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鸿雁

回到家，韦雪把采办的物品交给鹿呦呦，呦呦见到其中的胶漆涂金四蝶铜镜也甚是喜欢。

“妹妹若是喜欢，拿去用便是。”韦雪执意要把铜镜让给鹿呦呦，呦呦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扬州的日子，过的安逸也很快，但是外面的世界就没有这么平静了。史朝义自缢，叛将田承嗣、李怀仙、李抱忠降唐。然而大唐的百姓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太平，吐蕃侵入长安，代宗东逃陕州。

原来唐初以来，开拓边境，地连西域，开元年间，相继设置了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北庭诸节度使以统之。每年发山东丁壮为戍卒，缯帛为军资，开垦屯田，供济粮粟，设立监牧，畜养牛马，军城戍逻，万里相望。安史之乱爆发后，边地精锐之兵都被征发入援，被称为行营，所留兵单弱，吐蕃乘机蚕食，数年间，西北兰州、廓州、河州、鄯州、洮州、岷州、秦州、成州、渭州等数十州相继沦没，吐蕃尽占河西、陇右之地。从凤翔以西，邠州以北，皆为吐蕃所占领。广德元年十月，泾州刺史高晖降吐蕃，并引之深入。至邠州，代宗才知吐蕃入寇，遂下诏以雍王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出镇咸阳。子仪留京师闲赋日久，部曲离散，至此召募，才得二十骑而行。至咸阳，吐蕃帅吐谷浑、党项、氐、羌二十余万众，弥漫数十里，渡渭沿山向东进军。子仪派判官王延昌入奏，请增兵，程元振阻之，代宗竟不召见。十月四日，渭北行营兵马使吕月将帅精兵二千败吐蕃于周至西。六日，吐蕃入侵周至，月将又帅兵与战，兵败被俘。于是吐蕃渡过便桥，代宗仓促出奔陕州，官吏藏窜，六军逃散。

消息传到扬州，乐山和韦雪不禁为史天赐和蒋灵儿一家担心起来。这一日，三人正在用午膳，新买的丫鬟阿紫来报，说门口有人求见，说是故人。乐山一家人在扬州隐姓埋名，鲜与人来往，心中好奇，便迎了出来。到了门口一看，却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仆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这位一定是李郎君！”老仆见到乐山急忙施礼，奉上拜帖。

“你是？”乐山不认识来者，一边打开拜帖一边问道。

“老奴是长安中郎将府的下人，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公子。”

乐山看了一眼拜帖立刻明白了，是蒋灵儿让仆人将她和史天赐的儿子送到了乐山这里。

“快进来！”

乐山让老仆和少年进到院中，刚刚还在和米豆豆玩耍的秋宝看到陌生人，狂吠了几声。

韦雪和鹿呦呦听到声音也出来一看究竟。

乐山把拜帖递给了韦雪，韦雪心头一紧，莫不是长安再度遭劫，蒋灵儿一家出了什么事情！”

“你阿爷和你母亲呢？”

“母亲去了终南山，阿爷......”少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乐山把目光转向老仆，老仆也摇摇头。

“看你们二人满脸舟车劳顿，先去休息一下！”

“阿紫，带他二人去洗洗，再准备些饭菜。”

“叔父，娘子，这是我母亲让我交给二位的信。”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

“好孩子，你叫什么？”韦雪接过信，信很厚。

“宁儿。”

“宁儿，你先去梳洗用膳，好了再来找我们。”

“交给我吧。”宁儿长的虎头虎脑，却有些认生，鹿呦呦走上前去，带着他和那老仆暂时离开。秋宝跟在他们后面拼命的闻嗅，米豆豆则晃晃悠悠的随乐山和韦雪回到内堂，趴在二人脚步打起了瞌睡。

打开了那封沉甸甸的信，韦雪念到：

“韦雪妹妹，乐山大哥，见字如面：

你们看到宁儿和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应该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吧。放心，我只是离开了长安，还在人世。

我已经决意出家，此刻应该正在终南山净业寺剃度。而让我决定这么做的原因，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正是史天赐。

你们应该都知道他的身份吧，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好，没有告诉我，是希望我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突厥人，只要没有作乱之心，我们就是安全的。

你们不要惊讶我是如何知道的，更不用为我难过，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也是我的解脱。”

韦雪和乐山对视了一眼，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即便史大哥他是突厥皇族后人，灵儿也非离开他不可，这又是何苦呢，还是史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乐山和韦雪虽然早就知道史天赐乃突厥皇族的身份，但乐山还是不明白蒋灵儿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

“看下去就明白了。”韦雪把第一页递给乐山，自己继续往下看。

“突厥表面上是被回纥所灭，实际回纥是得大唐相助，而领兵出征的就是当时的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大将军。我阿爷当年就在王忠嗣的帐下任偏将，我少时就常常听他讲起西征的故事。他是普通的突厥后裔也就罢了，偏偏他是阿史那白眉可汗的儿子，突厥被灭，阿史那白眉身首异处，首级被送到长安邀功请赏，这仇如何能够不报。天赐和阿史那皇族的残党来到中原，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复国。

去终南山的路上我就一直想，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但忍不住，是不是他杀害了我的阿爷。我一直以为是安禄山的『拱卫司』杀了我阿爷，是他救了我。可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巧在前一晚出现在我家宅院里，李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州？”

“我初识天赐的时候也问过他为何会从天山千里迢迢来到扬州，他只是说闻听江南富庶，来见识见识。”乐山想起了当初的情景，对韦雪说道。

“一个习武之人，心怀复国之念，或武林或朝堂，来江南游山玩水做什么？”韦雪立刻明白了蒋灵儿的意思，“他们是有的放矢，冲着蒋司马复仇来的。”

“这么说来，王忠嗣将军的暴死，难道也是……”

细思极恐，二人将目光落回到了蒋灵儿的信上。

“我现在才明白，当初在扬州他为什么明知会坏我清白却还是掳走了我，之后又任由我离开。是因为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杀了我阿爷，他提前来踩点的时候发现了我，你们可以说他救了我，不想我和家人一起被杀，但也可以说他害了我，我还不如当时就死了一了百了。”

蒋灵儿的一字一句，让乐山也回忆起当初的种种蹊跷。往事一幕幕闪现在乐山的脑海里，天赐掳走了蒋灵儿，又放她走，应该当时心里就充满了纠结。自己救了蒋灵儿，又把两人重新拉在了一起，这一切难道是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也许像韦雪妹妹说的，我一直留在终南山，一直不让自己知道答案是更好的选择，但是我做不到。我在终南山折磨了自己整整一年，我以为我可以忘掉，但我最终还是回到长安找到了答案。还是要谢谢雪奴，借她假扮老太监，统领『拱卫司』之便，我很快便借‘李辅国’的口询问了『拱卫司』的人，答案是没有人在当年去过我家。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路上总觉得被人跟踪，我们都以为是安禄山的人，其实那都是史天赐的同伙。他为什么要带着我跟随李大哥一路跋涉，因为他心里清楚，报仇不是他最想要的，他们最想要的是，复国。”

蒋灵儿这么一说，韦雪和乐山心中的很多谜团也被解开了。如果说青城之宝和乐山、韦雪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和史天赐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他为什么要一路追随。而在武当山、南诏出现的黑衣人，既不是『君子卫』，也不是『拱卫司』，原来是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