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家要吃肉 作品

第1295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第2页)

公社的枪声响起时,孙少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早就料到今天这件事情会闹大,只是没想到金俊武会这么狠,直接把祸水引到田福堂身上。

看着徐治功带人把斗殴的人群分开,孙少安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转身往家里走去。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回家的路上,孙少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月前在县城偶遇田润叶的场景。那天他是去给奶奶抓药的,在县医院门口撞到了田润叶。她瘦了,眼窝深陷,原本红润的脸颊苍白的像张纸。最刺眼的是她右眼角那块青紫,像块肮脏的补丁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这是咋弄的??”孙少安犹记得自己当时声音都变了调。

田润叶慌乱的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讷讷回道:

“没、没啥,磕门框上了……”

孙少安没再继续追问,好歹也在生产队干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太多,被男人打的婆姨,他们也大多是这么说的,磕门框上、摔台阶下、撞桌子角。那些伤痕的形状,他可是太熟悉了,田润叶眼角的淤青分明是拳头留下的印记。

想到这里,孙少安的脚步突然停住。他站在东拉河岸边,望着浑浊的湖水,一个大胆邪恶的念头,像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他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低声喃喃自语道:

“田福堂……你不是最宝贝你闺女吗?”

河对岸,一群鸭子扑棱着翅膀下水,搅碎了水中的倒影。

孙少恩回到自家窑洞时,天已经擦黑。父亲孙玉厚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

“去哪儿了?一天不见人影。”

“去后山转了转。”孙少安含糊其辞地回应着,弯腰钻进了窑洞。

母亲正在灶台前忙活着,见他回来赶忙从锅里舀了碗糊糊,递给他,然后说道:

“快吃吧,还热着呢。”

孙少安接过碗,蹲在灶台边呼噜呼噜的喝起来。热腾腾的玉米糊糊下肚,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来,满脑子都是那个逐渐成型的计划。

“你二爸的事听说了没?”孙玉厚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孙少安手里的碗顿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回道:

“听说了。”

“丢人现眼!”

孙玉厚狠狠地啐了一口,脸色阴沉的怒声道:

“咱老孙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孙少安没接话,他想起小时候二爸孙一婷带着他去河里摸鱼的场景,那时候的二爸还是个精神小伙子,不像现在这样整天围着田福堂摇尾巴。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是贫穷?是权力?还是这该死的世道?

母亲有些担忧的看着大儿子,轻声问道:

“少安?你咋不吃了啦?”

孙绍恩回过神来,三两口把剩下的玉米糊糊扒进嘴里,然后回道:

“饱了。”

他放下碗,走到院子里,夜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犬吠。孙绍恩仰头看着满天星斗,思绪又回到白天,那个计划上。

田润叶现在过的不好,这是肯定的。他那个在城里当司机的男人,李向前,听说脾气很暴躁,最近又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孙少安远远的见过几次,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

孙少安的心中对田润叶没有多少怜悯,残存的那点对她的愧疚,早就被复仇的快感冲淡了,他喃喃自语道:

“既然都是偷……呵呵,田福堂,我要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孙绍恩想起了小时候和田润叶一起在河边玩耍的日子,想起她笑起时眼角的小痣,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块冰糖……这些记忆曾经是那么的珍贵,现在却成了他计划中最有力的武器。

“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孙少安转过头,看到妹妹兰香正站在窑洞门口,于是便问道:

“咋啦?”

“妈让你帮忙挑水去,缸快见底了。”兰香眨着大眼睛回道。

“这就去。”孙少安拿起墙边的扁担和水桶,大步走向村口的井台。

井台边已经聚了几个挑水的后生,见他来了,纷纷都打招呼。孙少安应付了几句,思绪却飘向了县城。他得想办法多见田润叶几次,得让这个女人重新信任他,依赖他……这个计划需要耐心,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水桶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孙少安却觉得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复仇的滋味比蜜甜,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他浑身发热。回到家里,孙少安把水倒进缸里,突然对母亲说道:

“妈,我明天去趟原西县城。”

母亲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大儿子,开口问道:

“又去?前些日子不是刚去过?”

经过生活的重压,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孙少安,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奶奶的药快吃完了,我得再去抓几副来,顺便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零工可打。”

孙玉厚此时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眉毛皱了起来,说道:

“队里活这么多,你还有心思往外跑??”

“就一天,晚上就回来。”孙少安坚持道。

孙玉厚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道:

“随你吧。”

夜深了,孙少安躺在土炕上,盯着父亲此起彼伏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田润叶眼角那块淤青,还有田福堂,今天被打的满地打滚的狼狈样。这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既心痛又兴奋。孙少安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轻声道:

“田福堂,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被仇恨点燃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几天,孙少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干活更卖力了,话却比平时少了许多。队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被二爸的丑事闹得抬不起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为那个计划做着充足的准备。

机会来的比预想的还要快,五天后,队里派他去县城拉化肥。孙少安天不亮就出发,赶着队里的驴车,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偶遇”田润叶。

县供销社门口人头攒动,孙少安排了半天队才把化肥装上车。他故意磨蹭到中午,然后赶着驴车慢慢往县医院方向晃悠。他的直觉告诉他,田润叶可能会在那里出现。

只能说一切都来的太巧,就在孙少安路过医院小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田润叶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的确凉衬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低头快步走着,差点撞上了孙少安的驴车。

“润叶!”孙少安故作惊讶地叫道。

田润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他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问道:

“少安哥?你咋在这儿?”

孙少安跳下驴车,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他,回道:

“我是来拉化肥的,你咋了?这是生病了?”

田润叶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臂,那里有一块不明显的淤青,从袖口露出来,她赶忙遮掩住,然后不自然的说道:

“没、没,我就是……就是来看看我二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