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季秋 作品

第528章 五百六十二章 疑云重重

政和五年七月十一,晨。

何府门前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喧嚣已然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种紧绷后的死寂,如同暴雨过后泥泞不堪、遍地残枝断叶的林地。

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愤怒的嘶吼、绝望的哭嚎以及石块砸门的闷响,混合着烂菜叶和臭鸡蛋腐败后产生的酸腐气味,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疯狂。

开封府的差役在天子口谕下达后便已“及时”出现,象征性地驱散了最后一些围观者,清理了主干道上的大块杂物,并在街口设置了岗哨,美其名曰维持秩序,防患未然。

但他们的眼神闪烁,巡逻也显得心不在焉,更像是在履行一道不得不为的程序,而非真正想要保护谁或调查什么。

府内,经过一夜的紧张戒备和短暂休整,气氛依旧凝重。

仆役们默默打扫着庭院,清洗着门板上的污迹,但每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交谈声压得极低,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和对未来更深的担忧。

刘然额角和手掌的伤口已被府中懂些粗浅医术的老仆妥善包扎。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色常服,坐在书房窗边,面前摊开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投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的天空。

脸色依旧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冷静,仿佛昨日那场足以将常人击垮的风暴,只是在他深沉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虽激起波澜,却未能动摇其根本。

福伯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脸上满是忧色:“郎君,该用药了。您昨日流了那么多血,得好生将养才是。”

刘然收回目光,接过药碗,道了声谢,却没有立刻喝,只是问道:“外面情况如何?开封府的人还在?”

“回郎君,还在街口守着,不过……”福伯压低声音,“看着不像来护着咱们的,倒像是……监视。”

刘然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天子的口谕经由梁师成传来,意思很清楚:冷处理,圈禁,静候发落。这开封府的兵丁,防民是假,防止他刘然再惹事或者有人再来生事才是真。

“猴三他们呢?”刘然又问。

“按您的吩咐,天一亮就又撒出去了。郎君,这节骨眼上,还要查吗?万一被……”福伯愈发担忧。

“查。”刘然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查。对手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停手,只会更隐蔽。我们必须知道,下一次的冷箭会从哪个方向射来。”

刘然端起药碗,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张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拿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盛装时鲜瓜果竹篮,篮子里铺着些干草,上面放着几枚水灵灵的梨子。

“郎君,”张宪低声道,“角门处不知何人放了这个,守卫并未看到人影。检查过了,梨子无恙,但篮底有东西。”

他说着,从干草下抽出了一张折叠得极其细小的桑皮纸。

刘然目光一凝。来了。

他接过那张纸,触手微韧,展开后,只见上面用极其工整又毫无特征的蝇头小楷写满了字。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内容直截了当。

纸条上的信息条理清晰:

此番谣言起于漕运码头、南城酒肆、西市茶摊。

其背后传谣者,已查明受雇于三家商号:永丰粮行、兴隆柴炭社、清河绸缎庄。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刘然默默地将纸条上的内容反复看了两遍。

王管事的信息送来了。果然能量巨大,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清晰地指向了那几家商号。

对于那几家商号,刘然隐约有些猜测,矛若隐若现地对准了远在西北、却权势熏天的童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