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真相即幻
“不不不,”槐愚仙君赶紧否定,想了想,又觉得不算是毫无关联,便悻悻道,“九重天……照老朽来看应该不知,老朽要说的,同泓渃神君方才讲述的往事嘛……应该,沾了点关系,但是不多!”
槐愚仙君此刻觉得自己今日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但这件事情也没法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遇上泓渃纯粹是意外。方才大意了,应该在泓渃神君讲述往事之前,先把自己的要说的话说完,也不至于此刻,君上的脸黑沉地似要落下狂风骤雨一般,目光紧紧沾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了事的人。
“今日,玄女娘娘开始来无根山画布阵图了。”槐愚仙君咂了一口茶,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中心思想,瞥见君上的眼眸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泓渃神君惊得瞳仁瞪大,为免其再说什么,槐愚赶着又继续道,“君上如此从容冷静,看来此事,当也是天帝同君上议清的。不过,玄女娘娘来同我说了一件事情,还有老朽遇到的怪事,老朽想着还是要告诉君上一声。”
“是西境荒蛮的战事?”
音楠收了目光,将心里头仍在想着的那些关于霁欢千头万绪的事放下,槐愚仙君所说算是拉回一些思绪。当初在九重天时,听天帝同陌桑神君说起六界乱流时,天帝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九天玄女于西境荒蛮平乱未归之事。
槐愚仙君道:“哦,君上也知道这事!其实不只是这件事情,玄女娘娘平了乱回了九重天,来我这里念叨着,说西境的战乱平定的蹊跷,而且……”槐愚斟酌着措辞,还是直言说道,“玄女娘娘说,她觉得,西境叛乱的恶灵同……末址之境有些渊源。”
“哦?西境恶灵作乱同末址之境有渊源……玄女娘娘遇上了什么?”泓渃先于音楠问道,当年之事太过奇异,又牵扯大荒又落在末址,她带来这个消息的目的,并不是将末址之境推向风口浪尖,但是看音楠的神情,应当是从没有从风口浪尖落下来过。
她有些对不住,故说话的语气多了一些回护。
“倒没有说,老朽听来,硬刚也是一个推测。”
“推测?那玄女娘娘这个结论得的是否有些太粗略了?西境同末址之境能有什么关联?”
“还有呢?”音楠止了泓渃的话,向槐愚问道。
“因为这个缘故,玄女娘娘又不是没有在无根山排布过阵法,又来这一遭便是为着查探此事,想从老朽这里看看有没有线索。”槐愚仙君想着无根山的事情,心底还是有一阵惊寒。
“所以,槐愚仙君的线索是?”音楠看出槐愚的局促和脸上的几丝惧色,自然也看出了他定然经历了什么,九天玄女找线索那也定然是找到了。
槐愚仙君将自己的手杖现出来,又扯了两根发丝缠在上头,顿时空中便将此前恶灵生出又消失的画面在几人面前又展现了出来。
“就是这回事。”槐愚仙君道,“无根山自老朽在此化形成仙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西。而且蹊跷的是,玄女娘娘说此恶灵同西境作乱的恶灵一样,消失之后半点踪迹也寻不到,此后,九天玄女在无根山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想必,玄女娘娘那西境恶灵作乱同末址之境有关联的推测,便放下了吧?”
“槐愚仙君方才也在此听了许久,这么多年,末址众人也不曾将仙君当过外人,这件事同霁欢有什么关系,不妨继续说说。”音楠冰冷的嗓音,如同在小次山在柔暖的日头上盖了罩子,一阵风便将暖气驱散,接着便落下了一层雪一般。
槐愚仙君看了一眼泓渃,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情,老朽并不觉得同霁欢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是……但是玄女娘娘采了我这手杖之上残留恶灵之气,放入了一个法器内,竟然……气息生出了……同方才君上拿出来看的那朵石花,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样的话,这不是,就仿佛,同霁欢姑娘,还是牵扯出了这么一些联系一般……”
槐愚仙君心惊胆战地将话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不过,若不是泓渃神君前来说这些,老朽也难能得出这个推论。那玄女娘娘离开的巧,正好没有同泓渃神君碰上,自然不会知道……你说是吧,泓渃神君?”
