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乃孟 作品

第181章 二分无赖是扬州(第2页)

据说隋炀帝就是为了看琼花而三下扬州,只因陈后主的一句诗:“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

琼花掩映下的街道也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各类店铺鳞次栉比,往来的商旅、百姓也是川流不息。

只有远处,几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老兵,蜷缩在桥洞的阴影里,他残缺的肢体和狰狞的伤疤在无声地诉说着远方的烽火与曾经的铁血。

“最近的缎子怎么少了?”韦雪走进九曲桥旁边一家熟悉的绸缎庄,自己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下身了,想着做几身宽松的,但是挑来挑去却没有中意的缎子。

“大娘子,您来啦。”店小二连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着说道,“娘子您不知道,朝廷刚刚设了绢税,咱淮扬一带的锦缎都被朝廷征收走了。”

“绢税?”

“回纥用他们的马,换我们大唐的绢。一匹马,换四十四匹绢!”店小二伸出四个手指晃了两晃。

“什么马,能换四十四匹绢?”

“就是说嘛,听说都是些老弱的劣马,这不明显是占我们的便宜嘛。”店小二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又小声道,“这不是我们的皇帝欠了他们的债嘛,要不是回纥人,长安现在还在安禄山手里呢,现在让我们老百姓替他们还债了。”

“所以这好的绸缎都被送到回纥去了?”

“长安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也少不了,只是现在官府要抽往来客商五分之二的利,就算在长安能买到,那也是天价。”

果然是粟特商人所说,这劫匪还只是抽一成,官府却要抽四成。但无论如何,通商经济总是比闭关锁国,还能让老百姓有口饭吃。

无奈,韦雪只能挑了一匹还算看的过去的料子,没办法,再不做新衣服,就没有衣服穿的下了。

韦雪心有不甘,又走到隔壁的一家杂货铺逛了起来。

“小叫花子,你过来!”

“来了,以后我们孩子出生了,你还要叫我小叫花子嘛?”

“乐山哥哥,你过来。”韦雪拿起货摊上的一顶毛毡帽戴在了乐山的头上,“这样就不像小叫花子了!”

“大娘子真识货,这可是现在扬州最紧俏的毡帽。”店小二一看生意来了,赶忙凑了过来,拿着一面铜镜让乐山照着看。

“嗯,是不错,立刻精神多了。我看你手上这铜镜也不错,给我看看。”

“大娘子若想要铜镜,小店还有更好的。”店小二手脚麻利,立刻跑回柜台里拿出了几面上等铜镜展示在韦雪面前。

这几面铜镜确实精美,分别是瑞兽葡萄镜、盘龙镜、雀绕花枝镜、真子飞霜镜和胶漆涂金四蝶镜。

“大娘子可知这龙盘镜的来历?”店小二把其中最为贵重的龙盘镜举到韦雪和乐山面前,请二人细细观瞧。

“此镜曾进贡给玄宗皇帝,战乱中遗落民间,小店的东家花重金又把它带回了扬州。”

店小儿把正反两面来回展示着,只见这铜镜纵横九寸,青莹耀目,背有盘龙,长三尺四寸五分,张牙舞爪,势如飞动。

“听说当年玄宗皇帝请道士叶法善向镜龙求雨,镜自鸣,甘露降,解大旱,乃神器也。”店小二说的眉飞色舞,仿佛自己看到了一般,也不知道给多少客人说过了这故事。

韦雪听罢,微微一笑,这龙盘镜确有其物,玄宗向盘龙镜祈雨也确有其事,但眼前之物不过是众多借此传说自抬身价的赝品之一罢了。

韦雪却把目光落到了那胶漆涂金四蝶镜上,只见此镜呈内圆外四瓣形,镜中心有圆纽如珠,四只彩蝶环绕其周,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我也用不着祈雨,还是要这个吧。”韦雪让店小二把胶漆涂金四蝶镜与乐山的毡帽一起包起来,二人逛了半天也乏了,来到文昌小馆,饮食小憩。

韦雪的胃口不是很好,便叫了些小吃,一份凉拌槐叶冷淘面,一份水晶糕,一份金墩,一份方破饼。二人坐在楼上临窗处,品着点心,看着琼花,曾经的离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灵儿阿姊怎么样了。”韦雪吃了一口水晶糕,放下筷子,望着远方,悠悠的说。

“是啊,不知道母亲他们怎么样了。”乐山也望向了远方,虽然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日子,但是每个人心里总有放不下的牵挂。

韦雪笑了,吃了一口水晶糕,说道:

“这糕,糖放多了。”

“那就别吃了,咱该回去了,出来这半日,你怕是累了。”乐山担心韦雪的身体吃不消,招呼店小二结账。

“是该回去了,再晚怕是你的呦呦要想你了。”韦雪半开着玩笑,乐山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笑了笑。

“不与你说笑了,我却是有正事跟你讲。”

“何事?”

“我临盆在即,家里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云儿现在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我想着再买个丫鬟,别等到家里添了人口的时候手忙脚乱。”

“我早就这么想了,家里多几个帮手,也省的你和呦呦亲历亲为。”

“你是担心你的鹿呦呦太累吧。”

“呦呦是怎么样的人,你也清楚。”

韦雪点点头,也不再揶揄乐山。

“只是你曾经说过兔死狗烹,我们要隐姓埋名,就怕家里人手多了,节外生枝,所以我也一直没敢提。”

“现在也没办法,找个人老实,嘴巴紧的便是。”韦雪站起身来,在乐山的搀扶下走出酒楼,边走边说道,“时过境迁,希望那李豫也顾不上旧时彷徨了吧。”

“你说,他当时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他怎会不知,一切应该都是他策划的,史天赐只是替他办事罢了,连颜真卿大人、神会大师应该都是他安排的。”

“这么说我们行动之前,临时将天赐派往前线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旦事情不成,他好把干系全部推到我们这些武林人士身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

“现在想来,大体如此。”

“我们还是被利用了。”

“小叫花子。”韦雪把头靠在乐山的肩头,声音变得的温柔。

“嗯?”

“你后悔过吗?”

“你是说没有借助北冥教的势力去争天下?”

“嗯,说不定现在坐在天子位子上的就是你哦。”

“那么我要恭喜韦皇后娘娘啦!”乐山做了个鬼脸,被韦雪啐了一口。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你们说的都对,有我没我,黎民百姓是多受苦还是少受苦,谁也不知道。但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却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天下,让有本事争的人去争吧,我想做的事就是和你一起看这云起云落。”

“现在想想李泌郎君的那一卦,还真的很准。他说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也未必想要,而我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

“我可不是东西。”乐山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妥,可是已经收不回来。

“对啊,你可不是东西。”韦雪果然抓住他的马脚,笑个不停。

“你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李泌郎君真乃神人,好像能够未卜先知一样。”

“那你说,如果你没有遇到我,现在会在哪里?”韦雪闭上了双眼,从前的事情仿佛是上一辈子的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人啊,很多选择,都会改变一生。但真让我们有机会再做一次选择的时候,我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嘛?有时候我觉得,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神灵。该遇见谁,该发生什么,都是这些神灵安排好的,看似偶然,但都有他的道理。所以我如果没遇到你,就会在原地转圈,直到遇到你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