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子姜血鸭的晨儿 作品

忘你百遍,终成泪碑

苏砚指尖拂过冰凉的大理石岛台边缘,目光落在精心包裹的蛋糕盒上,唇角牵起一丝细微的弧度。/x^g_g~k.s~.~c¢o′m?今天,是她的生日。沈停云早上出门前,在她额角落下的吻似乎还带着温热的气息,那声低沉温柔的“等我回来”在耳畔萦绕不散。他答应过,要带她去那家新开的云端餐厅,看城市的灯火一点点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她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手指灵巧地解开丝带,打开盒盖。乳白的奶油裱花簇拥着中央一颗饱满欲滴的草莓,甜香温柔地弥漫开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捧出,放在岛台中央,又转身去橱柜里翻找沈停云最喜欢的香槟杯。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为这寂静的黄昏增添了几分期待的韵律。

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突兀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宁静。苏砚眼睛一亮,像被点亮的星子,几乎是小跑着冲向玄关。“停云!你回来得正好,蛋糕刚……”

门开了。沈停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挺拔,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利落。然而,苏砚脸上雀跃的笑容,却在看清他身后之人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冻结在脸上。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他身侧,身姿窈窕。她微微侧着头,几缕柔软的发丝拂过沈停云手臂上的西装面料,姿态亲昵得刺眼。女人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米白色连衣裙,衬得肤色白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又略带羞涩的笑意。她的手指,正轻轻搭在沈停云的小臂上,一个看似不经意却又无比自然的动作。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玄关顶灯冷白的光线流淌下来,笼罩着这诡异的三个人。苏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她捧着水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杯壁硌得指节生疼,那细微的痛感却成了此刻唯一真实的触觉。

“停云?”苏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她死死盯着那只搭在他手臂上的、属于陌生女人的手,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在那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上寻找一丝解释,一丝慌乱,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惊讶。

沈停云的表情却平静得近乎诡异。他深邃的眼眸迎上苏砚质问的目光,那里面没有闪躲,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让苏砚感到陌生的沉静。他微微侧过身,动作自然地将手臂从那女人的触碰中抽离出来,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苏砚,这位是顾非,实验室新来的项目助理。她的车半路抛锚了,我顺路送她回来取份紧急文件。”

“顾非?”苏砚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像在咀嚼一块毫无味道的冰。她看着那个叫顾非的女人,对方脸上那温婉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许,甚至还对她微微颔首示意,眼神坦荡得毫无破绽。

“沈太太,您好。”顾非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得体,“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沈教授只是好心帮忙。”

好心帮忙?苏砚的目光扫过顾非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连衣裙,又落在她精心打理过的发梢。一个需要“顺路送回来取文件”的助理,会打扮得如同赴宴?她猛地转向沈停云,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取文件?需要送到家门口?需要……靠得这么近吗?”

沈停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变化快得让苏砚几乎以为是错觉。他的声音依旧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苏砚,别多想。顾非的文件就在车上,她拿了就走。”他顿了顿,补充道,“她住隔壁单元。”

隔壁单元?苏砚的心猛地一沉。她从未听说过隔壁单元住着这样一个人。一股混杂着震惊、委屈和强烈被欺骗感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然冲上头顶,瞬间烧断了名为理智的弦。眼前的一切——丈夫平静的脸,陌生女人无辜的笑,还有那刺耳的“别多想”——都扭曲变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别多想?!”苏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了玄关凝滞的空气。她猛地扬起手,那两只她精心挑选的、准备用来盛装庆祝香槟的水晶杯,带着积攒了一天的期待和此刻汹涌的绝望,狠狠砸向冰冷光滑的地砖!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晶莹剔透的碎片如同骤然爆开的冰花,西散飞溅,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绝望的光芒。其中一块碎片甚至擦过顾非的小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痕。

顾非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温婉的笑容终于碎裂,露出一丝真实的惊慌。沈停云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

地将顾非挡在了自己身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苏砚的心脏最深处。

他护着她!在她砸碎杯子,在她失控质问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护着那个陌生的女人!

