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亭 作品

第495章 孝妇申冤 霍氏横行(第2页)

她自儿子霍禹袭爵,居然做了太夫人,骄奢不法,任意妄为,令将霍光生前所筑茔制,特别扩充,三面起阙,中筑神道,并盛建祠宇辇阁,通接永巷。

所有老年婢妾,悉数驱至巷中,叫她们看守祠墓,其实与幽禁无二。

霍显自己大建住宅,制造乘坐的辇车,增加饰有图案的绣花坐垫、把手,并涂饰黄金,又用皮里着丝絮包住车轮,侍从婢女用五彩的丝带拉着显所乘坐的车,在住宅中游戏取乐。日间借此自娱,夜间却未免寂寞,独引入俊仆冯殷,与他交欢。

冯殷,素来狡慧,与王子方并为霍家奴,充役有年。霍光在日,亦爱他两人伶俐,令其管理家常琐事。惟王子方的面貌,不及冯殷,冯殷姣好如美妇,故绰号叫作子都。霍显是霍光继室,当然年纪较轻,一双媚眼,早已看中冯殷。冯殷亦知情识意,每乘霍光入宫值宿,即与霍显有偷寒送暖等情,霍光戴着一顶绿巾,尚全然不晓。家有娇妻,怎得再畜俊奴,这也是霍光种下的祸祟。及霍光殁后,彼此无禁无忌,乐得相偎相抱,颠倒鸳鸯。霍禹、霍山,也是淫纵得很,游佚无度。霍云尚在少年,整日里带领门客,架鹰逐犬,有时例当入朝,不愿进谒,唯遣家奴驰入朝堂,称病乞假。朝臣亦知他欺主,莫敢举劾。还有霍禹姊妹,仗着母家势力,任意出入太后皇后两宫。霍显越好横行,视两宫如帷闼一般,往返自由,不必拘礼。为此种种放浪,免不得有人反对,凭着那一腔懊恼,毅然上书道:

臣闻《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足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后元为汉武年号,见前文。禄去王室,政由冢宰。今大将军霍光已殁,子禹复为右将军,兄孙山,亦入秉枢机,昆弟诸婿,各据权势,分任兵官,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宫在长乐宫内,为上官太后所居。或夤夜呼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渐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国家幸甚!臣等幸甚!

这封书系由许广汉呈入,署名却并非广汉,乃是御史大夫魏相所陈。

魏相,字弱翁,济阴郡定陶县(今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人,早年就研究《易经》,曾为郡中的卒史,后被举为贤良,因在对策之中得高第而被汉昭帝任为茂陵县令。某日,一位桑弘羊的门客,冒充御史,住进茂陵传舍,而且态度蛮横,以县丞的迟拜见为由,捆绑县丞;魏相疑其有奸,将其收捕立案,查实确系冒充,即按律处以死刑。一时县中震动,治安大定。事后魏相被升为河南太守。一上任即禁奸邪,整顿吏治,直令豪强畏惧、百姓称快。

丞相田千秋死后,其子任雒阳的武库令,见魏相治郡严厉,担心时间长了会受罪责,就自已辞去了官职。魏相派手下的使掾追赶想喊他回来,终于不肯回来。魏相自己遗憾地说:“大将军听到这个长官辞职,一定会认为我因为丞相死后而不能礼遇他的儿子。也会使那些当世的权贵们责备我,危险啊!”

田千秋的儿子往西到了长安,大将军霍光果然因此责备魏相说:“幼君刚刚继位,认为函谷关是保卫京师的坚固之地,兵器库是精兵聚集的地方,所以任命丞相的弟弟做函谷关都尉,任命他的儿子做武库令。现在河南太守不深切考虑国家大计,只是看到丞相死了就斥逐他的儿子,这是多么浅薄的举动啊!”

后来,有人告魏相滥杀无罪的人,此事下到了主管官署。河南的卒戍中任都官的有二三千人,阻拦霍光,自言愿意多在军队服役一年来赎河南太守的罪。河南的老弱者有万余人守着函谷关想要进去给汉昭帝上书,函谷关的官吏把这件事报告了上级。霍光因为武库长官辞职的事,就把魏相交给廷尉治罪。魏相在监狱关了很久过了冬天,正巧赶上大赦才出狱。又有朝廷的诏令让魏相去做茂陵县令,后来又迁为扬州刺史。

朝廷考查郡国的国相们,多数被贬谪过。魏相与光禄大夫丙吉素来交好,丙吉在给魏相的信中说:“朝廷已经非常了解的成绩与行为,将要起用您。愿您慎重行事自我尊重,修养自身的才能。”魏相认为丙吉的话很对,因而把自己的威严收敛起来。任刺史两年后,被朝廷征召为谏大夫(即谏议大夫),又转为河南郡太守。

时值元平元年(前74年),刘询即位,是为汉宣帝,征召魏相进入朝廷,担任大司农,掌管中央财政,后来又迁为御史大夫。四年后,长期把持朝政的大将军霍光去世,宣帝思其功德,以其子霍禹为右将军,任其侄乐平侯霍山领尚书事,其弟兄、女婿也各掌要职,还允许霍光的夫人霍显及诸女出入宫禁。

