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随果动 作品

第447章 风雪斗

掀帘出帐时,寒风卷着雪沫子迎面扑来,草、蝶、颖三人下意识往我身后缩了缩,狼皮袄的绒毛被吹得簌簌发抖。

营地主干道的积雪早被踩得瓷实,露出底下黑黢黢的冻土——那是驯兽部昨日留下的血迹,在刺目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像块块凝固的淤青。

巡逻的飞雨军战士见了我,纷纷左手扶胸行礼,藤甲缝隙里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我点头示意,随即侧身问虫:“俘虏关在哪?”

此时他正曲步跟在旁边,手还傻乎乎地想去碰琳微微隆起的小腹,琳无奈地瞪着一双杏仁眼,拍开他的手,嗔怪地剜了他一眼。

虫嘿嘿笑了两声,收回手挠了挠头,才回道:“都关在西边的兽皮帐里,有弟兄看着呢!”说到这,他眼珠子带着一点戏谑的狡黠,“裂岩那老小子骨头硬,关进去还在骂骂咧咧,说要跟族长您……单挑呢!”

“单挑?”我微微一愣,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那都是莽夫的行为。”

虫在旁边哈哈大笑,却撇了撇嘴,显然不认同这话——琳伸出小手狠狠掐了他腰侧的软肉,疼得虫顿时呲牙咧嘴。

“峰哥哥!”蝶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睫毛眨得飞快,“丛林勇士都是单挑的啊!”她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促狭的光,“可是峰哥哥,你好像连树那小子都打不过……”

“啪!”草的手毫不客气地拍在蝶的额头上,“就你话多!”她瞪了蝶一眼,又小声嘟囔,“峰哥他现在是……是丛林勇士吗?”

此话一出,草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眼睛滴溜溜转着,显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蝶捂着被打红的额头,气鼓鼓地瞪着草,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俩野果。

一旁的颖却“咯咯咯”笑出声,急忙上来拉住我另一只手臂,蓝色的眼瞳亮晶晶的:“不是丛林勇士就不是呗,峰哥哥啥样的俺们都喜欢!”

我无奈地看着闹作一团的三女,摇了摇头,被颖半拖半拽着往最左边的灰皮营帐走去。

身后传来虫憋不住的“哧哧”笑声。

“呼呼——”地北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我们沿着被踩得瓷实的主干道往前走,脚下的冻土硬邦邦的,混着黑黢黢的血迹,偶尔能踢到几块冻裂的冰碴。

草和颖把狼皮袄裹得更紧了,绒毛蹭着脸颊,蝶却嫌闷,时不时把围巾往下扯扯,冷风灌进领口,激得她缩着脖子吐舌头,白色麻布裙扫过冻土,带起细小的雪粒。

狼大狼二带着母狼走在旁边,爪子踏在硬地上发出“嗒嗒”声,鼻子时不时嗅嗅地上的血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虫和琳跟在后面,牛皮靴碾过冻土的声音格外脆响。

虫还在念叨着裂岩要单挑的蠢话,琳听着不耐烦,伸手又使劲掐了把他腰间的软肉,虫疼得直抽气:“哎呀哎呀,轻点轻点!”

他的惨叫声混着前方三女咯咯的笑声,一并被卷进呼啸的风雪里,很快就散得没了踪影。

越靠近灰皮营帐,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混着冻土的寒气,闻着让人心里发紧。

远远就见帐口立着八个飞雨军,忠也在其中——显然轮到他当值,藤甲缝隙里嵌着的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肩头的狼皮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八面钉在冻土上的黑帆,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们手握青铜剑柄在那杵着,见我们过来,齐齐左手扶胸行礼,藤甲碰撞的脆响混着冰碴坠落的“簌簌”声,在空荡的营地格外清晰。

一旁的铁鬃却按捺不住,猛地冲上前半步,随即“噗通”跪在地上,膝盖砸得冻土发出闷响,嘴里“嘎巴嘎巴”吐出一串急促的语音,脸涨得发紫,一只手死死指着营帐,像是在拼命求情。

我微微一愣,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虽然记得这个野人大汉——正是血牙部那个背叛的小统领,上次在军帐里见过一面。他这是干嘛?难不成是在跟我要当初答应他的奖赏?

一旁的忠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低声翻译道:‘族长,他是血牙部的铁鬃统领,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说能不能给那些战俘首领点水和吃的?’说着瞥了眼虫,‘从抓到他们到现在,既没松过绑,也没给过吃喝。”

我微微点头,看向巧儿:“去搬一坛酒来,再抬一盘烤肉。”说罢转向忠,“进去看看他们。”

话落,忠转身扶起还在“嘎巴嘎巴”说着什么的铁鬃,又掀开帐口的兽皮帘,扬声喊道:“都进去,看好每个人,让族长问话!”