“我?”泓渃被槐愚仙君突然的怀疑,弄得有些茫然,“怎么要问我?”
泓渃见音楠仍然沉默着,心下觉得音楠这沉默也是在怀疑她,赶紧起身怒道:“怎么?怀疑我来此处别有目的?我泓渃性格是不怎么好,但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音楠君,你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神君未免来的过于巧合了一些。”槐愚仙君蹙眉,将手杖收起,叹息道,“而且,神君带过来的这件事情,不正好将所有的环节,都扣的严丝合缝了吗?神君毕竟……是九重天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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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就扣的严丝合缝了?往事而已……好,好你个槐愚,枉我上次在你这里疏解情绪,你多有照拂,我也将你引为朋友,竟然疑我?我若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做这些到底图个什么?”泓渃说的更生气了,站起身来,水流样的气泽在周身环流,这样的气泽让这外头停歇的鸟儿们都一股脑飞离,“既然疑我,那我便走了,懒得听你们商谋什么大事。大荒虽然荒芜,也比你这样随便怀疑别人的强!”
说完,泓渃大步出门准备离开。音楠本来并没有理会二人的争执,也并没有如槐愚所说,将泓渃的来意同阴谋挂上,不过……
“神君暂且留步。”音楠起身在门外阶前将泓渃拦下,心中主意已定,道,“神君莫气,本君没有这样的意思。既然也说大荒荒芜,不若留在末址,等一等看子川的魂魄将从何寄寻仙体!”
泓渃果真停下,眼眸蓄着一层雾色,沉默地看了音楠许久,脸上的怒气消退,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我可以……留在这里等?音楠君不是说,我不应该……”
“真情可贵,既然子川作为凡人的劫数已解开,后续造化,若有相逢自当是重新结缘。”音楠话意是安慰人心,但语气仍然不好,“所以,在末址等一等,也并非坏事。”
泓渃蹲坐下来,像是在思考音楠所说,面上忐忑之态亦显,音楠虽然眼下有其他准备,但是仍然耐心等着,直到泓渃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站起身来道:“音楠君,你说的对。缘灭自有缘起,刻意去望去避,反倒是显得本神君小气了!只是……我身上毕竟担有神职……”
“神君的神职,不是天帝给你安排的解闷之事吗?”音楠故意此说,勉强牵了个笑意道,“耽搁这几日也无妨。”
“也不能这样说,显得我空有神君的名头。天帝还是挺重视我身上挂的这个神职的,每回去九重天述职,虽是单独召见,不如在凌霄殿上禀事正式,但天帝还是会耐心听我一一说完见闻,有一些天帝觉得有意思的,甚至还会多问几句。不过……也没错,终究没个固定的时辰,我……在这里待一些时日,也不算什么大事。”
果然如此!泓渃神君这样的神元、神职加上她没什么旁的心思的性情,其实充当一名前探的角色正好!音楠召来炎胥萝,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将泓渃神君安顿好,离开之时炎胥萝看着音楠复杂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音楠知道她是清楚了自己的意思。而一旁看完这一切的槐愚仙君,不禁心里感叹,音楠倒是找了个好理由,也用的一手好手段。
二人离开,音楠看了一眼槐愚仙君,道:“仙君看出来了?”
“想看不出来也难!泓渃神君看不出来就行。不过,君上能对老朽仍然信任,老朽自感念君上的这份信任,无根山不日有喜事,老朽也当筹备筹备。”
音楠点了点头,目送槐愚仙君离去。山中清寂,此时只剩下树叶婆娑之声。
此事做的不磊落,音楠自己也明白,所以槐愚仙君的这一两句挖苦,音楠也受的起。
泓渃神君能得天帝照拂多年,必然不只是其乃天化神元之故,经过竖亥幻境和联姻之事,他对这个天帝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泓渃神君能够涤荡凡世一圈,所带回的消息,自然比那些一重一重禀告上来的更为可靠,或许泓渃神君自己都不曾知道,自己于掌管六界,掌管命格之轮的天帝陛下,还有这样一个重要的作用。
所以,泓渃神君既然同末址已经有了联系,迟默之事,通天石之事,石花之事,霁欢之事,就算泓渃不说,难道天帝真能够不知?