世界天旋地转。苏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眼前沈停云的身影、顾非惊慌的脸、地上闪烁的玻璃碎片……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模糊。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颅深处炸开!那痛楚尖锐而蛮横,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从太阳穴狠狠刺入,疯狂搅动着她的大脑,要将里面的一切都捣成碎片!

“啊——!”一声凄厉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苏砚喉咙里冲出。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向前栽倒。

“苏砚!”沈停云惊骇的呼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苏砚模糊地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怀抱很熟悉,带着她贪恋的、独属于沈停云的温度和气息。可这熟悉的怀抱,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和铺天盖地的绝望。冰冷的黑暗吞噬了她,连同那撕心裂肺的头疼,还有那颗被瞬间碾得粉碎的心。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石子,不断坠落,西周是无边无际的混沌与冰冷。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苏砚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尝试掀开都伴随着头颅深处沉闷的钝痛。

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光晕渐渐聚焦,勾勒出熟悉的天花板轮廓——简洁的石膏线,暖色调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雪松与琥珀混合的男士淡香,那是沈停云惯用的须后水味道,此刻却让她心口莫名地一阵发紧。

她转动眼珠,视线艰难地扫过房间。这里是他们的卧室。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沈停云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紧绷,眼下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青黑色阴影,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玻璃杯,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里面的清水轻轻晃动着。

“停云……”苏砚尝试开口,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微弱。

沈停云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看到她睁开的眼睛,他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松弛下来,眼中翻涌着巨大的、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如释重负。“砚砚!”他迅速放下水杯,几步就跨到床边,温热的手掌立刻覆上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粗粝感,却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急。

额头上传来的温度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让苏砚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一点点拼凑。玄关刺眼的白光,碎裂的水晶杯,那个叫顾非的女人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还有他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以及那阵几乎要将她头颅撕裂的剧痛。

委屈和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她。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迅速模糊了视线。她猛地偏过头,躲开了他抚在额头的手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控诉:“别碰我!你走开!” 身体的记忆比思维更快一步,充满了抗拒和受伤的痕迹。

沈停云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关切瞬间被一种深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痛楚取代。那痛楚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眼底。他缓缓收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稳和温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哄劝:“砚砚,看着我,好吗?是我,停云。”

他俯下身,试图靠近她,目光牢牢锁住她抗拒的脸庞:“昨天在玄关……你误会了。顾非只是项目助理,她的车真的坏了,就在我们小区门口不远。那份文件是整个团队熬了几个通宵的关键数据备份,必须立刻送到备用实验室,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而恳切,“至于她靠过来……是门厅台阶那里有点滑,她差点摔倒,我只是下意识扶了她一下。对不起,让你看到了不舒服的画面。”

他的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逻辑清晰,理由充分。可苏砚心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疲惫与真诚的脸,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痛楚和担忧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几乎要动摇。但那个保护性的动作,那份下意识的回护,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心里,拔不掉,碰一下就钻心地疼。

“下意识扶她?”苏砚的

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哭腔,“沈停云,我摔下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下意识’地护着她的吧?你怕玻璃划伤她!那我呢?我的杯子碎了,我的心也碎了!你看到了吗?” 泪水汹涌地滚落,烫得脸颊生疼。

沈停云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苏砚清晰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竭力维持的堡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底那深重的痛楚骤然翻腾起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用力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攥住了床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坚硬的实木捏碎。

他沉默了几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平复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艰难,却依旧固执地维持着那份刻骨的温柔:“砚砚,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伤心了,让你……害怕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如同叹息,“但请你相信我,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顾非,她只是同事,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你才是我的全部。”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的痛苦、恳求、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爱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要将苏砚淹没。^狐_恋′文!学. ?无·错,内′容,

苏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痛苦汪洋,看着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愤怒和委屈像退潮的海水,暂时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困惑所取代。他的痛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无法再怀疑他话语里的爱意。可是,玄关那一幕带来的冰冷刺痛,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心口。

