
窗外的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案上的草稿逐渐变得厚实,条陈愈发清晰。
他深知,当这份条陈完成,呈上去的那一刻,才是他真正踏入汴京这场权力博弈场的开始。
而那时,他手中的筹码,才有了一些,而不是如这般一直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