虽然上次之后,天帝合作意图并非虚提,但是,是合作,也是防备。
眼下联姻合作之事在即,无论眼前摆上什么样的线索,所有线索指向唯一一个结果——霁欢,但是音楠的心在告诉着他,这并非真相!
所以,如果泓渃离开,无论她是否会告诉天帝,天帝自然有其方式知道这一切,那所有的事情就又回到了最初。眼前这个计划并非万无一失,但是九重天与末址之境的合作必然是一个契机,一个摸到背后真相的契机。
时间和天命未必在他这里,那陌桑神君说的对,稳下来,才能找到契机和出口。
而槐愚仙君自在无根山多年,天帝曾经没有将心思打在他身上,如今自然更不会。
算算不过半月之期,音楠却觉得忽而漫长起来,而他心中隐约不安,暗中之力执着于霁欢,凡间之事照予绎所说,亦是直接针对霁欢,为什么?这里头有什么他没有想透的原因吗?不知为何,音楠看着末址一切如常,并不像会横生变故的样子,但他想要稳下来的心,突然又隐隐作痛起来。
会否,当初人间别过便是……
他不敢想。
但是如今也并不是寻找霁欢的时候,他总觉得,十五日之后,联姻之礼,一切终将水落石出。关乎大荒种种,其实眼前有一个捷径可寻,那便是自己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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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楠看了看后山方向,那处隐约紫光之地,露华洞中,师傅闭关之处。
洞前两位沐照的童子一脸板正地守着,同上次所见一般,仿佛脚步都没有挪动过。见音楠前来,皆同时上前恭身行了礼,恭恭敬敬地禀道:“师尊闭关,特意嘱咐,末址诸事皆由君上定夺。”
回来时便来此亦是这般答复,不止如此,音楠凭心传音的路子也被凌珩之堵死了,陌桑神君当日急唤自己回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同凌师傅的所有联系的途径也被堵死,虽然陌桑神君并没有细说自己心中的猜测,但是音楠知道,师傅如此作为必然有其难以释怀的道理。
所以,陌桑神君觉知凌珩之之举,莫测地看了音楠后,只道自己要回无妄崖,在圣尊之位前自省其身。各种因果,音楠没有再问。
如今也是一样的答案。
当初末址封印之时,自己好歹还能将信送出去,虽说得不到师傅的回信,但他知道,师傅是收到了自己的消息的,能收到便不算坏事。而如今,师傅毕竟闭了自己,甚至闭了神识感知,关于大荒之事,也便难以问出什么了。
音楠没有为难两位童子,点了点头后,行了弟子之礼仍回到了沐明之中。
关于十五日之后事情基本已经妥当,而九重天上若是九天玄女再次筹谋战事,谋阵备战,那么,真起战事末址本土或为前阵,十二翊使所排千军万马,便留守末址为益。天帝送来的书表,详细陈诉了当日一应事宜,说是按照神族礼法,九重天送亲之事一应规程,末址之境迎亲之礼的一应规程,都需要按照书表上来。
看起来是替末址一起想了,实际上仍然是为占尽先机。
音楠如今决心已定,悉数留守末址,若战事忽起,近可守末址,若外力后撤,他便同迟默一样,自为前锋。而留守的力量亦分为两路阵营,一路由十二翊使率领继续留守末址,一路仍由耿颜率领,外出末址御敌。
沐明之中极静,静得让音楠不得不再去细想泓渃说的所有,霁欢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如此清澈干净,她又到底忘记过什么?迟默说的最后那句话,她不对自己说什么,便是真忘记了,让她自由一生……
如此说来,造出霁欢的迟默,必然很了然她的性子,霁欢是一个会通过让自己忘记什么,来解除某种禁锢的人吗?还是说这话,还有其他深意?如果是大荒之上的通天石之花,这样的身世又有何不能说明的?