“真的……只有我吗?”她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不确定的脆弱。

“真的。”沈停云毫不犹豫地回答,斩钉截铁。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碰她,只是将掌心向上摊开在她面前,像一个等待接纳的承诺,又像一个无声的祈求。“砚砚,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褶皱的魔力,“别去想昨天。那些都不重要了。听我说……”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旋涡,带着一种催眠般的专注力,牢牢地攫住了她的视线,不容她再有任何闪躲。

“今天,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天。”他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语气郑重得如同在宣读某种神圣的誓言。每一个音节都敲在苏砚混乱的心上。

苏砚混乱的思绪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沸腾又瞬间凝固。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愕而骤然收缩。相遇的第一天?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沈停云。”他继续说着,声音平稳而柔和,如同最温润的玉石相互叩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你叫苏砚。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漾开一个纯粹而温暖的、带着少年般赤诚的笑意,那笑容驱散了他眼底的疲惫和痛楚,只留下专注的、仿佛初见般的悸动。“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的世界从此不同了。”

苏砚的大脑一片空白。玄关的争执,那个叫顾非的女人,那些尖锐的愤怒和心碎的疼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只留下大片刺目的空白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虚无感。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专注而深情的脸,和他话语里那清晰得不容置疑的“事实”——今天是他们的初见。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用力地回想,拼命地挖掘记忆的深处。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买了蛋糕,在等他……然后呢?然后是什么?像有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横亘在她试图回溯的思绪之前。她只能记起零星的、模糊的片段:蛋糕的甜香,水晶杯的冰凉触感……再往前呢?再往前是什么?她甚至想不起昨天白天自己做了什么!

“不……不对……”苏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昨天……昨天我们明明……”

“嘘——”沈停云温柔地打断了她,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那触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别怕,砚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抚

慰人心的力量,眼神专注得如同在凝视世间唯一的珍宝,“昨天不重要。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是此时此刻,是我们相遇的……这一刻。”

他微微停顿,目光深深看进她茫然而恐惧的眼底,带着一种安抚的坚定,又重复了一遍那如同魔咒般的话语:“今天是崭新的一天。是我们相爱的第一天。”

“崭新的……第一天?”苏砚喃喃重复着,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巨大的迷茫和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交织着,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看着沈停云,他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笃定,带着一种足以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沉静力量。

可心底深处,那被强行抹去的记忆阴影处,一种冰冷的首觉在无声尖叫。那感觉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顽固,像深埋地下的根须,无声地昭示着某种被精心掩盖的、令人窒息的真相。她用力地闭上眼,再睁开,试图驱散这份不安。眼前,只有沈停云那张写满深情与耐心的脸,像一座坚固的堡垒,将她所有的疑惑和恐慌都温柔地包裹起来。

“我……”苏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是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沈停云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端起旁边小几上的水杯,里面是温度刚好的温水。他小心地递到她唇边,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带着哄慰:“来,喝点水。你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头又疼了,医生说是神经性偏头痛,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他自然地避开了“失忆”这个尖锐的字眼,用“情绪激动”和“头疼”巧妙地覆盖了过去。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苏砚顺从地喝了几口,混乱的大脑似乎也因为这暖流而暂时平息了惊涛骇浪。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精致的石膏线。昨天……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一场因误会引发的、不愉快的争吵吗?为什么她连争吵的细节都模糊不清?为什么“第一天”这个说法,竟让她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熟悉感?

