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萝卜 作品

第155章 魔鬼的低语,与一声“你也配?!”

它被称作“白房子”。-2/s¢z/w`./c+o-m′这个名字,平淡无奇,甚至带有居家般的温和。然而,在经历了地狱般遴选的学员口中,这三个字却比任何酷刑的代号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它不是新兵连那种逼仄、潮湿,在空气中发酵着汗臭、霉味与青春期荷尔蒙的禁闭室;更非“魔鬼周”里那个能将人活埋、用震耳欲聋的工业噪音把灵魂都碾成齑粉的泥坑囚笼。

恰恰相反,这里,干净得令人发指。一种绝对的、病态的、不属于人间的洁净。

吴天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被剥离了所有属性、即将被送上流水线进行最终处理的货物。两个面无表情、动作如同精密机械的助教,一左一右地钳制着他的臂膀,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道,也没有半分情感的流露,只是以一种无可抗拒的、程序化的力量,将他“推送”进了一间纯白色的房间。

然后,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一个纯粹的、被白色彻底统治的世界。西壁,并非简单的白色墙漆,而是一种经过特殊调配的、能够吸收绝大部分漫反射光线的哑光涂料。你的目光投射其上,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久而久之,便会产生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视觉剥夺感,仿佛你的视野正在被这片白色的虚无慢慢蚕食。

天花板,是同样质地的纯白,正中央,矩阵式地镶嵌着数盏扁平的、看不出任何灯具形状的白色冷光灯源。它们所投射出的光线,与其说是照明,不如说是一种审讯。那光芒刺眼到了极点,却又诡异地毫无温度,像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冰冷地解剖着你身体的每一寸轮廓,以及你试图隐藏在瞳孔深处的每一丝情绪。

地面,是能清晰倒映出人影的光洁纯白,材质不明,却光亮如镜。吴天低下头,能在那片白色的深渊里,看到一张属于自己的、因为极致的疲惫、高度的紧张以及被压抑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陌生的脸。

房间的正中央,陈设简单到了冷酷的地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椅的材质是冰冷的金属,通体被喷涂成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白色,其线条设计摒弃了任何人类工程学的考量,只有最基础的支撑功能,充满了包豪斯风格的几何冷感,仿佛设计师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感到不适与疏离。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几乎要凝固成固体的寂静。在这种死寂之中,吴天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时那沉闷的“嗡嗡”声,能听到心肌每一次收缩与舒张时那绝望的搏动。这里干净得连一粒悬浮的尘埃都寻觅不到,仿佛空气都被反复过滤、抽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

但正是这种极致的、反自然的安静与干净,反而营造出一种比任何肮脏、污秽的囚笼都更令人窒息、更搅人心魄的压抑感。这不再是原始的、野蛮的折磨,而是一种充满了现代文明气息的、经过精密计算与设计的、冰冷的、科学的……炼狱。一个专门用于系统性瓦解人类精神防线的心理实验室。

石岩,就坐在这座炼狱的审判席上,在桌子的另一端。他今天的装束,彻底颠覆了吴天对他的所有认知。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绝对权威与压迫感的黑色特战作训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同样是纯白色的、剪裁合体的长款外套,那样式,像极了心理医生或高端科研机构里进行前沿研究的学者所穿的白大褂。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精致的、没有任何度数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被一层学术性的、冷静到漠然的光泽所覆盖。

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一个在泥浆和汗水中淬炼战士的冷酷教官,反而更像一个即将对笼中的小白鼠进行活体解剖、充满了学术探究精神与病态好奇心的……变态科学家。/零^点*看?书/ /哽¢薪\醉!全.

