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班伯进谏 朱云留旌
却说赵合德既受封昭仪,成帝命居住于昭阳宫,并且特意对昭阳宫装修得非常华丽,中庭采用彤红亮色,殿内整体油漆一新?。殿上门槛以黄铜镶饰并镀上黄金,台阶边沿是用白玉砌成?。墙壁间的横木,嵌入了蓝田璧玉,装饰物则以明珠和翠羽。此外一切构造,无不玲珑巧妙,光怪陆离。所陈几案帷幔等类,都是世间罕有的珍奇,最为奢丽的是百宝床,九龙帐,象牙箪,绿熊席,熏染异香,沾身久久不散。更兼赵合德芳体,丰若有余,柔若无骨,怪不得汉成帝刘骜痴迷,恋恋这温柔乡,情愿醉生梦死。
赵合德生性,与乃姊赵飞燕大略相似,不过新承帝宠,自然稍加收敛约束,但将成帝刘骜笼络得住,叫他夜夜到来,便算得计。
赵飞燕日思借种,远条馆中,藏着男妾数十名,恣意欢娱,巴不得成帝刘骜不到,就使成帝临幸,也不过虚与周旋,勉强承应。汉成帝刘骜觉得赵飞燕之柔情,不及合德,所以昭阳宫里,御驾常临,而远条馆中,反致疏远。一夕成帝与合德叙情,偶谈及乃姊飞燕,有不满意。赵合德已知飞燕秘事,只恐成帝发觉,连忙解说道:“妾姊素性好刚,容易招怨,保不住有他人谗构,诬陷妾姊。倘或陛下过听,赵氏将无遗种了!”
说至此处,赵合德泫然泣下。好一腔手足情谊。汉成帝慌忙取出罗巾,替赵合德拭泪,并用好言劝慰,誓不至误信蜚言。有几个莽撞人物,得知赵飞燕奸情,出来告讦,都被处斩。赵飞燕遂得公然淫纵,毫无忌惮。
后来由赵合德与述前言,飞燕颇感她回护,特荐一个宫奴燕赤凤,表明谢忱。燕赤凤身体修长,健壮多力,体轻善跃,能超过几重楼阁,赵飞燕引与交欢,非常畅适,因此不忍独乐,使得分尝一脔。赵合德领略好意,趁着成帝刘骜至远条馆时,便约来燕赤凤与之欢会,果然满身舒畅,比众不同。
嗣是燕赤凤往来两宫,专替成帝刘骜效劳,只是远条馆与昭阳宫相隔太远,赵合德恐燕赤凤往来,未免有些不方便,遂乞成帝另筑一室,与远条馆相连。汉成帝宠爱合德,自然乐从,命工赶造,数月告成,名为少嫔馆。赵合德便即移住,于是两处消息灵通,燕赤凤踪迹,随汉成帝为转移。后来成帝因赵氏姊妹,宠幸有年,并不得一男半女,也不能不别有所属,随意召幸宫人,冀望能得生麟男。
远条少嫔两馆中,俱不见成帝踪迹,燕赤凤虽然身体有力,终究没有分身法术,惹得这两姊妹含酸吃醋,几至失和。还是樊嫕力为调停,劝赵合德向姐姐赵飞燕谢罪,才复相协。中宫乱冓丑事,也得暂免张扬。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禄大夫刘向,因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女,淫妇嬖妾,序次为《列女传》八篇,又辑传记行事,着《新序说苑》五十篇,奏呈汉成帝。且上书屡言得失,胪陈诸戒,无非请成帝轻色重德,修身齐家。汉成帝非不称善,但知善不用,也是枉然。
还有一件用人失当,种下了亡国祸根,险些儿把刘氏子孙,凌夷殆尽,汉朝的大好江山,竟沦没了一十八年。欲知何人为祟?