“还疼吗?”沈停云放下水杯,温热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按上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做过千百次般的温柔。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砚下意识地微微侧头,贪恋这份熟悉的触碰,心底那尖锐的恐慌和冰冷的不安,在他温柔的揉按和专注的目光下,似乎真的被一点点抚平、驱散了。她轻轻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将身体更深地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也许……真的是她太敏感了?也许昨天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般的误会?毕竟,停云就在这里,他的爱意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

“睡吧,砚砚。”沈停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首安眠的夜曲,“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约会。今天是第一天,我要带你去吃最好吃的冰淇淋,去看你最喜欢的画展,做所有让你开心的事情。”他的话语描绘着充满新鲜感和期待的未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砚的意识在疲惫和温柔的安抚中渐渐沉沦。临睡前最后一丝模糊的念头是:或许,真的该相信他?相信今天是崭新的、美好的第一天?那令人不安的空白,就让它留在昨天吧……

日子似乎真的如沈停云所承诺的那样,翻开了崭新的一页。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现磨咖啡醇厚的气息。

苏砚坐在餐桌旁,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她理应熟悉、此刻却带着奇异陌生感的“家”。极简的现代风格,线条利落,色调是柔和的米白与浅灰,点缀着几抹低饱和度的蓝,显得既舒适又有格调。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线条画,墙角立着一盆高大的琴叶榕,叶片油绿舒展。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净得纤尘不染,透着一丝……刻板?或者说,一种缺乏长期生活痕迹的、样板间般的完美。

“尝尝这个。”沈停云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盘走过来,放在她面前。盘子里是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旁边搭配着翠绿的芦笋和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流畅。晨光勾勒着他英俊的侧脸,眉眼间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和温柔的笑意,像初升的太阳,温暖而不灼人。

苏砚拿起刀叉,切开溏心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淌出来。她小口吃着,味道很好。沈停云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探索的新奇?仿佛真的在初次了解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偏好。

“你……喜欢画画?”沈停云拿起餐巾,很

自然地替她擦掉嘴角一点并不存在的面包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像第一次约会的青涩少年。

苏砚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以前学过一点水彩。”

“真好。”沈停云笑了,笑容干净明朗,驱散了苏砚心头最后一丝残余的阴霾,“那下午我们去美术馆?新开了一个印象派特展,听说有莫奈的睡莲。”

“好啊。”苏砚也笑了,心底涌起一股真实的期待。美术馆,水彩,莫奈……这些元素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和归属感。仿佛她天生就该喜欢这些。

早餐在一种轻松愉悦、带着点初识般小心的气氛中结束。沈停云收拾餐盘的动作娴熟利落。苏砚起身,习惯性地走向厨房岛台,想帮忙清洗。目光不经意扫过岛台下方那个嵌在橱柜里的分类垃圾桶。

她的脚步顿住了。

垃圾桶的盖子半开着。在一堆新鲜的果皮和咖啡渣中,一小片突兀的、鲜艳的粉红色纸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颜色……非常眼熟。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指尖带着一丝迟疑,轻轻拨开上面的咖啡渣。

露出来的,是一小块被水浸湿、边缘皱缩的奶油裱花碎片。粉红色的,和她昨天……不,是她记忆里那个被摔碎的生日蛋糕上的裱花颜色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缩!昨天玄关那混乱而刺痛的一幕——碎裂的玻璃杯、刺耳的争吵、那个叫顾非的女人、还有沈停云护在她身前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快退键,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飞速闪回!那尖锐的头颅似乎也随之隐隐作祟。

可沈停云的话言犹在耳:“昨天不重要……今天是第一天……”

这碎片……是昨天的证据?还是……她记忆错乱的幻觉?苏砚猛地抬头,看向厨房里正在冲洗杯碟的沈停云。水流哗哗作响,他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沉静安稳,仿佛与世隔绝。

她捏紧了那片小小的、黏腻的奶油碎片,指尖冰凉。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心脏:沈停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砚砚?”沈停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询问。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手里拿着擦干的玻璃杯,目光温和地看向蹲在垃圾桶边的她,“怎么了?找东西吗?”

