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

李亨在长生殿中悄然合眼，一代帝王，在权力漩涡的终极风暴里，孤独而凄凉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最后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想穿透宫墙，望尽这破碎山河。但他终究未能看见，自己身后的大唐，即将迎来怎样惊心动魄的动荡之年。

太子李豫和‘李辅国’等人昭告天下，肃宗晏驾，太子继位，是为代宗，改年号宝应。张皇后被幽禁于别殿，幽闭而死，追贬为庶人，其子越王李侗也被坐罪处死。

大唐如巨舟行于怒海深渊之上，撕开盛世的华美锦袍，露出中唐满目疮痍的底色，历史于此凛然转折，大唐国祚得以延续，却再难复开元天宝之盛景。

宫廷的尘埃尚未落定，帝国的边境已再度告急。史朝义，这个弑父夺位的叛军新主，趁大唐国丧、权力交接的混乱之机，策动了猛烈的反扑。他麾下骁将田承嗣、李怀仙等如恶狼出笼，率军疯狂南侵，兵锋直指宋州。宋州城下，叛军如潮水般冲击着残破的城墙，守军孤立无援，苦苦支撑。与此同时，另一股叛军如毒蛇般绕道，悍然攻陷大唐帝国生命线——扼守江淮漕运咽喉的重镇申州。江南丰饶的税赋与粮食被拦腰截断，长安赖以生存的命脉骤然断绝。

当申州陷落的消息传入长安，如同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在朝野激起绝望的狂澜。漕运断绝，意味着江南的粮米再无法溯流而上，供应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城。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开来。东西两市，昔日繁华鼎沸之地，如今店铺紧闭，货架空空如也。粮肆门前，饥民排成长龙，眼中只剩下对生存的绝望渴求。米价如脱缰野马，一斗糙米竟需万钱！昔日象征着财富的黄澄澄金锭、白灿灿的银饼，此刻在米铺前黯然失色，人们攥着金银，却换不来救命的粮食。坊间巷尾，饿殍悄然增多，寒风中裹着破席的尸骸无声控诉着帝国的崩溃。曾经万国来朝的煌煌帝都，此刻竟在饥馑的煎熬中奄奄一息，帝国的荣光被现实的残酷碾作齑粉。

帝国的灾难远未结束。当深秋的寒风卷起渭水边的枯叶，西北高原的吐蕃铁骑，如同嗅到血腥的群狼，利用大唐内乱、河西陇右精兵尽数东调平叛、边防极度空虚的天赐良机，悍然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大规模入侵。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连破大震关，踏过帝国西陲的残破防线。警报烽烟尚未燃至长安，吐蕃铁骑已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兵临长安城下。代宗仓皇如惊弓之鸟，在残兵与宦官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象征帝国至高权力的长安城，一路向东狂奔，奔向陕州寻求庇护。

吴绪芝在吐蕃攻占河西凉、甘、肃诸州时，以主帅退守敦煌。既没于蕃，忠心向唐，以“曲肱处于仁里，靡践公门”终其一生。

吴绪芝之子吴僧统，最终成功运送了大量的经书到达敦煌，藏经与莫高窟内，在河陇一带传译佛典，精研唯识，清静修行，大力弘法。

长安——这个盛世的象征，大唐的心脏，竟在吐蕃人的狂笑与铁蹄践踏下，宣告陷落。宫阙巍峨依旧，却已易主；市坊街巷犹存，唯余劫火。郭子仪，这位垂垂老矣却忠心不改的名将，在混乱中挺身而出，艰难地收拢溃散的士卒，于商州重树大唐旗帜，为那渺茫的光复播下一粒微弱的种子。

郭子仪举荐太子宾客第五琦为粮料使，兼御史大夫、关内元帅副使，暂理京兆尹。又命张知节、乌崇福、长孙全绪等人为前锋，又派旧将王甫潜入长安，里应外合。第五琦、王甫等人趁机煽动民众，鼓吹大将郭子仪率领大军前来征讨，扰乱吐蕃军心，“击鼓于朱雀街，蕃军惊骇而去”，在郭子仪声东击西的战略下，吐蕃军被打的措手不及，退到了原、会、成、渭等州，结束了他们的长安半月游。

当长安再度沦陷的噩耗尚未传遍天下，在长江下游的当涂县，照耀大唐文坛的璀璨星辰，也在这动荡之年的岁末，悄然陨落。诗人李白，这位曾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狂放笑傲盛世的“谪仙人”，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颠沛流离、入永王幕府获罪流放的沉重打击后，最终病倒于当涂县令、族叔李阳冰的官舍中。病榻之上，他或许仍梦游天姥，笔走龙蛇，但最终敌不过命运的消磨。他的离世，为大唐的苦难画卷添上了最富有象征意义、也最令人唏嘘的一笔。盛唐那恣意汪洋、浪漫不羁的精魂，似乎也随着他的逝去，沉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民间流传他醉后捞月、骑鲸仙去的传说，不过是后人面对这沉重现实时，编织出的一抹凄美慰藉。

同年，代宗起用颜真卿为利州刺史，又改任吏部侍郎。后授荆南节度使，还未赴任，改拜尚书右丞，重回长安侍君，忠烈一生。

同年，代宗按照与乐山的约定，召李泌还朝，任命他为翰林学士。代宗先让他住在宫中的蓬莱殿书阁，跟着就在长安的光福里赐他府第，还为他娶已故朔方留后李暐的外甥女为妻。但是宰相元载认为李泌不肯依附自己，留在朝廷对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刚好江西观察使魏少游请朝廷为他派去一些僚佐，元载就盛称李泌有才，可担此任。李泌就以检校秘书少监、江南西道判官之职再次离开朝廷。

唐代宗即位，征招李岘为荆南节度、江陵尹，知江淮选补使。又召入为礼部尚书，兼宗正卿。时逢皇帝驾临陕州，李岘从商州山路赶赴皇帝所在。回到京师，拜李岘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次拜相。

贾至拜礼部侍郎，册封信都县伯，迁京兆尹、御史大夫。

薛景仙为太子宾客，充南山五溪谷防御使，迁左羽林军大将军、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和蕃使、太子少傅。

元结合因参与抗击史思明叛军，立有战功。后任道州刺史，为官清廉开明，爱护百姓，免徭役，收流亡。进授容管经略使，身谕蛮豪，绥定诸州，民乐其教，立碑颂德。

同年十月十八日夜，李辅国被刺客暗杀，尸体倒毙在自己的府内，脑袋被丢在茅厕，而一条胳膊被送到泰陵唐明皇李隆基墓前当了祭品。

原来自从李豫登基之后，雪奴按照韦雪的安排，假扮‘李辅国’日益骄横，曾对代宗说：“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闻此僭君之言，唐代宗不快，心里决意将李辅国翦灭。于是唐代宗表面优待辅国，尊之为“尚父”，封司空兼中书令，却私下通联宦官程元振，以药子昂代元帅府行军司马，掌握禁军，夺兵权。又派人于深夜将其刺杀，割下头颅扔到溷厕中。遂刻木代其首级以葬，赠太傅，谥号为丑。当然这一切都是史天赐和韦雪安排好的，真正的李辅国终于伏法，雪奴再也不用假冒这个老太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