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乃孟 作品

第105章 白衣山人(第2页)

“但说无妨。”

“我以为大人会让我去找韦见素。”

“那只是我和圣人的说辞,以便你到了巴蜀各方活动。韦见素心中只有老皇帝,老皇帝不肯松口,他死也不会就范。我知道他身边网罗了一批为他和老皇帝办事的江湖人士,如果禅让之事顺利,倒是可以看看这些人将来能否为我们所用,否则留着也是后患。”

一番话,只是简单交代了几件事,两三个人,却让史天赐对于李泌的心机谋略更加钦佩。身处历史的漩涡之中,自己也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使命感。

终南山翠微峰小天池,蒋灵儿正牵着雪奴在老君庙前仰望星空。刚刚过了七夕,银河依旧像鹊桥一般横跨天街两端,灵儿不知道天赐身在何处,只能默默的祝祷。雪奴挣脱了蒋灵儿的手,跳进了花草丛中去抓萤火虫,这些天,山上幽静,除了练箭,就是玩花弄草,早已闷坏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山,乐山和韦雪怎么样了,雪奴每天都要问蒋灵儿一遍,可是也许只有天上的星星才知道吧。

天赐护送杜鸿渐赴巴蜀之后,李泌又找到李亨,商议了几件军机要务。

第一件,就是册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事。

肃宗长子广平王李俶,量弘深,仁孝温恭,动必由礼,宽而能断,喜惧不形于色。三子建宁王李倓,英明果敢,胆略过人,有统兵征伐之能。李亨即位后,考虑天下兵马大元帅时,首先想到的是三子建宁王李倓,但是李泌不同意。

“俶儿是长子,当立为太子,但是他性温,恐无统军平叛之能。倓儿骁勇善战,兵马大元帅非他莫属。”肃宗从两个儿子的能力出发说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言之有理,但如果建宁王为帅,成功平叛,立了大功,树立了威望,陛下将如何赏赐他。广平王是不是要把太子之位让给他?”

李亨被李泌问的楞住了,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大唐这一百多年来血的教训。唐初李世民是次子,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立了大功,他的部下鼓动他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杀死太子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逼高祖退位。

玄宗李隆基是睿宗李旦的第三子,诛韦后之党,“除天下之祸”,“拯天下之危“,被立为太子。

李倓一旦立了大功,就有可能发生宫廷喋血,即便李倓自己没有野心,他的部属也会鼓动争嫡,造成父子兄弟相残。

“如今倓儿手握兵权,若是立了广平王为大元帅,倓儿不悦当如何是好?”

“建宁王生性敦厚,与广平王又是兄友弟恭,此事我去说,建宁王定当欣然接受。”

李泌一语点醒梦中人,李亨遂命李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众将皆归广平王统辖,统兵东征。李泌再与李倓言谈,李倓通明事理,竟痛哭流涕道:“我一直担心祸乱难平,如今看到陛下从谏如流,不用多久便能平定战乱,迎回太上皇,儿臣喜极而泣,愿身先士卒,为皇兄马首是瞻。”

“长源既如此说,寡人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李亨接受了李泌的谏言,也向李泌提出了要求,“既然按长源之意,由俶儿任兵马大元帅,但寡人始终担心他统战之能,不如由长源侍谋军国,帮助寡人和俶儿完成平叛大业。”

李泌还在沉吟之中,肃宗接着说:“寡人知你不愿为官,但当此艰难之际,想长源先穿上紫袍,以杜绝众人的疑虑。长源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只有长源在才能令众人安心。”

“陛下既这么说,我也没有一味推辞的理由,但是平乱之后,当由我来去。”

肃宗自是点头答应,认为诸事一定,平定两京,收复中原只是时间问题。不由得想到收复长安之后的种种安排,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如何安置太上皇李隆基和如何报复过去十几年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政敌李林甫。

“收复长安之时,朕一定要将李林甫掘坟鞭尸、挫骨扬灰。”李亨会想起过往被李林甫数度弹劾、难堪的情景,甚至被迫与太子妃韦妃和离,恨得牙根痒痒。

“陛下刚定天下,何必去仇恨已经死去的人呢?他的枯骨能知道些什么?只会让天下看到陛下不够宽宏,那些原本打算投靠陛下的人,听到这个件事,恐怕会打消他们悔过自新的念头。”李泌又提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

“奸相过去常常想谋害寡人,我能活到今天都是上天眷顾。”这次李亨有些生气了,接着说道,“奸相也曾数想置于长源于死地,长源何必同情他呢?”

“我如何不知道奸相罪大恶极,只是太上皇临御天下近五十载,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太上皇听到陛下这一敕旨,必然会认为是因为当年李林甫诬罪韦坚,致使陛下与韦妃和离,陛下记恨在心。太上皇年事已高,南方地远气瘴,如果因此心生惭愧,万一感愤成疾,那陛下岂不是得了一个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的恶名。”

李泌一席话毕,李亨顿时醍醐灌顶,倒不是真的担心李隆基有疾,而是提醒了他肃宗这个皇帝的位子,要太上皇的同意才能名正言顺。甚至往后真的收复两京,班师回朝,也要小心翼翼的处理和李隆基的关系,自己这个皇帝的位子才能坐的安稳,没有非议,也没有反复。

“长源,平乱之后,我们是否真的要……”李亨欲言又止,当然不需要他说出来,李泌也明白他是在问如何处理跟玄宗的关系。

“可令群臣通奏,具言天子思恋晨昏,请促还以就孝养。彼时大局已定,太上皇知天下归心,自当安心颐养天年。”

听完李沘的话,李亨频频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一半。

“还有一件事,臣来时看见了娘娘张良娣的鸾驾。”李泌说起的是肃宗的宠妃,肃宗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她随太上皇逃出长安,后得知寡人在武宁,就赶了过来。”

李泌看见了肃宗的表情,却没有避讳,而是继续说:“臣见张娘娘依然乘坐着七宝鞍,似乎过于奢华。”

“太上皇的母亲早逝,良娣的奶奶是太上皇的姨母,对太上皇疼爱有加。太上皇这才对良娣格外关心,这七宝鞍也是太上皇赐予。”

“陛下,如今四海分崩,应当让天下人看到宫中节俭的风气,良娣乘此七宝鞍,有失民心。请陛下下旨撤掉鞍上的珠宝,收入库房,等到有将士立了战功,赏赐给有功之人。”

肃宗觉得李泌言之有理,便命人去将张良娣七宝鞍上的珠宝摘下存入库房,张良娣大为不悦。肃宗便劝说其道,建宁王李倓连天下兵马大元帅都愿意拱手相让,你区区一个马鞍有何不能割爱呢。张良娣无奈,却从此对李泌和李倓二人心生忌恨。

李泌,白衣山人。运筹帷幄,也懂得激流勇退,但建宁王李倓就没有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