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亭 作品

第511章 附势反亡 董贤邀宠

却说朱博、赵玄,登殿受策,闻得殿上发出怪声,都是提心吊胆,匆匆谢归。汉哀帝也觉有异,使左右验视钟鼓,并无他人搏击,为何无故发声?乃召回黄门侍郎扬雄,及待诏李寻,李寻答说道:“这是《洪范传》所谓鼓妖呢!”

名称新颖。汉哀帝因此问何为鼓妖?李寻又说道:“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便致有声无形。臣谓宜罢退丞相,借应天变,若不罢退,朞年以后,本人亦难免咎哩。”

汉哀帝默然不答,扬雄亦进言道:“李寻言并非无稽,愿陛下垂察!即如朱博为人,强毅多谋,宜将不宜相,陛下应因材任使,毋致凶灾!”

汉哀帝始终不答,拂袖退朝。内有祖母傅太后主张,小孙何得擅改?

朱博晋封阳乡侯,感念傅氏之厚恩,请奏上傅丁两后尊号,除去定陶二字。傅太后喜如所望,就令汉哀帝下诏,尊共皇太后傅氏为帝太太后,古今罕闻。居水信宫。共皇后丁氏为帝太后,居中安宫。并在京师设立共皇庙,所有定陶二字,并皆删去。于是宫中有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列至尊,渐成骄慢僭越,有时谈及太皇太后王政君,竟直呼为老妪。亏得王政君素来和气平缓,不与计较,所以尚得相安。

赵太后飞燕已经势孤失援,却去奉承傅太后,买动欢心,往往问候永信宫,不往长信宫。太皇太后王政君虽然感到懊恼怅惘,但因为傅氏权力方盛,也只有勉强包容忍让,听她所为。赵飞燕不得善终,已兆于此。

朱博与赵玄又接连上奏,请复前高昌侯董宏封爵,谓董宏首议帝太太后尊号,乃为王莽师丹所劾,王莽师丹不思显扬大义,胆敢贬抑至尊,亏损孝道,不忠孰甚。宜将王莽师丹夺去爵位示为惩罚,仍赐还董宏封爵食邑。

汉哀帝当即批答,废黜师丹为庶人,令王莽出都就国。独谏大夫杨宣上书,略言先帝择贤嗣统,原欲陛下承奉东宫。今太皇太后春秋七十,屡经忧伤,勒令亲属引退。借避丁傅,陛下试登高望远,对着先帝陵庙,能勿怀惭否?说得汉哀帝内心也为耸动,因复封王商之子王邑为成都侯。

这个时候汉哀帝屡患痿疾,久不视朝,待诏黄门夏贺良,挟得齐人甘忠可之遗书,妄称能知天文。上言汉历中衰,当更受命,宜急改元易号,方可益年延寿。汉哀帝竟为所惑,遂于建平二年六月间,改元太初,自号陈圣刘太平皇帝。哪知祯祥未及,凶祸先来,帝太后丁氏得病,不到旬日,便即逝世。

汉哀帝刘欣得疾临丧,忙碌数日,身体愈发感觉不适,索性奄卧床上,不能起身。幸由御医多方调治,渐渐就痊,遂命左右调查夏贺良的履历。仔细钩考,其实就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匪人。

夏贺良平生并无技能,单靠甘忠可遗书,作为秘本。甘忠可也是个妖民,曾制《天官历》《包平太平经》二书,都是随手掇拾,似通非通。甘忠可曾经自称自己的相术为天帝垂赐,特使真人赤精子传授。当时曾经光禄大夫刘向,斥他罔上惑民,奏请逮捕,卒至下狱饿死。刘向在汉哀帝初年去世,夏贺良乘隙出头,就将甘忠可之邪说,奉为师傅,入都干进。可巧长安令郭昌,与他同学,遂替他转托司隶解光,待诏李寻,代为举荐。

解光、李寻便将夏贺良登诸荐牍,奉旨令贺良待诏黄门。

此次切实调查,报知汉哀帝,汉哀帝已知他学说不经,那贺良还不管死活,复奏言丞相御史,未知天道,不足胜任,宜改用解光、李寻辅政。自己寻死,尚嫌不足,还要添入两人。

汉哀帝越加动怒,诏罢改元易号二事,立刻下命捕捉系狱。夏贺良问成死罪,并将解光和李寻谪徙到敦煌郡。解光阿附傅氏,应该至此报应,只是李寻未免是无辜遭到连累。

傅太后既减削王、赵二外家,独揽国权,自然快慰。只有从弟傅喜,始终不肯阿谀奉承,一味顺从,傅太后感到他实属可恨,应该将他夺去爵邑,方好出气。当下嘱令孔乡侯傅晏,商诸丞相朱博,要他追劾傅喜,夺去侯封。朱博欣然领命,待傅晏去后,即邀御史大夫赵玄到来,请他联名弹劾傅喜。赵玄迟疑道:“事成既往,似乎不宜再提。”

朱博闻言,脸色立变,说道:“我已应许孔乡侯了。匹夫相约,尚不可忘,何况至尊。君怕死,博却不怕死!”

