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个易拉罐,撬开了地狱的大门
地狱的钟摆,从不给人喘息的间隙。`幻-想?姬/ `追?醉?歆/漳?踕-这便是选拔的铁律,一条用血与汗,乃至生命本身来镌刻的铁律。上一秒,你或许还浸泡在足以将骨髓都冻结成冰碴的极地海水中,用颤抖的意志去对抗失温带来的死亡幻觉,思考着生命与浮力之间那残酷而纯粹的哲学关系;而下一秒,你便被命令将自己视作一枚报废的战争零件,必须从一座真正堆积如山的报废零件中,为自己和团队,徒手拼凑出一条通往明天的活路。
所谓的“科目三”,它降临的方式,比神话里的白无常还要迅猛、还要不讲道理。
那群脸上永远像是被全世界欠了几百万不还的助教,他们的眼神冷硬得如南极大陆架。他们像驱赶一群感染了瘟疫的猪崽子,用枪托和呵斥,将吴天他们这群在连续两轮非人折磨中,侥幸未被那残酷的淘汰率碾碎的“幸存者”,驱赶到了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野之中的雷达站。
一座早己被时间遗弃,被钢铁的宿命判处了死刑的雷达站。这里,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一座工业文明的巨型垃圾堆。空气中,几乎能让人味蕾都尝到苦涩的铁锈味儿;混合着无数电路板在过载或短路后,被烈火焚烧留下的、那种独特的、刺鼻的焦糊气息;更有老旧机油与无尽尘埃,在漫长的岁月中发酵、沉淀,最终酿出的,那种独属于死亡金属味道。
阳光,本该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但在这里,却显得无比吝啬和凄凉。它费力地穿透屋顶上巨大的破洞和被蛛网层层封锁的窗户,投下几道斑驳、惨淡的光柱。光柱之中,亿万颗尘埃,像一群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宿的孤魂野鬼,在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懒洋洋的、毫无意义的飞舞。它们是时间的碎屑,是这座坟场无声的见证者。
而地面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山。一座由电子垃圾堆砌而成的,触目惊心的山。被肢解的电台机箱,露出里面纠结扭曲的内脏;锈迹斑斑的电路板上,凝固着岁月腐蚀的绿色泪痕;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各色电缆,如同一个巨大的、由剧毒腹蛇盘踞的巢穴,任何试图从中理出头绪的举动,都像是自寻死路;裂了屏的显示器,黑洞洞的屏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更有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它们曾经是高精尖科技的宠儿,如今却在这里,以最屈辱的姿态,等待着彻底化为尘土。
眼前这堆玩意儿,一堆工业时代的赛博坟场。任何一个收破烂的看见,都得先给自己念段往生咒,再考虑是不是要打119。可今天,这堆连狗都嫌的破烂儿,就是他们这群天之骄子的考卷。
“阎王”没来。来的是个少校,一个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阴气、像是刚从太平间里推出来还带着福尔马林味儿的活死人。吴天他们在私底下,早就给这孙子起了个外号,贴切,且充满了敬畏——“电子幽灵”。
他走路脚不沾地,说话不带拐弯,那调门平得不带半点活人该有的情绪。一个纯粹的、由0和1构成的存在。
“科目三,白色噪音。”“电子幽灵”用两根指头,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那副焊在脸上的黑框眼镜。惨白的灯光在镜片上一闪,像两块冰,把眼底那片深渊遮得严严实实。吴天他们毫不怀疑,那双眼睛里跑的不是思想,是代码。
“任务。”他言简意赅,声音没多大,却像根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蜗,“三小时。*看¨书-屋/ `已¢发_布/罪\辛′彰^踕`用这些玩意儿,攒一台能用的短波电台。”
一句话,像有人往烧红的铁板上浇了一瓢凉水,人群里“刺啦”一声,瞬间炸了锅,又被铁一样的纪律死死摁了回去。所有人都觉得这孙子疯了。这tm跟给你一堆砖头,让你三小时盖个能冲水的厕所有什么区别?不,这比那还扯淡!能从这堆垃圾里拼出个能响的收音机,都算你家祖坟往外喷石油了,坟头蹦迪都不过分!
