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余波(上)(第2页)
蔡京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呵,这位仙师,倒是懂得顺水推舟,趁机自抬身价。由他去。陛下……喜欢听这些。”
他沉吟片刻,又问:“郑居中、刘正夫下朝后,去了何处?”
“直接回了郑府书房,至今未出。期间有御史台张克公、陈师锡府上的心腹家人秘密进入。”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蔡京淡淡道,“陛下虽未全依我所请,拿了带御器械的虚名安抚他们,但圣意已然明朗。他们此刻,无非是聚在一起,发泄怨气,图谋后续罢了。盯紧即可。邓洵武呢?”
“邓枢密下朝后,直接去了枢密院衙署,召了几名掌管西北边防文书的主事入内,至今未出。”
蔡京目光微微一凝:“邓洵武……倒是务实。他是真的担心西北防务。可惜,不识时务。西南不平,燕云大计无从谈起。西北?暂时稳得住便好。”
随后他挥了挥手,“下去吧。告诉余深、薛昂,今日朝会,目的已达。让
“是。”吴储躬身,悄声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蔡京独自坐了一会儿,从暗格中再次取出那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在指尖摩挲。
与蔡府的平静算计不同,郑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郑居中脸色铁青,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刘正夫在一旁长吁短叹,面色灰败。御史中丞石公弼则怒气未消,来回踱步。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石公弼猛地停下脚步,拳头砸在掌心,“陛下……陛下竟如此偏袒!那蔡元长僭越妄为,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我等据理力争,倒成了不顾大局的小人!”
刘正夫苦笑:“石兄息怒。陛下之心……罢了,罢了。那蔡元长能投其所好,自然圣眷优渥。我等……唉,能保全自身,已属不易。”
“保全自身?”郑居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若只是求保全自身,今日又何必在紫宸殿上据理力争?今日退一步,明日蔡元长便敢进十步!等到西南战火燎原,西北边防洞开,国库彻底空虚,民变四起之时,你我就能独善其身了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人:“今日虽未能阻止刘然被擢升,但至少,我们逼得陛下收回了带御器械之衔!这说明,陛下并非全然不顾规制!蔡元长,也并非真的能为所欲为!”
“郑公之意是……?”石公弼看向他。
“斗争,才刚刚开始。”郑居中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蔡元长欲捧刘然为祥瑞,那我们就偏要让他这祥瑞显出原形!石兄,你御史台的同僚,今日之后,当持续上本!不是直接攻击刘然,而是追查其战功细节!湟州之战,是否果真如此完美?是否有夸大其词、甚至杀良冒功之嫌?是否有恃功骄纵、不恤士卒之迹?要风闻奏事,要疑则存疑,将水搅浑!”
石公弼眼中一亮:“不错!只要疑云一起,他那祥瑞的光环,自然黯淡!”
“还有,”郑居中看向刘正夫,“刘公,你门下旧故众多,立刻发动所有关系,暗中查访朱勔应奉局近日在江南加征协济帛钱、舟车贴纳钱之实情!搜集百姓破产、商贾逃亡之惨状!一旦证据确凿,便立刻具本上奏!要将他蔡元长一党祥瑞背后的血淋淋现实,撕开来给陛下看!让天下人看看,他们的丰亨豫大,是建立在何等民脂民膏之上!”
刘正夫精神稍振,点头道:“好!我即刻去办!”
“另外,”郑居中压低了声音,“邓洵武那边,我亲自去信。西北防务,乃国之根本,绝不可动摇。需请他联络西军旧部,将抽调精锐可能导致的边防漏洞,一一列明,以最急切的方式直达天听!即便不能阻止,也要让陛下和蔡元长知道,此事关乎国本,绝非儿戏!”
三人计议已定,眼中重新燃起斗志。虽然局势不利,但他们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刘然,正在何府之中,提笔给远在西北的恩师何灌,写下一封长信。
信中,他详细陈述了入京后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蔡、童两方的拉拢和朝堂的纷争,最后写道:“……然本边塞武夫,只知报国杀敌,无意卷入朝堂纷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今身陷局中,如履薄冰。恩师远在西北,然心实向往之。不知如今边情若何?然在此京华,虽得虚衔厚赏,然终日惶惶,如居累卵。恳请恩师示下,然当如何自处?”
书信密封,由何蓟安排绝对可靠的人,即刻快马送出汴京,直奔熙河路方向。
这封书信,刘然并不是完全为求心安,而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绝非代表自身,他身后还有师父何灌。
无论是好还是坏,这些都需要书写,且让师父何灌知晓。
随后他走到院中,仰望汴京上空那片被宫阙楼台分割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刘然知道,只要在这汴京之中,这些东西他就无法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