原是叫你去死。赵玄见他色厉词刚,倒也胆怯,只好唯命是从。朱傅又想出一法,恐单独弹劾傅喜,反启汉哀帝的疑心,索性将汜乡侯何武,亦牵入案中。当下缮成奏疏,内称何武傅喜,前居高位,无益治道,不当使有爵土,请即免为庶人等语。

这份奏疏呈将进去,总道与师丹和王莽相同,立见批准,不料复诏未下,却由尚书令奉着密旨,召入赵玄,彻底盘问。赵玄始尚含糊,及尚书说明上意,已知是傅晏教唆指使,教赵玄自己委责,老实说明。

赵玄性尚忠厚,不能狡赖,遂将傅晏嘱使朱博,朱傅强迫联名,备述一遍。当由尚书复报汉哀帝,汉哀帝立即下诏,减去赵玄死罪三等,削傅晏封邑的四分之一,使谒者持节召朱博入掖庭狱。朱博才知大错铸成,无法求免,不如图个自尽。当即对着谒者,取出鸩酒,一喝即尽,须臾毕命。鼓妖预兆,至是果验了!冰山未倒,先已杀身。

谒者见朱博已经自杀身亡,于是回宫销差。汉哀帝特进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没多久即升任丞相。平当,字子思,籍隶平陵,以明经进阶,官至骑都尉。汉哀帝因他经明禹贡,使领河堤。当尝奏称按经治水,只宜疏浚,不宜壅塞,须博求浚川疏河的名士,共同监役,方可奏功,汉哀帝却也依议。当有待诏贾让,具陈上中下三策。上策是顺河故道,中策是凿河支流,下策是随河筑防,时人叹为名言。贾让三策,随笔插入,是不没名论。

平当专主中策,择要疏浚,河患少纾。至拜为丞相,正当建平二年的冬季,汉制冬月不封侯,故只赐爵关内侯。

越年平当即患病,汉哀帝召当入朝,意欲加封,当称病不起。家人请平当强起受印,为子孙计,当喟然道:“我得居大位,常患素餐。若起受侯印,还卧而死,死有余罪。汝等劝我为子孙计,那知我不受侯封,正是为子孙计哩!”

言之有理。说罢,遂命长子平晏缮奏,乞请骸骨。汉哀帝尚优诏慰留,敕赐牛酒,谕令调养。当终不得愈,春暮告终,乃擢御史大夫王嘉为丞相。

王嘉,字公仲,与平当是同乡,也以明经射策,得列甲科,入为郎官。屡次超擢,竟登相位,封新甫侯。才阅数月,又出了一场重案,几乎与中山国案子情迹相同,也有些含冤莫白,枉死多人。王嘉为相未久,不便强谏,只得袖手旁观,付诸一叹罢了!先是东平王刘宇,乃是宣帝之子。受封历三十三年,幸得考终,其子刘云嗣为东平王。建平三年,无盐县中发生两个怪事。一是危山上面,土忽自起,复压草上,平坦如驰道状。一是瓠山中间,有大石转侧起立。高九尺六寸,比原址移开一丈,阔约四尺。远近传为异闻,哗动一时。无盐属东平管辖,东平王刘云,得知此事,总疑是有神凭依,即备了祭具,挈了王后谒等,同至瓠山,向石祭祀祝祷。自去寻祸。祭毕回宫,复在宫中筑一土山,也仿瓠山形状,上立石像,束以黄草,视作神主,随时祈祷。哪里知道想是祈死。这消息传入都中,竟有两个揣摩求合的妄人,想乘此机会升官发财,步那张由史立的后尘。一个叫做息夫躬,是河阳人。一个叫做孙宠,是长安人。息夫躬与孔乡侯傅晏,籍贯相同,素来认识,又曾读过《春秋》大义,粗通文墨,遂入都夤缘,得为待诏。宠做过汝南太守,坐事免官,流寓都门,也曾上书言事,与息夫躬同为待诏朋友。待诏二字,并非实官,不过叫他留住都中,听候录用。两人都眼巴巴的望得一官,好多日不见铨选,怀金将尽,抑郁无聊。自从得着东平王祭石消息,息夫躬便以为机会到来,密对孙宠笑语道:“我等好从此封侯了!”异想天开。孙宠亦嗤然道:“汝敢是痴心病狂么?”

息夫躬作色道:“我何曾病狂?老实相告,却有一个绝好机会。”

孙宠尚未肯信,经躬邀至僻处,耳语了好多时,孙宠始心下佩服,情愿与息夫躬同谋。息夫躬遂悄悄的撰成奏疏,托中郎右师谭,转交给中常侍宋弘,代为呈入。大略说的是:

无盐有大石自立,闻邪臣附会往事,以为泰山石立,孝宣皇帝遂得宠兴。事见前文。东平王云,因此生心,与其后日夜祠祭,咒诅九重,欲求非望。而后舅伍弘,咒以医术幸进,出入禁门。臣恐霍显之谋,将行于杯杓;荆轲之变,必起于帷幄,祸且不堪设想矣!事关危急,不敢不昧死上闻。

这荆轲霍显两语,何等利害!就使是个聪明令主,也要被他耸动,何况汉哀帝庸碌软弱,又是连年多病的皇帝,能不惊心?当下命令有司,驰往严办,结果是势驱刑迫,屈打成招,只说东平后谒,阴使巫傅恭婢合欢等,祠祭诅祝,替刘云求为天子。刘云又与术士高尚,占验天象。料知上疾难痊,云当得天下。所以大石起立,与孝宣皇帝时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