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远古的低语

就在那场堪称天崩地裂的、末日般的剧烈震动，将所有人的理智与感知都无情地推向崩溃边缘的最高潮时。那仿佛要将整座宏伟神殿都彻底撕裂成亿万块冰晶碎片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摇晃，却又突兀地、毫无任何征兆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强行按住了一般……骤然减弱了。

并非是完全的停止，而是从那种狂暴的、毁灭性的、毫无规律可言的震颤，转变为了一种低沉的、如同某头体型堪比山脉的太古巨兽那巨大心脏在沉睡中搏动般的、富有某种诡异而神圣节律的持续性脉动。

大地，依旧在一下、一下地、沉稳地起伏着，但幅度已经减小到了尚能让人勉强站稳的程度。那些如同黑色闪电般蔓延的狰狞裂缝，也停止了扩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相对的平静，非但没有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感到丝毫的放松与庆幸，反而让他们的心脏，都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在物理性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减弱之后，一种更加恐怖、更加匪夷所思、也更加无法理解的“声音”，从那片代表着神殿核心区域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深邃黑暗之中，悠悠地、缓缓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传来。

那不是一种可以通过空气的震动、经由脆弱的耳膜和听小骨进行传递的物理声音。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低语”。

它优雅而又蛮横地绕过了所有的生理感官，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源自于创世之初的涓流，直接渗透进了在场每一个生物的意识最深处，在他们那脆弱而又独特的灵魂之上，奏响了那来自太古洪荒的、第一个，也是最古老的音节。

那“低语”声，低沉、空旷、宏大。

它仿佛是已经寂灭了亿万年的古老星辰，在宇宙的尽头，在时间的终点，发出的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孤寂与疲惫的叹息。

又像是沉寂了无数个地质纪元的、被世人遗忘了名讳的古老神只，在时间的尽头，从那永恒的、冰冷的睡梦中，缓缓地、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祂的第一只眼。

它的音节，不属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已知的、甚至是不为人所知的语言体系。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承载了世界最原始概念的“道”与“理”的具现化。

它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那最根本的法则与秩序；它的每一个转折，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沧海桑田、万物生灭的、那宏伟而又无情的壮丽史诗。

而这道仅仅持续了十几秒的、超越了语言与逻辑的“低预”，对于在场这些拥有着截然不同出身、信仰与力量体系的灵魂，也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发自于本源最深处的剧烈反应。

对于巴图，以及他身后那几名侥幸存活的、其血脉之中流淌着对这片巍峨雪山最原始、最虔诚崇拜的雪狼部落战士而言，当这道“低语”在他们的灵魂之中如同洪钟大吕般响起时，他们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完全无法用任何贫乏的言语去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的敬畏与源自于生命层次差距的渺小恐惧的……神圣感。

他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如同观看一场身临其境的史诗电影般，浮现出了一幅幅宏伟而又模糊的、超越了想象极限的创世幻象：

顶天立地的、由纯粹冰雪与风暴所构成的巨人，在混沌初开的、荒芜的世界里行走，祂的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颤抖；掌控着风雪、雷霆与极光的古老神明，用祂那冰冷的呼吸，塑造了这片连绵不绝的、雄伟的雪山山脉；无数在部落传说中、早已灭绝了无数个世代的太古异兽——长着钻石犄角的猛犸、羽翼如同冰刃的巨鹰、以及身披万年冰甲的剑齿巨虎，都在这位伟大神明的脚下，温顺地、谦卑地，匍匐、朝拜。

这道“低语”，是他们血脉记忆最深处，那一代一代口耳相传的、对“雪山之神”的……终极印证！

这是神的声音！

“扑通！”

一名最为年轻的、意志力相对薄弱的雪狼战士，再也无法承受这股来自灵魂与血脉的双重神圣威压。他的双腿，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猛地一软，便不由自主地、以最虔诚的姿势，五体投地地跪倒在了那冰冷的、布满裂纹的地面上。

他的额头，紧紧地、卑微地贴着那仿佛还残留着神明气息的冰面，身体因为极度的敬畏与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口中更是不受控制地、无意识地呢喃着那些只有部落中最年长的祭司才会吟诵的、古老的、用于祈求神明宽恕与赐福的祷词。

而部落首领巴图，虽然凭借着他那身经百战、早已磨砺得如同万年顽石般坚韧的强大意志力，依旧倔强地、笔直地站立着，没有弯下他那高傲的膝盖。但他那张饱经风霜、坚毅如铁的脸庞，此刻也变得煞白一片，毫无血色。额头上，豆大的、冰冷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沁出，顺着他那深刻的皱纹，缓缓滑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早已坚如磐石的心脏，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悸动着，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出来，向那个伟大的、未知的、至高的存在，献上自己作为凡人的、最卑微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