他的面前,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厚实的、用牛皮纸包裹的档案袋。档案袋己经开封,封面上,用猩红色的、仿佛鲜血凝固而成的油漆笔,潦草而刺目地写着两个大字——吴天。

“坐。”石岩的声音,如同这间屋子里的光线,平淡、冰冷,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起伏。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吴天,仿佛只是在对一件需要被归置到位的实验器材下达一个简单的指令。

吴天沉默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金属椅腿与光洁地面摩擦时,发出了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吱嘎”声,像一声惨叫,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然后又被迅速吞噬。他坐了下去,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作训裤,瞬间侵入他的肌肤,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坐上了一块冰。

没有说话。语言,在此刻是廉价且无力的。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因为连续数日的折磨而布满了血丝、但依旧燃烧着桀骜不驯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那个男人。他知道,肉体的酷刑只是前奏,真正的、针对灵魂的凌迟,现在才正式拉开帷幕。

“编号027,吴天。”石岩终于开口,依旧没有看他,而是用一种近乎于朗诵诗歌的、平缓而富有韵律的语调,开始宣读他面前的“判决书”。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个档案袋,抽出里面那沓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

“猛虎旅侦察营特战预备队队员,原籍……”他的声音在纯白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投进吴天死寂的心湖。

“……20xx年夏,因在街头‘兄弟烧烤’摊,因口角纠纷,持啤酒瓶及折叠凳,参与械斗。事件导致对方一人颅骨骨裂,重伤;一人多处软组织挫伤,轻伤。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后经其父吴爱国多方奔走,并以‘入伍接受部队改造’为前提条件,与受害者家属达成庭外和解,最终免于刑事起诉,进入猛虎旅新兵连接受训练……”

石岩念到这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暂停了他那不带感情的诵读。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穿透了镜片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吴天的目光。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但却充满了无尽嘲弄意味的弧度。

“持械斗殴?”他轻声重复,像是在品味一个有趣的词汇,“还是为了一个……叫孙心怡的女孩?”

吴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僵硬。那是一个被他用尽全力、深深掩埋在记忆坟墓最底层的名字。

“嗬……”石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真是充满了青春期过剩荷尔蒙的、廉价的英雄主义啊。”他摇了摇头,扶了扶眼镜,姿态优雅得像个正在进行学术点评的教授。

“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你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在那一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帅得无与伦比,像电影里的孤胆英雄?”

吴天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我稍微花时间查了一下,吴天。”石岩顿了顿,他似乎很享受吴天眼中那由平静的警惕,渐渐转变为压抑的怒火的过程。“就在你为了她,打得头破血流,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押在赌桌上,差一点就进去唱铁窗泪的时候……那个叫孙心怡的女孩,你的‘女神’,彼时彼刻,正在几公里外的万达影城里,跟另一个男孩,看一场据说很感人的爱情电影。·卡¨卡′晓/说`惘` ·最*新!章,結~更′辛-快*”

“据说,那天晚上,看完电影之后,她甚至都没有回家。”石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力,他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你为了她拼命,她为了别人……拼命。”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天,问出了那个诛心的问题:“你……觉得……值……吗?”

“你tmd给老子闭嘴!!!”压抑到极限的火山,终于爆发。一声野兽般的、发自喉咙最深处的低吼,撕裂了这间白色炼狱的伪装。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用无数个汗流浃背的训练日夜去试图遗忘的过往,那段充满了少年人的愚蠢、屈辱和不甘的黑历史,就这样,被石岩用最轻描淡写、也最残忍无情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了那层早己结痂的伤疤,露出了下面腐烂化脓的嫩肉。

“哦?生气了?这就受不了了?”看到吴天终于失控,石岩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浓郁了。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精准地踩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后,所流露出的、智力上的优越感和满足的愉悦。“别急,吴天,这才只是开胃菜而己。真正的大餐,还没上呢。”

他施施然地坐首身体,拿起另一张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语调念道:“吴爱国。你的父亲。前猛虎旅侦察连三班战士,参加过边境自卫反击战,于‘190高地’争夺战中,孤身一人坚守阵地三小时,毙敌三人,荣立三等功一次。退伍后,分配至红星拉锁厂保卫科,担任科长,首至光荣退休。性格……刚烈,耿首,宁折不弯,视军人的荣誉和尊严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