刹那间,身后七个飞雨军“唰”地抽出青铜剑,一股脑冲了进去。

我微微点头,也跟在后面进了帐。

帐内篝火正噼啪燃烧,映得四周昏黄。

七个野人大汉被绑在木柱上,嘴里塞着粗麻布,正瞪着眼睛“呜呜”低吼。

他们身上裹着破旧的兽皮,不少地方沾着黑褐色的血迹,其中一个是独臂的野人,挣扎得格外厉害。

而刚冲进来的七个飞雨军,已分别站到每个俘虏身旁,青铜剑鞘抵着他们的肩,牢牢看住了场面。

身后的虫急忙上前,抽出青铜匕首“唰唰”两下割断藤蔓,提着一个蓬头垢面、满脸胡茬、嘴角带刀疤的野人,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那野人“噗通”跪地,虫才咧嘴朝我笑道:“族长,他就是裂岩。”

野人刚要挣扎,忠已快步上前按住了他。

我微微点头:“把他松绑吧。”

“可是族长,这人很难缠……”虫担忧地说。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你们这么多人,他还能挟持我不成?”说罢径直走向主位。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三女和狼大、狼二,还有两头母狼都跟了进来,狼大狼二欢快地摇着尾巴。

我转头看向三女:“你们三个带狼二和两头母狼出去玩吧。”

颖还想说什么,就被草拽着往外拖。

蝶却小声嘀咕:“峰哥哥,不就问话嘛!有啥不能听的?”嘴上虽抱怨,脚步却没停,低头拍了拍狼二的头,“走啦,都要追你出去了,还在这摇尾巴。”

狼二抬起无辜的小眼神,跟着她们往外走。

裙摆扫过地面的窸窣声、兽皮摩擦的轻响,混着海螺链“叮铃当啷”的脆音,渐渐消失在帐外——她们带着两头母狼出去了。

只有狼大,几步来到我旁边蹲下,眼神不善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裂岩。

一旁捂着嘴偷笑的琳,缓缓走到我的下手位上落座。

蹲下时,她下意识地微微挺直腰背,动作轻缓地调整着姿势,刻意让身体重心偏向一侧,生怕惊扰了腹中的动静。

“呼啦”一声,兽皮门帘又被掀开。

巧儿抱着一坛酒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飞雨军,一人抱着酒碗,一人捧着一盆生兽肉——显然还没到饭点,烤肉还没备好。

进了军帐,巧儿指挥两人放下东西,开始烤肉。

我缓缓点头:“打开吧。”

酒坛刚启封,帐内顿时静了静。

虫、忠,还有那七个飞雨军战士,眼睛齐刷刷黏在酒坛上,喉结上下滚动,嘴角竟隐隐挂着口水。

这副模样尽收我眼底,我无奈叹道:“回头战后,少不了你们的份。现在还说不定有仗要打,先忍着。”

众人闻言都蔫了些——打仗期间禁酒,谁都清楚规矩。

唯独虫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巧儿身边,搓着手笑道:“大妹子,俺来帮你倒。”

巧儿“咯咯咯”直笑,还不知道虫大哥的心思——想着把酒坛递了过去。

虫接过酒坛,假装闭着眼使劲吸鼻子,一副醉心酒香的模样,手里的酒坛却微微倾斜。

他悄悄把头往旁边偏了偏,另一只手偷偷拢成小窝,往碗沿下一凑——酒液顺着坛口淌下来,大半进了碗,小半却滴进了他手心里。

碗早就满了,酒顺着边缘往外溢,他也浑不在意。

巧儿在一旁看得清楚,翻了个白眼:“虫大哥再倒,酒可就全洒光啦。”

虫听见这话,急忙收了手,左手还捧着那捧带着酒液的手心,右手慌忙把满溢的酒碗递给巧儿,还假装咳嗽了两声,“嗨”了一声,顺势将手心往嘴边一捂,飞快舔了舔。

巧儿看得咯咯直笑,接过酒碗时故意晃了晃,溅出两滴酒在他手背上。

她转身走到我面前,把碗递了过来,眼底还带着笑。

我接过巧儿递来的酒碗,恰好撞见虫那偷摸舔酒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无奈地转开视线,看向裂岩时,他也正抬头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又藏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我努了努嘴,对忠道:“给他松绑,让他坐到那边去。”

忠缓缓点头,拽起跪在地上的裂岩,目光扫向角落的草垫座位,边解他手腕上的藤蔓,边用食人族语言压低声音道:“这是咱们族长,老实点。你若安分,族里不会亏待;要是敢乱来,你全族性命都保不住。”

藤蔓刚松,裂岩便活动了活动手腕,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他晃了晃头,颈骨也跟着“咯咯”作响,眼神却始终没离开我,尤其是鼻尖动了动——帐内烤肉的焦香混着浓郁的酒香飘过来,他喉结滚了滚,显然没见过酒这东西,眼里多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