“肃静。”“电子幽灵”的声音平淡,那股压力却像瞬间抽干了周围的空气,把所有人的不满和牢骚全给憋回了胸腔里。
他的嘴角,缓缓地,扯出一个极其标准的几何图形,标准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着镜子用量角器练过。那不是笑,那是一个关于“嘲讽”的定义。“当然,这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三小时,全区域,高强度电磁脉冲。所有民用、军用频段,进行全频带无死角压制。我们管这个叫——‘白色噪音’。”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在以欣赏艺术品的姿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那由震惊、不解,迅速
转变为悚然、惊惧的表情变化。
“在这片信息的汪洋大海和精神的陷阱泥潭里,你们会听到无数的假指令,那是我们精心编制的、足以以假乱真的陷阱;你们会听到海量的、毫无任何意义的杂音,它们会像钢针一样刺入你们的大脑;你们甚至……会听到一些让你们意想不到的声音,比如,你们最亲近的人的呼唤。”
此言一出,人群中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学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们的最终任务,就是在这一片足以将钢铁意志都融化为铁水的精神炼狱里,像一个最优秀的滤网,排除所有干扰,捕捉到那个唯一的、由总教官‘阎王’亲自发出的、只在某个未知频点上持续零点五秒的……真实指令。”
“听清楚,是零点五秒。”“电子幽灵”加重了语气,那声音像冰锥一样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它比眨眼更快,比心跳更短。错过了,或者你们组装不出设备,又或者,你们接收到了我们为你们准备的‘惊喜’——那些错误的指令……结果,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懂。”
“现在,倒计时……开始。”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任何预警。
“嗡——”一声低沉到极致,却又具备着恐怖穿透力的蜂鸣声,如同来自地心深处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雷达站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整个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狠狠地扔进了一个正在全功率运转的巨型微波炉里。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粘稠而狂暴。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每一根汗毛都惊恐倒竖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
所有人的耳朵里,不,是整个颅腔,瞬间被灌满了亿万吨狂暴的、混乱的、歇斯底里的声音!那是数万个频段的电流同时过载时发出的“滋滋”声,尖锐得像几万只金属蝉,贴着你的耳膜同时疯狂嘶鸣;那是夹杂着毫无逻辑、意义不明的数字和字母组合的机械读报声,冰冷、快速,像有人在用钝刀子一遍遍刮着你的听觉神经;那是无数段节奏错乱、彼此覆盖的莫尔斯电码“滴滴答答”声,它们互相干扰,互相吞噬,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鬼魂,在用密码交流着分食你灵魂的方法。¢萝-拉?晓-说! +追·罪,欣?章-踕,
甚至……吴天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在那片混乱的“交响乐”中,他清晰地听到了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中气十足的咆哮:“吴天!你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当兵当傻了是不是!给老子滚回来!”是他的父亲,那个脾气火爆、一辈子没对他说过几句软话,却又在他入伍时,偷偷抹了半宿眼泪的老爷子。
艹!吴天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这tmd哪里是什么考核?这根本就是一部恐怖片啊!是往你的大脑里硬生生灌入滚烫的硫酸,进行格式化级别的精神屠杀!
所有人都疯了。
那层名为“精英”的伪装,在这样首击灵魂深处的压力面前,被撕得粉碎。人群彻底失控,红着眼一头扎进那堆扭曲的金属和塑料里。嘶吼,咆哮,用最原始的暴力,疯狂地翻检着,想从这片工业坟场里刨出点什么——任何一个,哪怕看起来还有点抢救价值的零件。
那几个浑身腱子肉的家伙,此刻就像是上了头的蛮牛。他们咆哮着,纯靠蛮力,硬生生把几个看着还算结实的机箱外壳给撕开了——“刺啦”一声,金属都在呻吟。可当他们低头,看见里面那比蛛网还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电路和排线时,刚刚还因蛮力而涨红的脸,瞬间就垮了。那表情,除了懵逼,就是纯粹的绝望。
另一些人则展现出一种病态的冷静。他们对那些傻大黑粗的机箱不屑一顾,反而像一群精准的掠食者,在废墟的缝隙间游走。他们的眼睛,贪婪地扫描着,从烧焦的板子上甄别、剥离那些最不起眼,却可能最致命的核心元件——电容、电阻、晶体管,任何一个可能创造奇迹的小玩意儿。
吴天也一头扎了进去。他娘的什么电路理论,他不懂,也不想懂。他那身腱子肉里装的是子弹和格斗技,不是什么狗屁的电子元件。但他有最简单、最粗暴的战场逻辑:再牛逼的装备,没电就是一坨废铁。就凭着这股被逼到死角的狠劲,他从一个被砸成铁饼的军用电台里,硬生生抠出了一块死沉的电池组。拽出来,他捏在手里,看着。黑的正极,红的负极……然后呢?然后……这电,往哪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