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兵制事所
刘然面圣之后,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汴京权力的深水区引发了层层暗涌,各方势力反应各异。
蔡京府邸。
文修彦将刘然面圣后安然无恙、且官家似有“静观其其后效”意味的消息带回。
蔡京听罢,手持茶盏,默然片刻,脸上不见喜怒,只淡淡道:“倒是个有几分运道和急智的小子。看来官家暂时还不想动这颗棋子。”
蔡脩有些急切:“父亲,那他拒绝我们……”
蔡京摆了摆手,打断道:“无妨。他今日能在官家面前过关,靠的是那‘试点’之策,此策虽缓,却暗合官家眼下求稳之心。但这‘试点’能否推行,推行成何等模样,岂是他一个无根无基的供奉官能决定的?终究要落到政事堂、枢密院,落到……老夫手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既不愿明着投靠,便先晾着他。让他去碰碰壁,尝尝这汴京官场的冷暖。待他山穷水尽之时,自然会明白,离了老夫,他寸步难行。届时,他才会更听话。”
而远在辛府的辛叔詹也得到了消息。
当消息传到辛叔詹耳中,他先是暴怒,砸了手边一个心爱的玉杯。
“直娘贼,这狗种竟如此走运!官家竟未治他的罪?!”
心腹属下亦是忐忑:“都护,如今看来,官家似乎……并未全然信了那些流言,甚至可能已起了疑心。皇城司那边听说也在暗查……”
辛叔詹脸色阴晴不定,喘着粗气:“娘的!如今太尉远在兰州,这蔡京老儿没拉下水成,咱们倒可能惹了一身骚!告诉的线都暂时断一断,避避风头!”
他虽然莽撞,但也知深浅。
眼见事态可能超出控制,甚至引火烧身,立刻选择了蛰伏。
但对刘然的恨意却有增无减,只是暂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动作。
郑居中府邸。
郑居中得知刘然全身而退,甚至得了官家可上书言事的口谕,只是捻须微微皱眉。
“倒是个伶俐人。懂得避重就轻,以退为进。官家这是……还想用他啊。”
幕僚低声道:“相公,那试点之议……”
“试点?”郑居中摇了摇头道,“谈何容易。邓洵武第一个就不会答应。也好,且让他们先去争。我们只需把握住稳妥二字,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你且去安排,让御史台的人做好准备,一旦邓洵武那边有动静,立刻上本,重申民意汹汹,国事当以稳为重,万不可轻启衅端。”
高俅府邸。
高俅踢完毬,擦着汗听都管汇报,听说刘然没事人一样从宫里出来了,撇撇嘴。
“得,白闹腾一场。这小子有点门道啊,官家跟前都能囫囵个出来。”他甩甩手,“反正革新的事儿八成是闹不起来了,就算试点,也试点不到咱们殿前司头上。咱们啊,看戏,看戏就好。”
他彻底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只求自身安稳。
皇城司。
赵行看着属下报来的、关于各方势力暂时收敛、蛰伏不动的情报,面无表情地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
“风雨欲来前的平静罢了。”他低声自语,“且看官家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果然,正如郑居中所料,次日,知枢密院事邓洵武便请求独对。
垂拱殿内,邓洵武神色凝重,手持一份紧急军报,开门见山:
“陛下!臣非为反对革新而反对。然此确非其时也!”他声音沉痛,“西夏近期虽无大战,但小股侵扰愈发频繁,边寨烽烟时起。据鄜延、环庆两路急报,今春以来,西夏铁鹞子频繁越境巡掠,试探我防线虚实。边军将士日夜戒备,疲于奔命,士气可鼓不可泄!”
他上前一步,将军报呈上:“在此边防压力骤增之时,若于后方推行兵制革新,无论幅度大小,必引军心浮动!京营恐生怨望,西军亦恐猜疑朝廷用意!”
“若内外皆不安宁,一旦西夏侦知我内部虚实,大举来犯,后果不堪设想!陛下,强兵固为要务,然当前首重乃稳!稳边、稳军、稳人心!万不可因小失大,为未见其利之革新,而动摇边防之根基啊!臣恳请陛下,暂缓一切兵制更张之议,待西北局势平稳,再行详议!”
赵佶听着邓洵武的陈词,看着军报上触目惊心的描述,眉头紧锁。
他深知邓洵武并非危言耸听,西北防务确是重中之重。
他追求丰亨豫大不假,但若边关失守,一切都将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