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神殿的震动

战场之上，那场决定了一个灵魂最终归属的、惨烈无比的内在战争所掀起的无形尘埃，正缓缓落下。

叶络那具恢复了人类形态后便力竭倒下的、伤痕累累的身躯，与不远处那个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与意志力、挣扎着爬到他身边、同样陷入了深度昏迷的莫黎，两个脆弱而又坚韧的相依身影，在这片被狂暴力量与无情杀戮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如同末日废墟般的冰晶大殿之中，构成了一幅充满了悲壮与凄凉的静止画面。

空气中，那股狂暴的、几乎要撕裂空间本身的能量余波，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温热的血腥味，与这片亘古冰原所固有的、那种仿佛能将时间本身都彻底冻结的永恒寒意，诡异地交织在一起，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残酷与疯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如同实质的铅块，沉重地笼罩了这片广阔的废墟。

雪狼部落的年迈首领巴图，用他那柄同样布满了无数豁口与裂痕的巨大战斧，死死地支撑着自己那几乎要散架的、疲惫不堪的身体。他的胸膛，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片的、夹杂着血丝的白色雾气。

他那双原本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充满了浑浊与血丝的眼眸，无比复杂地扫过那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生死不知的年轻人，又无比警惕地、带着刻骨的仇恨，望向大殿的另一端——那个始终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优雅而又残忍的“冰柩使者”，艾萨克。

巴图的心中，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既有对叶络能够从那般恐怖的、近乎于神魔的形态中，奇迹般地恢复人型所感到的、无与伦比的震惊与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庆幸；更有对两人此刻那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逝的状态的、深深的担忧与焦虑；以及，对那个虎视眈眈、实力依旧深不可测的强敌依然在侧的、沉重到几乎要压垮他脊梁的巨大压力。

他身后那仅存的几名、同样各自带着严重伤势的雪狼部落的精英战士，也都背靠着残破不堪的冰壁，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地握紧了手中那早已卷刃的武器。他们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失去同伴的悲痛，以及……一种在绝境之中被逼出来的、随时准备燃烧生命进行最后一搏的决然。

而在大殿的另一头，艾萨克和他手下那些身着黑色制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净化者”们，也暂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那些侥幸从刚才那场单方面屠杀中存活下来的“净化者”，他们的脸上，大多还残留着对那头冰蓝色恶魔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以及此刻，对叶络那突兀得完全不合常理、甚至可以说是颠覆了他们对超凡力量认知常识的、逆向变回人形的巨大困惑。他们紧握着各自的武器，以一种高度戒备的防御性阵型，将他们的领袖艾萨克护卫在中央，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这份无比脆弱的、建立在共同的震惊与未知之上的、诡异的平静，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异变，毫无征兆地，从这片古老天地的最深处，轰然降临！

“嗡——”

那不是声音。

而是一种……频率。

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被人类的耳朵所直接捕捉，却能让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骼、内脏、甚至灵魂，都随之产生强烈共鸣的恐怖频率。

它如同一个已经沉睡了亿万年的、与这颗星球同样古老的远古巨兽，在被一群渺小的、不知死活的虫子，在其最深沉的梦境中反复惊扰之后，终于，发出的第一声极不耐烦的、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毁灭气息的、沉重的呼吸。

紧接着，大地，开始了第一次的、轻微的颤抖。

那是一种从地壳的最深处、从这片冰封大陆的根基之中，所传递上来的、沉闷而有力的震动。脚下那坚硬无比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冰晶地面，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牙酸胆寒的、细微的“咯吱”声。

穹顶之上，那些在之前的激烈战斗中被狂暴能量所震松的、细小的冰尘与碎屑，如同受到了惊吓的飞虫，簌簌地、成片成片地坠落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中，形成了一道道灰色的、流动的瀑布。

“怎么回事？地震吗？”一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净化者”，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紧。他本能地蹲下身子，双手张开，试图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稳住自己的重心。

“闭嘴！保持警惕！”他身边那位经验更加丰富、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小队长，低声呵斥道。但那双死死盯着前方、看似镇定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疑与不安。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次轻微的震颤过后，是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足一秒的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