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渔夫(第2页)
“………瓦子旁茶楼里,几个老汴京在嘀咕,说京营好些军爷近来手头紧,常去赌坊,还抱怨饷银发放不如以往及时了……”这些消息零碎、庞杂,真伪难辨,大多是无用的噪音。
但刘然每次只是静静地听福伯转述,从不追问,也不点评,仿佛真的只是在听趣闻解闷。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建立一条隐秘的信息渠道,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绝对的安全。
他不能直接给出指令,只能通过这种看似无意的方式,慢慢引导和筛选。
又过了几日,刘然在教导何藓箭术时,似乎无意中提了一句:“射箭如察情,需观风向,辨虚实。汴京居,大不易,若能知晓些米价油价、柴炭薪俸的起伏,或许更能体会民生之多艰。”
这话很快便通过福伯,变成了猴三们需要额外留意的趣闻。
于是,关于汴京各类物价、尤其是与军需民用相关的物资价格的零星信息,也开始混杂在那些市井流言中,悄无声息地汇入何府。
刘然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中默默整理。
漕运查验变严?可能与西南用兵、物资调度有关,也可能只是寻常吏治整顿。
御史扎子弹劾军费?印证了朝中对此事的争论。
京营饷银发放不及时?这或许是个值得注意的信号,可能与蔡京计划中的清查空额造势有关,也可能只是高俅麾下管理混乱的老问题。
物价波动……更是错综复杂,难以立即看出背后推手。
他像是一个耐心的渔夫,撒下一张细密的网,并不指望立刻捞到大鱼,只是先感受水流的动向和温度。
与此同时,他并未放松对自身的约束。
除了教阅所和何府,他依旧绝不踏足任何可能引人注目的场所。
偶尔有拜帖送来,无论是来自蔡京一系的官员,还是其他看似中立的朝臣,他都以染恙静养或职司繁忙为由,礼貌而坚定地回绝了。
他的低调和安分,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
府外那些窥探的目光,虽然未曾完全消失,但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紧迫。
或许在那些大人物看来,这个边陲来的武人,除了本职和教导子侄,并无太多非分之想,渐渐失去了持续重点关注的价值。
这正是刘然想要的效果。
夜深人静时,他会就着灯光,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用极细的笔触,记下一些关键词:漕运严、劾军费、营饷迟、米价微涨……然后将其小心地收入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底层。
信息依然有限,但他已经开始尝试勾勒汴京权力博弈下的细微涟漪。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尚未到来,但这些细微的征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他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他就像一头在丛林深处谨慎潜伏的猎豹,收敛起所有的爪牙,只用耳朵和鼻子,感知着周围最微弱的气息变化,耐心等待着,要么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要么,找到那条最安全的撤离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