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跟他过够了
灶台上的铁锅正咕嘟咕嘟炖着土豆豆角,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到灶门边的柴火垛上。邱婶子拿烧火棍往灶坑沿儿上磕了磕,灰末子簌簌掉在围裙上,忽听隔壁院儿“哐当”一声,跟房盖儿塌了似的。她撩起围裙擦着油手就往当院走,脚底下踩着带泥的布鞋片子,啪嗒啪嗒直响——就见隔壁富兴家窗根底下吵得跟蛤蟆坑开锅似的。
墩子早颠儿到院心,小腿儿往墙根石砬子上一踩,踮着脚尖扒着土墙头瞅,小褂后襟让西北风吹得忽扇忽扇,后腰上的肉都露出来了。邱婶子叉着腰扯嗓子喊:“墩子瞅啥呢?富大嫂家这是炸锅啦?”
那小子让娘一咋呼,跟踩了弹簧似的蹦下来,鞋底子上的泥点子甩得老高,扑棱扑棱跑到娘跟前,唾沫星子横飞:“娘!老村支书骑着二八大杠来了!挎着个绿军挎包,来骂富大哥呢!今儿晌午头富大哥跟狗娃子娘在土豆地打滚干仗啦!”
“干仗?因为啥呀?”邱婶子眼睛瞪得跟铜铃铛似的,伸手将墩子拽到跟前,蹲下身问。
墩子歪着脖子,连比划带说:“俺给富大哥送饭时瞅见的!富大哥攥着刘寡妇手腕子,刘寡妇躺土豆垄沟里扑腾,跟捞鱼似的,喊地可大动静啦……”
邱婶子眉头拧了拧,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俺就说张芬芳整天嘟囔富兴往刘寡妇家跑,原以为是她矫情,闹了半天富兴真跟那寡妇有猫腻!怪不得总瞅见他对张芬芳言听计从,合着是干坏事儿心亏得慌!”说着就解下腰里的围裙往富兴家走,鞋底子蹭着地上的鸡粪都没觉乎,墩子跟个小尾巴似的在后边颠儿。
刚进富兴家院门,就见张芬芳掐着腰站在窗根下,眼睛红得跟熟透的烂柿子似的,鼻尖上还挂着泪珠。邱婶子三步并两步上去挽住她胳膊,朝着蹲在门槛上的富兴就开骂:“好你个富兴!家里守着西施不满足,偏去扒拉烂酸菜帮子!俺可告诉你,今儿这事不说道说道,俺跟你没完!”
富兴蹲在那儿活像霜打了的茄子,手指头在膝盖上搓来搓去,裤腿都快搓出窟窿了,胡茬子上还沾着从土豆地里带回来的黑土灰。他抬头瞅邱婶子,嗓子眼儿跟塞了把沙子:“婶子你别听风就是雨啊!俺跟刘寡妇清白着呢……”
“清白?”邱婶子往地上呸了一口,“俺家墩子晌午头瞅见你俩在土豆地里抱成一团,手都搂到人家后腰上了!亏得芬芳惦记你没吃午饭,给你煮了碴条子让墩子送去,你可倒好,净整这埋汰事儿!”
“俺没有!俺真没有啊!”富兴急得直拍大腿,裤腿上的土灰簌簌往下掉。
正吵着,老村支书“吧嗒吧嗒”裹了两口烟袋锅子,黑黢黢的烟油子蹭在榆木凳腿上,跟长了块瘊子似的。他拿烟袋锅子指了指墩子:“别搁这儿呛呛了!墩子你麻溜儿去喊刘寡妇过来对质!”
“哎!”墩子应了一声,小腿肚子一转,跟个兔子似的蹿没影了。
没一袋烟功夫,刘寡妇领着狗娃子来了,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走一步晃三晃,脑袋瓜扎在脖领子里,用块洗掉色的旧手绢捂着脸。老村支书拿烟袋锅子敲了敲窗台:“咋地啦?做了亏心事儿没脸见人啦?”
这话音刚落,刘寡妇“扑通”一声坐地上,扯着嗓子就嚎开了,哭腔能传出二里地:“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俺孤儿寡母的咋就这么遭罪啊!你瞅瞅富兴给俺打的……老村支书你可得给俺做主啊……”
她这么一哭,众人可瞅清楚了——左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嘴角还挂着血痂,模样瞅着怪瘆人。邱婶子惊得直拍大腿:“哎哟喂!富兴你咋下这狠手呢!”连老村支书都皱起眉头,转头问富兴:“这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