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第2页)
除掉了心腹大患之后,代宗又招令大小乾元通宝都以一当一,这才暂时平抑了钱患,民始安之。
这一年的腊月,也就是在韦雪离开长安半年以后,韦见素病逝,终年七十六岁,追赠司空,赐谥忠贞。历经两朝,见证了大唐兴衰的老臣,终于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双眼。跟他一道去见老主子李隆基的还有高力士,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高力士遇赦还,至朗州,闻太上皇驾崩,号恸,呕血而卒。
次年正月,凛冽的北风刮过河北大地。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率领着以剽悍回纥骑兵为核心的唐军主力,如铁流般碾过叛军最后的据点。莫州城下,史朝义已成困兽。当仆固怀恩之子仆固瑒率精骑破城的消息传来,史朝义仅率数十心腹,如丧家之犬仓皇东窜,企图投奔老巢范阳。
然而,当他逃回老巢的时候,面对的却是比唐军更冰冷的背叛。范阳守将、曾经的“河北四帅”之一李怀仙,早已暗中归顺朝廷。紧闭的城门和城头森冷的箭镞,彻底粉碎了史朝义最后的幻想。绝望的叛军首领在广阳附近的密林中勒马四顾,天地茫茫,竟再无尺寸容身之地。冰冷的绞索套上脖颈,自缢于孤树之下。李怀仙快马取其首级,星夜驰送长安。这颗曾经搅动天下、令两京震颤的头颅,终于被呈于唐代宗御前。历时八年零三个月,席卷半壁江山的安史之乱,在鲜血与背叛中,画上了血腥的句点。
史朝义自缢死,叛将田承嗣、李怀仙、李抱忠降唐。当时河北诸州皆已降唐,薛嵩等迎仆固怀恩,拜于马首,乞求效力,怀恩也恐叛军平后宠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宝臣据恒、赵、深、定、易五州分帅河北,为已党援。代宗遂以降将薛蒿为相州、卫州、邢州、洺州、贝州、磁州六州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李怀仙仍为故地幽州、卢龙节度使。薛嵩、田承嗣、李怀仙等成为安史之乱后新一批“河北藩镇”。
听到战乱终于平息的消息,正在梓州的杜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万分的写下了《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但他不知道的是,以藩治国、以藩制藩的策略只换了短暂的和平,帝国未来的百年都将在区域性的藩镇作乱中不得安宁。
洛阳终于再次光复,然而神都在经历了数次劫难之后,却是“萧条孤烟绝,日入空城寒“。这正是时任洛阳丞的韦应物,抱着一颗“西怀咸阳道,踯躅心不安“所写下的情景。
当郭子仪在关中力挽狂澜之时,刚刚立下平叛首功的仆固怀恩,正踌躇满志地行走在河北焦土之上。作为平叛的最终执行者,他手握重兵,挟回纥之威,实际掌控着河北地区的处置权。代宗为求速安,几乎全盘接受了他的安排:任命安史旧部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李宝臣为成德节度使、李怀仙为幽州卢龙节度使。这些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骄兵悍将,表面上向朝廷臣服,实则“虽称藩臣,实非王臣”。他们自行任命官吏,截留赋税,豢养私兵,河北三镇如同国中之国,藩镇割据的毒瘤,就在这“胜利”的余晖中悄然种下,成为日后困扰大唐百余年的心腹大患。
而仆固怀恩本人的野心也日益膨胀。他对朝廷在吐蕃入寇时未能及时支援其驻守汾州的母亲,以及宦官骆奉仙的诬告深感怨恨,渐生异志。他开始暗中勾结回纥、吐蕃,积蓄力量。这一年末,这位不久前还被誉为“再造唐室”的功臣,已隐隐站在了帝国的对立面,新的叛乱阴云,在北方地平线上缓缓聚拢。
而“战功推为中兴第一”,为平定战乱立下赫赫功劳的李光弼,虽以功进封临淮郡王,获赐铁券,名藏太庙,绘像凌烟阁。不久之后却为宦官程元振、鱼朝恩等所谗,拥兵不朝,声名受损,因此愧恨成疾而英年早逝。
李光弼病逝之后,他的副将郝廷玉被代宗皇帝征召入朝,任命为神策将军,并在之后抵御仆固怀恩入犯长安时,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
帝国的疮痍远不止于北方。在富庶的江淮地区,上年被平息的刘展之乱虽已扑灭,但余烬犹存,地方秩序仍在艰难的恢复中。而在西南,剑南西川兵马使徐知道趁朝廷多难之机,悍然在成都发动叛乱,阻塞剑阁,隔绝蜀道,自称“成都尹”。虽然这场叛乱在当年七月即被部将所杀而迅速瓦解,但它如同一声刺耳的警钟,提醒着代宗:安史之乱虽平,但帝国肌体的溃烂与地方武人的躁动,才刚刚开始。
宝应二年,南诏赞普钟十一年,凤伽异乘着与大唐休战之机,出兵滇东地区,统一滇东南北,在昆明筑拓东城,封为副王,自称上元皇帝。
安史叛乱之后,代宗改革漕运、盐政、粮价,以养民为先,休养生息,社会才逐渐安定下来。李隆基曾评价他这个孙子“甚有异相,他日亦是吾家一有福天子也。”然而李辅国虽除,宦官程元振、鱼朝恩却又很快取而代之,终代宗一朝,宦官当政和藩镇割据,始终都是帝国的隐疾。
中唐的凛冬,在捷报与烽烟的交织中,无声降临,一道深可见骨的分界线已经刻在大唐命运的年轮上。李豫貌似没有辜负乐山、韦雪他们的一番苦心,但盛唐的光晖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再难重现。
北冥教改名太平教,内部却出现了分化。李偆不肯就此罢休,带着不少有野心的教众离开了太平教,同时也卷走了不少教内的财富,四处联络地方诸侯,兴风作浪。太平教剩余的人安心从事商贾,全教上下的生意在赵无极的经营下日益兴隆,没几年便垄断了大唐商道的半壁江山。没了乱唐之心,李腾空也卸下了负担,和蔡寻真一道在庐山屏风叠安然的修道行医,只是多了乐山这个牵挂,常常念着乐山他们何时再会归来。
至于乐山、韦雪和鹿呦呦,他们离开了长安,去寻一片净土,但真的有净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