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金俊武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扭转了这场战争的局势,王家庄的这群憨憨根本就不知道双水村的情况,立刻就对这句话信以为真了。
这群夯货停止了对金家院子的攻击,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直奔田家圪崂去了,任谁都想不到,事情还会有这样戏剧性的变化。
然而人虽然走了,金家大院却是一片狼藉。金俊文衣服被扯的稀烂,手上还流着血;小儿子,金强被打的撅着屁股趴在炕上,直喊爹妈。金家老大的家门到底还是没能守住,所以家里的盆盆罐罐被砸了个一塌糊涂。
金俊武家还能强一点,他手里分别拿着切菜刀和杀猪刀子,一脸凶相,震慑住了王家庄那帮凶徒,护住了家人的完整。
王家庄的二十来个年轻后生此时已经趟过了东拉河,去到田家圪崂找田福堂的麻烦去了。田福堂做梦都没想到,他坐山观虎斗,居然会被金俊武把黑锅甩到他身上。
王家庄的这群人彻底打红了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他们刚过了哭咽河,有人就跑到前面给田福堂传了话。田福堂整个人都被吓麻了,一时间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赶紧大吼着,让老婆和儿子赶快去邻居家避难。
家眷走后,田福堂又把窑洞的门都锁了起来。养尊处优的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灵巧过,他飞快的爬上院墙,吼叫着让田福堂和田姓人家的后生们,赶快来保卫他的家园。
然而同族的田姓人家,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王家庄的那些凶徒已经冲进了院子。几个腿脚麻利的直接爬上了田福堂家的窑顶,把窑檐石挨个的往下砸,石块的碎屑崩的满哪都是。
田福堂别看平时在双水村里很有气势,可此时他表现的就像个纸做的老虎。他急得大声向王家庄的人做解释,说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这群打红了眼的人,哪有兴趣听他呜呜喳喳?抡起扁担就开揍啊,打了他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田福堂同族的后生冲进田家大院时,田福堂已经快被打的没动静了。一看到同族的长辈被欺负,田家后生也都急了眼,一场群架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
副支书金俊山此刻都快要疯了,双水村出了这么大的群体事件,他这个副书记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出人命。
金俊山立刻跑到田家圪崂去找田海民,把搂着媳妇儿睡觉的田海民直接从炕上拽了下来,一脚踹在他屁股蛋子上,让他赶紧去开上拖拉机,到石圪节公社找领导去。
田海民别看对金富和金强的话,可以不当回事,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惧怕金俊山的,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副支书。此刻他再不敢怠慢,马上用摇把子摇起拖拉机。
拖拉机临开走时,金俊山不放心,索性自己也爬了上去。两人到工作时,恰好主任白明川不在机关,只有副主任徐治功在,金俊山马上向老徐紧急汇报了情况。
徐治功一皱眉头,面露难色的开口道:
“这种说不清理不清的事,公社要怎么个管法?再说了,老白,他现在也不在,我说话也未必好使啊!”
看到徐治功的推诿,金俊山急了,他绵里藏针的说道:
“现在双水村已经乱成了一片,公社要是再不赶紧过去,恐怕就会有很多人被打死了。
普通村民倒是好说,我来的那会儿,田福堂已经被打的没了动静,他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这件事谁担当得起?”
听着金俊山话语中隐含的威胁,徐治功深以为然,要知道田福堂的弟弟田福军可不是吃素的,那是原西县除冯世军以外实打实的二把手,真要是让他怪罪下来,自己和白明川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于是老徐当机立断,把公社的武装专干杨高虎找了过来,让他去赶紧去公社的企事业单位找了几个基层民兵,立刻跟他赶往双水村。
公社的人马赶到田家大院时,徐治功看到这个场景,眼皮子直跳,他命令身边的一个民兵,直接对着天空鸣了三枪,枪声一下子把在场的人群给惊呆了。打架的人和看打架围观的人都被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徐治功和杨高虎领着民兵冲进了田家大院,立刻把在场人群手里面的器械都给缴了。徐治功同时下达命令,让人把金家湾那边参与过斗殴的村民也都带到田福堂的院子里。
到底是公社的二把手,徐治功处理这种事情还是蛮有魄力的。他命令民兵把外村的王家和双水村的田家、金家三姓,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都给捆了起来。
最好笑的还得是田福堂,他抱着脑袋撅着腚趴在地上,身子上裤子上满是脚印子,但是好在一张脸还算是保住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被干出了一身内伤,捂着自己的肋巴扇,不停的哎呦哎呦,让围观的人捂着嘴,唯恐笑出声来。
双水村的这些村民更是大开眼界,毕竟谁也没见过田福堂这么狼狈的模样。大家多是在幸灾乐祸,因为都清楚这是田福堂自找的,哪怕是早点处理这件事,没选择袖手旁观,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下场。
徐治功好歹也是石圪节公社的二把手,午饭前,他让人把王家庄大队的管事的人也给叫了过来。在田夫藏家的中窑里,徐治功主持召开了两个大队领导人的紧急联席会议,最终做出了如下的决定:
一、谁砸烂的东西,由砸烂东西者原价赔偿给物主;
二、谁被打伤,由打人者负责医药费;并且负责赔偿伤者在养病期间的公分,也可以按照两队平均公分值折算成软妹币;
三、孙玉婷和王彩娥之间的男女关系问题,因两人都拒不承认,而且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所以不予追究……
送走徐治功一行人之后,田福堂的脸黑的跟灶台的锅底似的。公社的这群人赶过来帮忙,中午开饭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田福堂,没忘了安排人杀了队里的两只羊,又搞来了十几斤白面,给这群民兵准备了午饭。
下午,徐治功、高虎和十几个公社各单位抽来的民兵,在双水村吃完羊肉烩白面片,喝了茶水,田海民用拖拉机把这群人送了回去。至于那些惹事的祸,也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田福堂还算不上是最倒霉的。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田福堂险些气吐了血,他做梦都没想到,在他被人围殴的时候,有一只阴暗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看过了全程。
孙少安蹲在田家圪崂的土坡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冷眼看着田福堂家院子里上演的闹剧。王家庄那群后生像发了疯的野狗,把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田福堂打的抱头鼠窜。
田福堂那件平日里体面的蓝布褂子被扯得稀烂,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肥肉,像头待宰的猪一样,在泥地里翻滚。
“活该!”
孙少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草茎在他嘴里被咬的稀烂,苦涩的汁液在舌尖蔓延。
他想起了这几年田福堂对他的种种刁难,从阻挠她和润叶的感情,到克扣他们生产队的化肥指标,从分猪饲料地那件事上给自己埋雷,再到上次豁坝事件后,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这些年来积压的怨恨,像发酵的面团,在他的心里不断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