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浑沌(第2页)
龙船接近两座大山，逐渐放慢了速度，韦雪这才看清甲板正殿里坐着的人竟然是阿姊韦晴。
只见韦晴身着绣有金孔雀和银麒麟的罗衣，头戴凤簪，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腰带，腰带上镶嵌着红宝石和翡翠，熠熠生辉。相比那雍容华贵的衣着，韦晴却仅以淡妆示人，唯独眉毛被描绘得精致曼睩，但即便是这样素雅的妆容也透露着惊世骇俗的美。
“阿姊！”韦雪跃上了龙船来到韦晴的面前，却看见她正依偎在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的男人肩头。
“雪儿？”韦晴抬起头，脸上却未露出任何惊异的表情。
“阿姊何时做了贵妃，你这是要去哪里？”
“圣上携我共寻长生不老之泉，雪儿还不快来叩见圣人！”
韦雪看向韦晴身边，那位“圣上”的面目却被冠冕上垂落的十二白玉珠旒挡住，看不清晰，还在犹豫只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圣人训斥道：“见到天子，还不下跪！”
韦雪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韦见素，身后还站着阿大和小七。
“阿爷！”韦雪不可思议的看着韦见素问道，“圣上与阿爷都在这里，莫非安禄山已经占领了长安？”
“雪儿莫要胡言乱语，叛乱早已平息，为父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嘛？”
“青城之宝，女儿还未查清端倪。”
“什么青城之宝，我是让你去杀李乐山！”
韦见素话音未落，龙船底突然传来触碰雪山的回响，青铜船板缝隙里渗出苍梧之野的玄血。
龙船撞上礁石的瞬间，桅杆剧烈晃动着，险些折断，桅杆顶端悬浮的并非大唐的旌旗，而是半枚嵌着烛龙逆鳞的玉璇玑。
“为何要杀李乐山？”韦雪心中大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韦见素并未回到女儿，而且让阿大指挥船工奋力摇桨，摆脱礁石的束缚。十二对玄铁船桨划动时，竟有应龙褪落的鳞片在桨叶间闪烁。韦雪望着船舷两侧退散的浪涛，那些飞沫里翻滚的不是浪花，而是森森白骨，那些骷髅齿缝间还咬着雪山掉落的冰碴。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在帆索间流转，在龙骨深处传来刑天战斧劈砍星辰的闷响声中，龙船终于脱离了困境。
韦雪的身体随着船身摇晃，正想稳住身形，与阿爷问个清楚，却见那船楼最高层的琉璃窗前，分明立着个戴鸡父魌头面具的男子，他掌中把玩的，正是自己的灵霜玄华。
“什么人？”侍卫们高声大喊，刀枪在手、严正以待。
正在此时赤金船帆突然鼓满异风，帆面浮凸出武罗神女的山海图志。船首螭吻吞浪，犁开海水，有无数细小的青铜编钟在海面沉浮，螭吻兽首突然睁开玉髓镶嵌的双目，向着焦炎山乘风被破而来。
眼见龙船就要在焦炎山撞的粉身碎骨，韦见素急忙命令船工收帆降杆，就在桅杆自蜃楼云隙中降下的一瞬间，那面具男子飞身而下，一剑刺入了“圣人”的胸口。
“帝遇弑，速抓逆贼！”
阿大和小七挺身而上，那面具男子却已从龙船上飘然而去，落在了那焦炎山的岩石上，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韦雪心生疑惑，随即追了上去，背后还回荡着“皇帝驾崩了”，“皇帝还没死”，“仙山到了”，“上岸去找不老泉”的各种呼喊。
焦炎山上遍地焦土，其中皆生不烬之木，有兽穿行其中。韦雪寻踪而去，只见那兽其状如鹿，猴手熊足、纵目横鼻，却又长着一张人脸，龇牙咧嘴。
韦雪跟着那怪兽前行了不知多久，却突然迷失了方向，再寻那怪物，也没了踪影。突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韦雪回头一看，却是蒋灵儿。
“妹妹也是来寻那不老泉的嘛？”
“灵儿阿姊，我是来找李大哥的，你可曾看见？”
“谁是李大哥？”
“李乐山，与我们一道从长安到南诏的李乐山啊！”
“我不认识他！”蒋灵儿摇摇头，摇头的时候，韦雪才发现，不知为何她的头上长着一对兔子耳朵。
“那史大哥呢，史天赐呢？”
“他便在前方！”蒋灵儿用手指了指，原来不远处有一座峡谷赫然拦住了去路。
韦雪顺着蒋灵儿手指的方向绕到峡谷的正面，前方却是豁然开朗，只见那峡谷上方瀑布如注，下方潭水澄清如镜，与之前的火山焦土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刚刚那只怪物正在潭边饮水，但原来在此喝水的怪物并不止那一只。潭西卧着一只，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潭东站着一只，其状如虎而犬毛，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瀑布上还盘旋着一只，其状似虎、蝟毛，胁下双翼，音如嗥狗。
韦雪从未见过这些怪物，正看的出神，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原来是韦晴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到。
“不老泉，不老泉！”众人看见潭水一个个惊呼不已，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蜂拥而上。
就在大家疯狂痴癫，争相跳入潭水之际，又一只怪兽从水中跃出，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一口便将数人吞下。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刚那个面具男子不知道从何处出现，跃过韦雪的头顶，一剑刺向韦晴。
韦雪心呼一声不好，想要抽剑去挡，却发现手中并没有剑。再用铁臂钏的火焰去救却是为时已晚，韦晴倒在血泊之中的同时，手镯的火焰扫落了男子的面具，那是乐山的脸。
“为什么！”韦雪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你为什么要杀我阿姊？”
“你再看看，那是你阿姊嘛？”
韦雪低头一看，韦晴的面目慢慢扭曲，变成了一张她不认识的脸。不，她曾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对，是不正是阿姊那张虢国夫人游春图上的虢国夫人嘛！
“你！”韦雪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抬起头再望向乐山，不，眼前的人也不是李乐山，是一张和乐山非常相像，但却年长许多的脸，连头发都是皓白的。
突然之间山摇地动，再看周围，刚刚的那些异兽也都露出了真容，羊身人面的怪物长着如松道人的脸，似罴而无爪的怪物分明便是吉温，人面虎足的怪物越看越像安禄山，胁下双翼的怪物变更成了哥舒耀，而最初引路的那只怪物却是史天赐。
韦雪发动铁臂钏的力量想要消灭这些怪物，却发现手镯已经不在自己的手腕上，只听见蒋灵儿的声音大声呼唤着：“韦雪，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