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自主研发,唯一的出路!(第2页)
更重要的,他知道,在这片严谨到近乎冰冷的工业土壤之下,同样也燃烧着对技术最炙热的、不计成本的激情。
而这,正是他与顾秉文之间,最大的共同语言。
……
德国,图林根州,耶拿市。
这座被誉为“光学之城”的小城,安静地坐落在萨勒河谷中。几个世纪以来,全世界最精密的光学仪器,都从这里诞生。
耶拿精密光学公司的厂区,坐落在城市的一角。与不远处依旧辉煌的蔡司总部相比,这里显得有些陈旧和落寞。厂房外墙上,“jeaprecisiooptics”的字样已经有些斑驳。
在一间光线昏暗、充斥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实验室内,顾秉文正死死地盯着一台老旧的离子束抛光机。
机器发出的嗡嗡声有些不稳,显示屏上跳动的数据,也始终在一个微小的范围内波动,无法达到他计算出的理论最优值。
“该死的!又是轴承的磨损问题!”顾秉文一拳砸在操作台上,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
“顾博士,别急,”他身边一位同样来自国内的助手,名叫周涛,递过来一杯冷掉的咖啡,“这台设备已经连续运转超过两万个小时了,能保持现在的精度已经是个奇迹了。我们已经向董事会打了三次报告,申请更换核心部件,但一直被驳回。”
“驳回?他们当然会驳回!”顾秉文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在赫尔曼·鲍曼那个该死的银行家眼里,我们这些搞研发的,就是一群只会烧钱的废物!他只看得到财报上的亏损,却看不到如果我们再不更新设备,用不了三年,我们连给徕卡代工显微镜镜头的资格都要保不住了!”
鲍曼,正是耶拿精密光学公司现任的Ceo,一个由债权银行派来的、只对财务数据负责的典型经理人。
“可是……博士,我们上个季度提出的那个‘非球面镜快速成型’项目,不是很有希望拿到军方雷达项目的订单吗?那可是能让公司起死回生的大合同啊。”周涛小声地说道。
“订单?”顾秉文自嘲地笑了笑,他指着实验台上一块半成品镜片,“就用这台随时可能报废的机器去做?去和装备着全新设备的蔡司竞争?我们连他们的投标资格线都摸不到!鲍曼否决了这个项目,他说风险太高,回报周期太长。他宁愿把仅有的一点资金,拿去扩大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望远镜生产线,因为那个能让他这个季度的报表好看一点!”
周涛沉默了。
他知道,顾博士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这个团队,拥有着世界一流的光学设计理论和算法,却被困在这样一家日薄西山、被资本短视所扼杀的公司里,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种怀才不遇的痛苦,像钝刀子割肉,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他们的热情和理想。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
Ceo鲍曼的秘书,一个金发女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顾博士,鲍曼先生让我通知您,董事会刚刚通过决议,为了缩减开支,您的光学理论研究部,下个季度的预算,再削减百分之三十。另外,您申请采购的那批高纯度石英材料,也被否决了。”
“什么?!”顾秉文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削减百分之三十?那我们还研究什么?干脆关门算了!那批材料是我们进行下一代镀膜技术研究的关键!没有它,一切都是空谈!”
秘书耸了耸肩,语气冰冷:“这是董事会的决定。鲍曼先生说,如果无法接受,您可以提交辞职报告。”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混蛋!!”
顾秉文气得浑身发抖,他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溅。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周涛和其他几位团队成员,都低着头,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和悲哀。
他们知道,这艘船,真的要沉了。
“散了吧,”顾秉文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今天……都早点下班吧。”
他失魂落魄地脱下白大褂,走出实验室,漫无目的地走在耶拿古老的街道上。
深秋的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得他心底一片冰凉。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作为天之骄子,怀揣着“光学报国”的梦想来到德国。他也想起了在蔡司,自己如何凭借过人的天赋,取得一个个技术突破,却始终被排挤在核心圈子之外。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带着团队出走,来到耶拿,本想大展拳脚,却最终落得如此境地。
难道,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吗?难道,我们这些华人工程师,无论在哪里,都注定只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耶拿大学旁边,那家他常去的、名叫“光与影”的咖啡馆。他推门而入,想用一杯苦涩的浓缩咖啡来麻醉自己。
就在他刚刚坐下时,一个沉稳而有礼貌的声音,用标准的普通话在他身边响起。
“请问,是顾秉文博士吗?”
顾秉文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东方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那人的眼神,深邃、平静,却又好像蕴含着一种能够洞悉一切的力量。
“我是。请问你是?”顾秉文有些警惕地问道。
“我叫秦奋,”年轻人递过来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印着名字和“远风集团”四个汉字的名片,然后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道,“我看了您十五年前发表在《应用光学》上的那篇关于‘泽尼克多项式在波前像差拟合中的非线性优化’的论文,深受启发。”
顾秉文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一缩!
那篇论文,是他博士期间的巅峰之作,也是他整个学术生涯中最得意、但同时也最冷门、最不为商业世界所理解的纯理论研究。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开口,没有谈合作,没有谈薪水,却直接点出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骄傲的那个角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做过功课”了。
这是一种来自顶尖同行之间,无声的、最高级别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