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一个时代的序章 ！
林亦然的瞳孔在瞬间收缩。
那双透过金丝边眼镜的眼眸，原本充满了学者的探寻与对陌生人的警惕，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执掌……我们国家的半导体事业？
这几个字眼，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重如泰山，组合在一起，更是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宏大。如果说这话的是某个部委的白发领导，他或许会惊讶，但会理解。可说这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的青年。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荒谬。
“先生，我想你找错人了，或者，你是个骗子。”林亦然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疏离。他受过最顶级的科学训练，逻辑思维是他的本能。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抛出如此天方夜谭般的提议，其可信度无限趋近于零。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准备送客。
秦奋对此早有预料，他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沉静如水，仿佛早已看穿了林亦然内心的所有壁垒。
“林先生，不要急着关门。”秦奋的语速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林亦然，三十一岁，安徽人。八二年的高考状元，公派留学，五年拿下斯坦福电子工程博士学位。你的博士论文《高频抖动抑制在调制器中的应用研究》，被你的导师，卡弗·米德教授誉为‘模拟电路设计艺术的杰作’。”
林亦然关门的动作停滞了。
这些信息虽然是公开的，但被人如此清晰、准确地当面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意外。
秦奋向前微一探身，目光直视着林亦然的眼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愈发清晰：“你在论文中提出的‘自适应前馈补偿环路’结构，理论上可以将信噪比提升至少6个分贝，但受限于当年斯坦福实验室1.5微米的制造工艺，实际效果大打折扣，这应该是你最大的遗憾吧？”
“在ti，你参与了tms320C5x系列dsp的设计，你负责的是其中的pLL锁相环和AdC模数转换模块。你通过巧妙的电荷泵设计，将C5x的时钟抖动压到了当时业界最低的水平，但整个芯片的架构，却为了兼容上一代产品和降低成本，牺牲了你最看重的性能冗余与设计美感。”
“我说的，对吗？”
最后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亦然的心防之上。
如果说前面的履历只是调查详尽，那么后面这两段话，则彻底击溃了林亦然的冷静。
博士论文的遗憾，是深埋在他心底多年的意难平；在ti的设计取舍，是他作为一名追求完美的工程师，在庞大商业机器面前最深刻的无力感。这些，绝不是一个普通“骗子”或者说客能知道的。眼前这个人，对他的技术，对他的理想，甚至对他的苦闷，都有着近乎可怕的洞察力。
林亦然的手，从门上缓缓滑落。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侧过身，沙哑着嗓子说道：“进来吧。我给你十五分钟。”
客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淡淡的书卷味。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专业典籍，从《模拟集成电路设计》到《半导体物理》，应有尽有。
秦奋没有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战场就已经铺开。
他将那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了客厅中央的咖啡桌上，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林亦然抱着双臂，站在书架旁，保持着安全距离，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叫秦奋。”秦奋自我介绍道，“我从你这里，不想得到任何东西。相反，我是来给你送一份礼物。”
他没有理会林亦然愈发疑惑的眼神，径直打开了手提箱。
箱子里没有美金，没有黄金，只有一叠叠装帧精美、厚重无比的文件。
秦奋首先拿出的，是一张大幅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崭新的行政大楼巍然耸立，一条鲜红的巨型横幅迎风飘扬，“热烈庆祝远风电子信息产业基地正式落成”的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广场上，数千名工人汇聚成蓝色的海洋，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在高高升起。
那股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的，朝气蓬勃、热火朝天的建设氛围，与帕罗奥图这宁静安逸的午后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们的‘战场’，远风电子信息产业基地。就在昨天，它刚刚落成。”秦奋将照片推到林亦然面前，“地点，凤栖市。我们已经建成了符合国际标准的万级无尘车间，采购了东京电子、应用材料和尼康的部分二手设备，搭建了一条完整的5英寸、1.5微米制程的晶圆生产、封装、测试实验线。”
林亦然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他非常清楚，这样规模的产业基地，这样高规格的投入，在国内意味着什么。
“你们……造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生产二极管和三极管吗？”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国内，能做到这一步的企业，几乎没有。
“二极管、三极管只是开始。”秦奋看出了他的想法，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封面上，是几个遒劲有力的印刷体大字：《“中国芯”工程——远风集团半导体产业五年发展规划纲要》。
林亦然的呼吸，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骤然一滞。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拿起了那份文件。
翻开第一页，是序言。
“……半导体产业，乃现代工业之基石，信息时代之引擎。国无芯，则如人无脉，国之重器，受制于人，民族复兴，终为空谈。远风集团，当以工业报国为己任，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为我中华，铸造一颗强大的‘中国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