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六十七 作品

34. 人伦(第2页)

    所有人都会向着王媖,无理取闹的唯有臭名昭著的十公主薛柔罢了。

    对答如流的本事仿佛随着这遭巨变而丧失了,薛柔无言以对。

    是啊,王媖是薛怀义那头的,有什么立场帮她?

    薛柔抻直的脖颈渐渐弯折了,盛气不复,但王媖并无雪耻后的畅意,胸口好似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会找时间劝一劝的。”王媖起身,“但究竟成不成,且看她们两个的造化吧。”

    应当独善其身的,然而她没办到。

    被围在皇帝丰满的羽翼之下,薛柔不开心,她看得出来。

    她自己何尝不是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帮便帮了吧。

    薛柔不感激王媖,一点都不。

    她是薛怀义的人,他们联手霸占了大周江山,十恶不赦。

    今儿是十五,照理,皇帝须摆驾坤宁宫,陪皇后用晚膳,而后留宿坤宁宫。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薛怀义继承皇位两月有余,向来止步于同进晚膳。

    王媖却也逆来顺受,笑盈盈恭送他离开,笑盈盈回屋吹灯就寝。

    “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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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月亮,一月也只一次。”王媖在仰头看月亮,银杏有话说,慢慢站过去,举高双目,“娘娘,您给十公主求情,奴婢不敢插嘴,但有些话,奴婢憋了好久了,今儿实在忍不下去了。”

    满月,月色明媚,映在王媖仰起的面庞上。

    “你说,我听着。”

    接下来的话,银杏在肚子里过了无数遍,只欠东风,眼下东风已至,不消耗时斟酌,流利脱口:“老爷老夫人一直牵挂着您,希望您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前儿个还差人来问了。娘娘,今晚陛下过来,您就挽留一下吧……这个坎,总得往过跨的呀。”

    王媖静静听罢,声音淡如杯中温水:“改日吧,今天我不太舒服。”

    头重脚轻,心情酸涩,不舒服,处处不舒服。

    银杏还打算劝谏,却闻外面通知御驾到了,无法,将就按下,随王媖出门迎驾。

    饭桌上,一如既往静悄悄,不像夫妻间难得的团圆,反像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索然乏味。

    饭后漱口完毕,王媖先一步站起留下打算离去的薛怀义:“陛下请留步,臣妾有些话,想单独说与陛下听。”

    程胜不觉两眼放光,银杏捎带瞥见,暗中牢骚不断:想错了不是?皇后才不是为自己谋算,是一心为那十公主出面呢。

    薛怀义不见意外之色,摆手屏退众人,背手逆向月辉站立,脸面模糊不清:“若是替那两个奴婢求情,皇后便就此打住吧。罚她们去浣衣局,已然是朕法外容情的结果。”

    王媖猜不透薛怀义,反过来,薛怀义要了解王媖,简直到了目无全牛的境界。

    王媖好似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吐出来的音节摇摇欲坠:“陛下不是分外在意十妹妹吗,何故咄咄相逼,就放那两个宫女一条活路,让十妹妹踏实养病不好吗?”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太完美,而她的心残缺不全,又无从填补的缘故,她开始烦恼,开始沮丧,开始失控。

    月亮缓缓爬升,在薛怀义的脸上留下足迹,明暗交替,神妙难言。

    “打抱不平不是中宫之责。”他哧的一笑,“皇后,你越界了。”

    薛柔是根毒刺,长在他的眼睛里,拔或不拔,如何拔之而后快,全凭他做主。

    越界吗?越界啊。

    王媖跟着袒露笑容,月光未眷顾于她,她的容色惨白如霜:“先不论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您的妹妹便是臣妾的妹妹,臣妾多多关照她,乃分内之事;”王媖将腰肢挺得笔直,大家闺秀是她,母仪天下也是她,“光看事实,当初太后将十妹妹托付给的人,是臣妾,并非陛下。”

    “皇后,你失言了。”

    月色如练,一段段勾勒出一个瘦高的轮廓,从头到脚,从躯干到四肢,神秘而危险。

    “陛下是在警告臣妾吗?”压抑已久的情思,轰然冲破禁忌,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王媖的头脑——她逾越了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定,开怀大笑起来,“臣妾一直好奇,从嫁入东宫的第一日起就好奇——陛下拿臣妾当什么,是您遮掩有辱人伦的遮羞布吗?”

    当初的太子与十公主,现今的皇帝与薛柔。

    不三不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