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渊域心劫
听到君上的声音,外面的几人好歹松了一口气。今日从君上回来,便不对劲,此后这殿中更是像晚霞一般热闹,君上,君上让冒尺和阚聿守住殿门,二人只看到里面一阵阵漫出光晕气泽,却不敢想君上到底如何,总算,听语气,君上还好着。
冒尺和阚聿摆出了请的手势,见耿青穆和炎胥萝二人进了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殿内,偌大正殿,一点微光,让君上沉在了阴影之中,看不清他此时的样子。不过,至少这二人在,君上的情形终归要好一些。
“君上!”二人先拜道,然后细细看着前方只能看清半个轮廓的君上,方才看着这殿中不寻常,二人便关切地问了一声,“方才……”
“无事!”音楠看着炎胥萝,先问道:“你来往奔波,是泓渃神君处有什么事吗?”
“不是,父亲亲自挑了地方让神君住下,看神君的样子对末址各处都好奇也喜欢,族内几位学子只当是父亲的客人,带着她在炎家四处闲逛。君上放心,泓渃神君不会离开炎家的!眼下无事,我同他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君上。”炎胥萝垂了首,话说的有些没有底气,但是耿青穆将她的手紧握了握。
“二人一道来?师弟近来沐照之中打理诸事,还要辅助赤敝一族的尊长,安排接下来的两族联姻的迎亲之礼。为显末址对九重天这位帝姬的重视,对联姻之事的重视,赤敝一族按本君要求,准备迎亲之时入末址的一应仪仗,师弟要做的事情可不少。闲心来此找我,是因为泓渃神君之事?”
音楠刻意将身子前倾了一些,让两位能够看清自己此刻脸上的严厉。方才经历过多,虽然此刻已经心绪平静下来,但是神海骤然宁静,导致周身气泽运转有些失衡,即便心中知晓二人来此的目的,却又不想让他们继续想下去,便将话头朝这些具体事务上引着。
耿青穆一时接不过音楠的话,只道:“师傅闭关之前沐照也无甚大事,这些时日我本就一直在族内帮忙,赤敝学堂也暂时停了课业,筹备此事,皆不曾懈怠。但是今日……”
“哦,沐照之中无甚大事?想来师傅最为看中的那些书册,师弟也已经重新翻阅整理完了?如此说来,个中道法、道理、修行之路、史文等等,师弟都能默的清楚了?”音楠反着说道。
“不。”耿青穆脱口而出,觉得君上这几句话像是故意在避重就轻,但是既然问了,他也不能不答,“沐照之中的童子们做这些事情已经井然有序了,我……”
“嗯?身为师傅的徒儿,入师门不久,何时学了如此倨傲的架势?师傅不在,沐照自然听你的安排,沐照之中的童子再尽心,能有你这个徒儿尽心?何况,教导沐照的童子们修行,也是你的作为徒儿的重要职责,师弟眼中,沐照童子们的修行,便不是修行了?师傅闭关,近来诸事繁忙,本君难免顾有不及,难道师傅出关之时,见你正当担当之事没有担当,一直尽心的童子们修行糊涂,这让他又如何安心?”
片刻之间,音楠的气泽也已经完全归于神元,便坐直了身体,看着案前摆的迎亲之礼上的章程表奏,以及其后所附备战兵力安排部署,一应方略谋划预案等,皆按照自己所安排准备,十二翊使停歇多年,倒是本职未懈。
然而耿青穆隔了好几步,在偌大的殿中,听到君上连着批评了这一大段话,心中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总觉得这些话里,哪里逻辑不太顺畅。
而一旁的炎胥萝有些急了,看了耿青穆一眼,叹着气道:“君上,师尊闭关我们自然知道,诸事照常,耿青穆他并没有倨傲,更不曾疏懒怠惰不劳君上费心,我们来此是为着半月之后的事情!”
“不是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吗?有什么问题?”