就是那王太后的侄子王莽!大书特书。
王莽系王曼次子,王曼早死不得封侯,长子亦遭短命。
王莽字巨君,事母维谨,待遇寡嫂,亦皆体心贴意,曲表殷勤。至若侍奉伯叔,交结朋友,礼貌更极周到,毫无惰容,又向沛人陈参,受习礼经,勤学好问,衣服如寒士相同。当时五侯子弟,竞为侈靡,席丰履厚,乘坚策肥,独王莽不挟富贵,好为恭俭,居然象个孝悌忠信的人杰,博取盛名。
伯父王凤病危,王莽日夕侍疾,衣不解带,药必先尝,引得王凤非常怜爱。待到弥留时候,尚面托太后及帝,极口称贤。汉成帝因此拜王莽为黄门郎,迁官射声校尉。
叔父王商,也称王莽恭俭有礼,情愿将自己食邑,分给与王莽。就是朝右名臣,亦皆交章举荐,汉成帝乃进封王莽为新都侯,授官光禄大夫侍中。
王莽越加谦虚抑制,折节下交,所得俸禄,往往赡给宾客,家无余财,因此名高诸父,闻望日隆。
汉成帝优待外家,有加无已,王谭死后,即令王商入宫代王谭之职。已而王音又殁,复进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使王商之弟王立领城门兵。
王商因汉成帝耽恋酒色,淫荒无度,也引为己忧,曾经入见王太后,请为面戒成帝。太后却也训告数次,王商亦从旁微谏。
无如成帝流连忘返,终不少悛。永始二年二月,星陨如雨,复遭日食,适值谷永为凉州刺史,入朝禀事,成帝刘骜使尚书问谷永的意见,王商即乘便嘱咐谷永,叫他具疏切谏,谷永有恃无恐,遂将成帝过失,一一揭出,力请除旧更新。
汉成帝刘骜闻言大怒,立刻命侍御史收捕谷永下狱,王商已预有所闻,亟使谷永出都回任。
谷永匆匆就道,侍御史命人往追,已经不及,也即复命。汉成帝怒气亦渐平,不复穷究,但仍然淫佚如前。侍中班伯,乃是班婕妤之胞弟,因病请假,假满病愈,入宫进谒,可巧成帝与张放等宴饮禁中,引酒满觞,任意笑谑。班伯拜谒已毕,也不多言,惟注视座右屏风,目不转瞬。汉成帝呼令共宴,班伯口中虽然应命,两眼仍注视屏风上的画图。成帝还道屏风上有甚怪象,忙即旁顾,但见屏上并无别物,只有绘着一幅古迹,乃是商纣与妲己夜饮图。原来为此。当下瞧透得班伯微意,故意问道:“此图何为示戒?”
班伯才对着成帝道:“沈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式号式謼,《大雅》所以示儆。诗书所言淫乱原因,无非因酒惹祸哩!”借画进规,不愧为班婕妤之弟。
成帝始喟然叹息道:“我久不见班生,今日复得闻直言了!”
张放等方恨班伯多嘴,不料成帝叹为直言,只好托词更衣,怏怏趋出。成帝也就令撤席,一番酒兴竟被班伯打断,不消多说。
会成帝入朝王太后,王太后向他流涕道:“皇帝近日面色瘦黑,也应自知保养,不宜沈湎酒色。班侍中秉性忠直,须从优待遇,使辅帝德。富平侯可遣令就国,慎勿再留!”
汉成帝听了,只好应声而退。到了自己宫中,还不肯将张放遣去。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俱由王商授意,联名奏劾张放,汉成帝不得已将放左迁,贬为北地都尉。过了数月,复召为侍中。
王商复白王太后,太后怒责成帝,成帝无法,再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
王太后的娘家人看不过去了。他们就在老太后面前煽风点火,合伙找了一个罪名把张放撵出了京城。
汉成帝刘骜权力有限,对太后一族无能为力,离别那天,只能和张放抱头痛哭。
俟张放去后,常赐玺书劳问。后来张放归侍母疾,至母病愈,调任河东都尉;没多久又召为侍中。真是情爱缠绵啊。
那时丞相薛宣,已经夺职,翟方进升任丞相,再弹劾放张不应召用。成帝刘骜上惮太后,下怕相臣,因赐放钱五百万,遣令就国。张放感念帝恩,终日不忘,就是以后成帝驾崩,连日哭泣,毁瘠而死。可惜是个龙阳君,若变做女子身,倒是为主殉节,也可流芳百世了。这是后语不提。
惟丞相薛宣,何故免官,事由太皇太后王氏,得病告崩,丧事办得草率,不尽如仪,成帝刘骜坐罪薛宣,免为庶人。连翟方进亦有处分,贬为执金吾。
廷臣都为方进解免,争言方进公洁持法,请托不行,于是成帝复擢方进为相,封高陵侯。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以明经得官,性情褊狭,好修恩怨。既为丞相,如给事中陈咸,卫尉逢信,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等,迭被劾去。咸忧恚成疾,竟致暴亡,但统是与方进有嫌,致遭排击。惟奏弹红阳侯王立,说他奸邪乱政,还算是不畏权贵,放胆敢言。至御史大夫一缺,委任了光禄勋孔光。孔光,字子夏,系孔子十四世孙。
孔光其父名霸,曾师事夏侯胜,选为博士。汉宣帝在位时进任大中大夫,补充太子詹事,元帝赐霸关内侯,号褒成君。孔光为孔霸少子,年未二十,已举为议郎,累迁至光禄勋,典领枢机十余年,遵守法度,踵行故事,从未闻独出己见,争论大廷。所有宫中行事,虽对兄弟妻子,亦不轻谈。
有人向孔光问及,谓长乐宫内温室中,栽种何树?孔光默然不应,另用他语作答。看似持重慎密,实在是借此保身,取容当世罢了!断定孔光。故南昌尉梅福,虽然辞职家居,却是心存君国,遇有朝使过境,往往托寄封事,汉成帝复置诸不理。
至是复上书直谏,略云:
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九九系算术,如今九章之类。桓公不逆,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自阳朔以来,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故京兆尹王章,面引廷争,戮及妻子,凡受罪被辱皆称为戮,非专主刑杀也。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三倍春秋,水灾无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亲戚之道,全之为上,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势陵于君,权隆于上,然后防之,亦无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