难道迟默辛苦一场,最后还会给六界,给末址留出这样一个隐患吗?不可能的!只能是,如今会发生的一切,有着连迟默当初都没有发现的隐秘。
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思考着,音楠却无端落入了择君之礼后,浮楠山闭关历练之中时,其中的一道劫数上。
那道劫是为观难之劫。
所历之事为观世间困苦,何于其中免于困苦表象所惑,而不至于将自己沉堕于困苦之中,再损修为以解眼前之局而非解其根本。
自己当时能够从所展示的,数道困苦心境所化魔相的撕咬之中脱离,用的方法是将自己的神思灵元幻化成另一个自己,将现在的自己逼成一个空壳躯体,另一个自己以固守本心,寻魔相之始,而本体的自己在与之缠斗过程中挣脱其表象所现。
此劫能过,并不容易,故而记忆深刻。
音楠不知为何,自己如今会再度出现在这样的劫数中,神思选择了这样一段记忆,必然有其原因。
而现在的自己,作为第三方再观当时之劫数历练,所见已经大不相同。
当时魔相根源是执惑于某一相而失本相,除执一术可予以化解,眼前这魔相根源却变成了因果之数,自己当时的方法竟然难动分毫。
神海波涛,卷走了记忆的灵识,自己成了在水中浮尘的一抹影子,因果之数如一条捆神索,缠在这神海的波浪之间。音楠的灵识入水,缠着这些锁链,终于,音楠在里头看到了真相。
幻象!
真相即是幻象!
可幻象又是什么?
观难之劫于此结束,音楠落于其中没有章法,现在离开这段记忆更没有章法。
走出之后,音楠只得再入渊域,渊域之气当初护养霁欢,予其仙胎神体灵识元神,在这里,当时自己未能找到,但迟默无法清除一切末址存在过的东西,只要无法完全抹除,他一定可以找到一缕线索……
渊域之中关乎末址命数的那条自然而然地化在了眼前,被音楠握在了手中,此时看之,却发现其下如水纹横波,像是浮动着一道影子。再细查之,却只能看到第一任君上化灵降生的画面。
而后,这线索又变成了霁欢的模样,在水中被莲花托出,音楠看着这朵莲花,同渊域之中所有莲花皆是一样,而粉雕玉琢的婴孩……
心口中有明显的跳动!
心……
当他看到了心跳,渊域却第一次将作为君上的他推逼了出来,音楠满头大汗,在沐明正殿上,此时夜幕之下,殿中明珠之辉正好打在音楠的下半张脸上,汗滴亦随着下颌滚落下来,呼吸粗重,方才这样的情形,以前是否有人有过,音楠不得而知,但是这样的情形出现,说明他已经触及到了关键。
但是渊域之力在排斥着他对此的深究,为何?似乎此事,这样寻常之事,应当被埋藏在过往的岁月之中,留有痕迹但不能剥开这个痕迹。
为什么?
音楠扶着额头,靠在垫子上,夜笙轻响,是法器感知到了主人心神劳累过甚已有损神元,正予以调息。
所以,是感知到这个继续深究下去,他这个君上难以承担真相或者后果?渊域之力可知其接下来的选择或者做法,才在关键时刻将自己逼了出来?这是为着末址众生考量,察觉到他若继续追究之下,必然有劫难化……
想来君上一人系末址众生,这样的因果虽然已经斩破,但是渊域之力仍然保有着这道护身符罢!
沐明殿外,冒尺和阚聿看着君上的模样,心中皆是一惊,更不敢上前,奈何耿青穆和炎胥萝两人站在门外,一直使着眼神让两位通传一声。
冒尺和阚聿心想,这两位看情形不对劲不愿意自己上前,倒让他们二人先去挨骂,真是一手好算计!平常横冲直撞地,不见这么有礼数?
“既然来了,进来吧!”音楠平缓了呼吸,朝着殿外说道。
? ?写着一段的时候脑袋快废了,哦,还有下一段也会继续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