音楠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仍然放在看布阵图上,第一道方略是小次山之外之上的部署,由元珏神官排出,但音楠觉得有些不妥。虽然环月泽是必经之地,但是若真面临危难,自有结界启动,与其排在小次山,不如再往前移,环月泽之上,由元珏、元珃神官亲自镇守,并守护赤敝一族在环月泽上排出的仪仗。
音楠在方略上改了改。
炎胥萝和耿青穆对了眼神,皆已经看出来君上的意图,便不再东扯西扯,直截了当道:
“君上是安排了事情,我炎家同白泽一族共守衣冠冢,万不能放入任何一丝气息进入,同时,与在浮楠山同剩下的赤敝族人配合,务必保护好修铸不久的三足圆鼎。这些都没错,可是,君上,整个安排之中,君上是否刻意布出迷障,让大家重心在共护末址,而非此事的另一个关键?”
“正是如此!师兄,你是想仿先君上之举,是不是?”耿青穆说的更是直接,“无根山外才是正礼,君上亲自迎亲,若有危险,首当其冲。但所有谋划中,却独独缺了这一环,到时候,君上身侧无任何安排,这让我等……”
音楠将后面几道方略一一做了细微的调整修改,二人追问之后便一直沉默,音楠等着这沉默很久,抬起头迎上这两道是询问更是质问的目光,佯作不明,道:“无根山外自有九重天上的神兵天将,本君还需什么安排?”
就知道君上决计不会承认!
“可是,如果君上有危险,难道九重天的那些神兵天将,还会护卫我末址君上不成?”虽然此次已经结下姻亲之盟,但炎胥萝想到同九重天上有过接触的那几位,才是真的倨傲,故难免有些生气道,“音师傅和如师傅不知何故,听闻前几日同君上有过一番争执[td1],离开了末址,至今未归,凌师傅闭关,封了所有联系,消息难以接近,君上虽有十二翊使,还有末址同仇敌忾,但终究……”
音楠想起前几日,自己的安排一出,一双父母便同此刻的炎胥萝和耿青穆一般,来找过他,但是自己因为霁欢失踪,同母亲说话的语气不甚好,不过几句,没有同意他们的建议,母亲一气之下便又离开了,父亲自然要跟出去。音楠算是松了一口气,照母亲这么多年的性格,离开末址自是四海散心,正好避开末址风浪。
“是,师兄。”耿青穆亦赞同道,“阿萝说的不错,虽然君上再三说过,此次合作,九重天上诚意大过阴谋,也有陌桑神君作保,但是并未说过没有阴谋。我们皆知,此举目的为何,但若九重天的目的却只是末址之境呢?到时候难道不是腹背受敌?”
“难道你们眼中,本君真的需要天将襄助?”音楠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眼前二人,他们说的话,在自己父母离开末址后,各族尊长甚至十二翊使也有说过,只是,历任君上皆以末址为先,万没有将自己安危放在前头的。况且,音楠也并不觉得自己无法应对那些处境。
“君上!”炎胥萝瞥到了案前书表上的几个字,忽然有了新的思绪,道,“可是,君上同九重天商议的结果,不是迎亲仪仗定在无根山?若是真按照君上所安排,耿家尊长率迎亲仪仗只在环月泽,虽说毗邻,但其实两个世界。到时候,末址不诚之言恐怕……”
“此事已经定下,无需再议!”音楠知道炎胥萝聪明,多问几句也许就能猜到他心中的计划,若是这个计划泄露,恐怕诸多谋算皆成空。
“师兄……”
音楠继续看着方略,抬了抬手阻止了耿青穆继续说下去。殿中又恢复了沉默和寂静,风声萧瑟,明明还是夏日悠悠,这风凉却像是落雪的初冬。
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离开,音楠也不着急打发他们,只顾着自己手中之事。
然而,等到案台上的书表一一看完,耿青穆忽然开口道:
“师兄,难道不为霁欢想一想吗?”
音楠手一滞,拿着的最后一道方略也抖动了一下,心又生疼起来,还不及说些什么,炎胥萝亦问道:“霁欢失踪了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
炎胥萝想到今日,君上无端召自己前去带走了泓渃神君,当时她所理解的意思是,君上有一些重要的安排,或许是留下个人质,需要神君暂时留在末址,以保联姻之事万全。可是一路上泓渃神君无数次打听着霁欢的事情,让炎胥萝不得不怀疑,此事同霁欢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