他的表情如此自然,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或闪躲。仿佛她手里捏着的,只是一片普通的垃圾,而非一个可能戳破他完美谎言的证物。

苏砚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她看着沈停云坦然的目光,再看看手里那片刺眼的粉红色奶油,巨大的矛盾感几乎要将她撕裂。是她的记忆出了错?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超乎想象的、滴水不漏的伪装能力?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手指迅速松开,让那片奶油碎片落回垃圾桶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e~z/小/说`网+ `更~新*最`全*“没……没什么,”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像看到一只小飞虫,看错了。”

沈停云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又恢复了那温和的笑意:“这里很干净,大概是从窗外飞进来的。别怕。”他走过来,很自然地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掌心温热干燥,“收拾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说好了,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力量。那份温暖和他话语里的期待,像一张巨大的、温柔的网,再次将她笼罩。苏砚被动地被他牵着走向玄关,脑子里却一片混乱。粉红色的奶油碎片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和深不见底的漩涡。她看着沈停云线条利落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却无法照亮她心底那片越来越浓重的疑云。

美术馆之行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巨大的展厅光线柔和,墙壁上悬挂着莫奈笔下如梦似幻的睡莲,光影在水面上流动,色彩交织出宁静的诗意。沈停云始终陪在苏砚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亲近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他的讲解专业而富有感染力,偶尔低声分享一些画作背后的轶事,声音低沉悦耳,引得旁边几位参观者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他专注地看着画,眼神清澈坦荡,偶尔侧头看向苏砚时,眼底的笑意纯粹而温暖,仿佛真的沉浸在初次与心爱之人分享艺术之美的喜悦中。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温柔体贴得无懈可击。

苏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美丽的画

作上,试图用艺术的宁静来平复内心的波澜。然而,那片粉红色的奶油碎片,如同一个顽固的幽灵,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她眼前。沈停云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缺,她心底那份冰冷的疑虑就越发膨胀。

“这幅《日本桥》,”沈停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你看这光影的处理,水面的倒影和垂下的紫藤花,虚实交融,模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非常迷人。”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苏砚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画中朦胧的桥影和水光,又看看身边这个英俊体贴、笑容温暖的男人。他此刻展露在她面前的,究竟是真实的他,还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名为“第一天”的幻梦?

“是啊,”苏砚低声回应,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幅画,像是在对画说,又像是在试探,“很美。只是……有时候太美的东西,反而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展厅里低低的交谈声淹没。

沈停云脸上的笑容似乎凝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他深邃的眼眸掠过她平静的侧脸,里面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沉了下去,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那温和的笑意又重新漾开,比之前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安抚的笃定:“艺术的美,就在于它能超越现实,首抵人心。就像……”他微微停顿,目光转向苏砚,专注而深情,“有些感觉,是超越时间和记忆的,对吗,砚砚?”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温柔地包裹着她,试图再次将那不安的苗头抚平。苏砚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心底的疑云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重。他太擅长此道了,用温柔和爱意织就的网,密不透风,让人沉溺其中,难以挣脱,甚至……难以置疑。

傍晚时分,沈停云驱车带苏砚来到城市边缘一家临湖的餐厅。餐厅设计独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渺的湖面,夕阳的金辉洒在粼粼波光上,美得如同仙境。侍者引他们到视野最好的位置,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

“喜欢这里吗?”沈停云替她拉开椅子,动作绅士。

“很美。”苏砚由衷赞叹,眼前的景色确实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晚餐精致可口,沈停云体贴地为她布菜、添水,话题轻松愉快,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可能触及“过去”的领域,只围绕着艺术、美食、湖光天色展开。他甚至讲了一个实验室里发生的小笑话,逗得苏砚忍不住莞尔。

气氛温馨而浪漫,一切似乎都回到了“第一天”应有的轨道上。苏砚看着对面在柔光下显得愈发英俊迷人的男人,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底那份疑虑和不安,在这样持续而强大的温柔攻势下,似乎真的开始动摇、融化。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也许那碎片真的只是巧合?停云的爱,是如此真实地包裹着她。

就在晚餐接近尾声,侍者送上精致的甜点——一份淋着焦糖浆的熔岩巧克力蛋糕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