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季秋 作品

第544章 到手

刘然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面如土色的钱令史,对方那点可怜的城府和胆气在真正的压力面前不堪一击。

他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在这汴京的棋局中,这等小吏不过是随时可弃的卒子。

“上峰?”刘然的声音依旧冷冽,却不再那般咄咄逼人,仿佛只是确认一个事实,“哪个上峰?有何具体指令?是让你拖延,还是让你损毁凭证?”

钱令史涕泪横流道:“卑职……卑职不知是哪位具体上峰。只是,只是库丞前日悄悄吩咐,说,说若刘供奉来查靖安指挥的旧档,尤其是底层凭证,能拖则拖,实在拖不过,便,便寻个由头,让其知难而退。”

“绝不可让其轻易调阅,更不可让其带走片纸。卑职.....卑职只是依令行事啊刘供奉!万万不敢私自损毁档案,那,那是杀头的罪过!架格受潮虫蛀是假,只是,只是暂时将那些文书另行收存了……”

周围那些竖着耳朵的胥吏们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库房内落针可闻。

他们看向刘然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一丝敬畏与恐惧。

这个边地来的武官,手段竟如此酷烈直接,一点不讲究官场作风,三言两语便逼得老油条般的钱令史彻底崩溃吐实。

刘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需要知道具体是哪个上峰,只要确认有人暗中阻挠,并且凭证仍在,这就够了。

“另行收存?”刘然重复了一遍,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取来。所有政和四年秋,秦风路靖安指挥调防一案的原始凭证,一件不缺地取来。刘某就在此等候。”

钱令史如蒙大赦,又似接到催命符,挣扎着爬起来,连声应道:“是!是!卑职这便去取!这便去取!”

他踉跄着爬起身,也顾不得拍打官袍上的灰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库房深处。

刘然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胥吏,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知道,经此一闹,他刘然在枢密院档案库蛮横无理、恃旨逞威的名声怕是坐实了。

但这正是他需要的。

一个不懂京城规矩、只知奉旨办事、行事鲁莽的边军武夫形象,有时比一个圆滑的官僚更能成事,也更让人放松警惕,至少在初期是如此。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钱令史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吏,抬着一个不小的木箱。箱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并无受潮虫蛀的痕迹。

“刘……刘供奉,”钱令史喘着气,指着木箱,“所……所有您要的凭证,都在此处了。民夫派役单、驿关验放文书、粮草画押清册、兵员核验记录……只是年代久远,又经……又经翻动,次序有些乱……”

刘然走到箱前,伸手打开箱盖。

里面果然是满满一箱杂乱无章的文书纸张,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散发着陈年旧纸和淡淡墨汁混合的气味。

他随手翻动了几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份文书的内容和格式,确认确系底层原始凭证无疑。

他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就是这些东西,可能隐藏着撬动局势的支点。

“很好。”刘然合上箱盖,语气平淡,“此箱凭证,刘某需带回详阅。钱令史,办理调阅手续吧。”

钱令史此刻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应声,亲自去取来文书登记簿,手还有些发抖地记录下调阅档案的名称、数量、时间,以及调阅人刘然的官职姓名。

刘然在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多谢钱令史行此方便。”刘然淡淡说了一句,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逼迫从未发生过。他示意一旁的小吏抬起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