魏相始召入为大司农,擢任御史大夫。至是愤然上书,也并非欲报私仇,实由霍氏太横,看不过去。因浼平恩侯广汉代为呈递,委屈求全。

汉宣帝未曾不阴忌霍家,因念霍光旧功,姑示包容,及览到魏相之书,自无异言。魏相复托许广汉进言,乞除去吏民副封,借免壅蔽。原来汉廷故事,凡吏民上书,须具正副二封,先由领尚书事将副封展阅一周,所言不合,得把正封搁置,不复上奏。魏相因霍山方领尚书事,恐他捺住奏章,故有此请。汉宣帝也即依从,变更旧制,且引相为给事中。霍显得知此事,召语禹及云山道:“汝等不思承大将军余业,日夕偷安,今魏大夫入为给事中,若使他人得进闲言,汝等尚能自救么?”

问汝果做何勾当?霍禹与霍云霍山,尚不以为意。既而霍氏家奴与御史家奴争道,互生龃龉,霍家奴恃蛮无理,竟捣入御史府中,汹汹辱骂。还是魏相出来陪礼,令家奴叩头谢罪,才得息争。旋由丞相韦贤,老病乞休,宣帝特赐安车驷马,送归就第,竟升魏相为丞相。御史大夫一缺,就用了光禄大夫丙吉。吉曾保护宣帝,未尝自述前恩,此次不过循例超迁,与魏相同心夹辅,各尽忠诚。独霍显暗暗生惊,只恐得罪魏相,将被报复。

且因太子刘奭册立以后,尝恨恨道:“彼乃主上微贱时所生,怎得立为太子?若使皇后生男,难道反受他压迫,只能外出为王么?”

汝试自思系是何等出身?乃悄悄的入见霍后,叫她毒死太子,免为所制。

霍后依着母命,怀着毒物,霍成君几次召刘奭并赐以食物。偏汉宣帝早已防着,秘密嘱咐媬姆,随时护持太子,每当霍后与食,必经媬姆先尝后进,累得霍后无从下手,只好背地咒骂,衔恨不休。有是母必有是女。

汉宣帝留心伺察,觉得霍后不悦太子,心下大疑。回忆从前许皇后死状,莫非果然是由霍氏设计,遣人下毒,以致暴崩。且渐渐闻得宫廷内外,却有三言两语,流露毒案,因此与魏相密商,想出一种釜底抽薪的计策,逐渐进行。

当时度辽将军范明友,为未央卫尉,中郎将任胜,为羽林监,还有长乐卫尉邓广汉,光禄大夫散骑都尉赵平,统是霍光女婿,入掌兵权。光禄大夫给事中张朔,系霍光姐夫,中郎将王汉,是霍光孙婿,宣帝先徙范明友为光禄勋,任胜为安定太守,张朔为蜀郡太守,王汉为武威太守;复调邓广汉为少府,收还霍禹右将军印,阳尊为大司马,与乃父同一官衔;特命张安世为卫将军,所有两宫卫尉,城门屯兵,北军八校尉,尽归安世节制。又将赵平的骑都尉印绶,也一并撤回,但使为光禄大夫。另使许史两家子弟,代为军将。

霍禹因兵权被夺,亲戚调徙,当然郁愤得很,托疾不朝。大中大夫任宣,曾为霍氏长史,且前此奉诏护丧,因特往视霍禹,探问病恙。霍禹张目道:“我有甚么病症?只是心下不甘。”

任宣故意问为何因,霍禹呼任宣为县官,信口讥评道:“县官非我家将军,怎得至此?今将军坟土未干,就将我家疏斥,反任许史子弟,夺我印绶,究竟我家有甚么大过呢?”

任宣闻言劝解道:“大将军在日,亲揽国权,生杀予夺,操诸掌握,就是家奴冯子都王子方等,亦受百官敬重,比丞相还要威严。今却不能与前并论了。许史为天子至亲,应该贵显,愿大司马不可介怀!”

任宣亦有心人,惜语未尽透辟。霍禹默然不答,任宣自辞去。

越数日,霍禹已经假期满了,没奈何只好入朝视事。天下事盛极必衰,势盛时无不奉承,势衰后必遇怨谤,况霍氏不知收敛约束,怎能不受人讥弹?因此纠劾霍家,常有所闻。霍禹、霍山、霍云,无从拦阻,愁得日夜不安,只好转告霍显。霍显勃然道:“这想是魏丞相暗中唆使,要灭我家,难道果无罪过么?”

这妇人不知咎己,专喜咎人。霍山答说道:“丞相生平廉正,却是无罪,我家兄弟诸婿,行为不谨,容易受谤,最可怪的是都中舆论,争言我家毒死许皇后,究竟此说从何而来?”

霍显不禁起座,引霍禹等至内室,具述淳于衍下毒实情。霍禹等不觉大惊,同声急语道:“这!这!……这事果真么?奈何不先行告知!”

霍显也觉愧悔,把一张粉饰的黄脸儿,急得红一块,青一块,与无盐嫫母一般。无盐嫫母古丑妇。小子有诗叹道:

不经贪贼不生灾,大祸都从大福来;

莫道阴谋人不觉,空中天网自恢恢。

欲知霍氏如何安排,容至下回续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