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倚危 作品

3. 你是谁啊

    我又开始在内心呐喊,而面前的少年在我的沉默中误会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似的:“其实,我当时……”

    不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完之后被一脚踩死然后听到桀桀桀的笑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你不得了。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时,你说和你约定好的人已经不会出现了。而事实上我和你相同。”

    “所谓的约定,我也不能履行了。虽然每年还会在这个时候练习握寿司的技术,但我很清楚,那个说好要吃我做的寿司的人却不会再来……”

    他垂下眼睛,短促地笑了一声:“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那个时候忍不住迁怒朝暮同学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居然真的有这种约定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很心虚。

    ·

    ……为什么我会觉得很心虚!这不对吧老天这不对吧!又不是我和他约定的!

    ·

    内心呐喊着,表面不动如山,我干笑道:“原来是这样吗……”

    说点什么啊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说不出来。

    安慰人的话就像作业一样,说不出来就是说不出来,写不出来也就是写不出来。

    好在他并不需要我搭话,自顾自说完了之后,少年重新扬起了笑脸:“因为怕被误会所以纠结了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下定‘和朝暮同学说清楚’的决心,以至于糊里糊涂三个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本来刚才也会这样平淡地过去吧……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朝暮你。”

    他叹息着说:“然后,那瞬间,心里生出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的想法,所以我站到了你面前。”

    ·

    鬼使神差地回头,越过人群看到站在树下的少女。

    她就在树下平静地看着他靠近、与他平淡地寒暄、最后毫无动容地看着他离开。

    分明孤身一人,像是永远不会为孤独而伤怀。

    偏偏——偏偏——

    被同伴们簇拥着离开的山本武猛然顿住了脚步。

    他却是个会为了“一个人”而伤怀的人。

    而引起他这种仿佛触及人类哲学的伤怀的人,他平生所见,寥寥唯一。

    直觉这种东西来得过于古怪,突如其来,却蕴含着莫大的动力,于是他转过身,向她走去。

    他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朝暮?”

    ·

    我被直球击中了。

    灰头土脸的那种。因为对方太过直白,我连糊弄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回答yes or no。

    我本想拒绝,可他好像察觉了我的想法,在拒绝脱口而出的那瞬间,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色。

    我:“……”

    ·

    我们握了握手。

    “新朋友,请多指教。”

    “哦哦,阿雪,请多指教!”

    ·

    不要突然就跳过了剧情啊!!!怎么突然就开始互称名字了!!!

    不过哼比自来熟人设吗我不会输的!我面不改色:“阿武,请多指教。”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这天之后,山本武下课后总会来找我说一些近来的新闻,或者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天,放学的时候他还会邀请我去看他的棒球比赛。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拒绝。

    废话,我都自成回家主义结社一派了,怎么可能放学之后留下来。顺便一提最初他课间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感觉苦恼:随着他身影的靠近,班上男女都有的杀人目光会准时准点落在我身上,让我怀疑我是块油锅里的天妇罗,大家的目光把我炸得滋滋响。

    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既然别人看我不爽,那我就更不能让他们高兴了。我干脆和山本武大谈特谈小镇上校园内的趣事怪闻。

    “夜晚自动演奏的钢琴,第十三节消失的阶梯……这种传闻一听就很老套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七大校园未解之谜”的内容还是大同小异。是让人听了会吐槽说我上辈子就听过这个传闻了的程度。

    “因为大家就是很喜欢这样的传说嘛,”他挠着头笑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新奇一点的传闻。阿雪听说过附在人身上的游魂吗?”

    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毕竟这可是我的老本行。

    “听说过,据说他们大多数都是冤死鬼,想要找替身,所以才会附身在活人身上喔。”

    我吓唬他:“没准有一天会附身到阿武身上,哄骗你交出身体之类的。你可一定要小心。”

    明明只是个白烂的聊天话题,他的注意点却偏离了,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隐隐看还有一些悲伤意味:“居然是……冤死鬼吗?这个观点,我是第一次听说呢。”

    应该算冤死鬼吧?我不大确定地回想了一下,接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挺冤的,因为时年七岁被捅死的我被父母隐瞒了我们是杀手世家的事实——他们本打算将我作普通的孩子养大——被捅的时候我刚刚在外面疯玩回来,手里举着风车跑进门去大喊母亲,想给她看我的新收获。我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没回应我,她倒在地上死了,手里常握着的花在一旁散落一地——她平时挺喜欢插花——取而代之的是枪,想必她经过了一场厮杀,可惜失败了;父亲躺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举着刀的男人回过头来看到我,转移步子向我走来。我茫然觉得哪里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庞大的阴影就笼罩住了我。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七刀……最后一刀捅了一半没捅进去,被我肋骨卡住了。对方显然不太了解儿童的生理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