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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同学都讪讪地摇头,没有任何人应答。

    “我们家人都不同意,说我们一群孩子异想天开呢。”苏晓曼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想好好学习迎考,这个……就算了吧。”

    她家父母加在一起的工资,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三十万巨款!就是一千块,她爸妈也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邱明泉点点头,明白同龄人的想法。实际上,这间屋子里,也就只有他和封睿会对开公司觉得顺理成章,说给任何人听,也都是惊世骇俗的事了。

    “没钱入股,却真的愿意参加的,还有一个折衷办法。”他打开身后的大书包,敞开了摊在桌上,“我们不能叫大家这段时间白忙,所以每人一万元研发费,就算是前面的报酬。大家愿意拿钱的,就直接拿走,愿意用钱入股的,这就可以换成一万元的原始股份,大家觉得可以吗?”

    摊开的书包里,赫然一大堆成捆的人民币,整整齐齐,毫无征兆地冲击着大家的眼!

    “你……你说什么?”旁边的一个胖男生惊呼出声,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百元大钞,眼睛都直了。

    整个软件的设计过程中,他虽然出力不多,但是枯燥的数据输入,也是干得一身是劲,任劳任怨。

    可就因为他辛苦输入了十几天的数据,要、要给他个人一万元吗?!

    苏晓曼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怎么可能要你个人的钱……这样太多了。”

    几个同学都全部呆住了,他们在核心研发里其实出的力都不多,整个小组其实是以陈老师为核心,以封睿、邱明泉、韩立为骨干的,剩下的人干的多数是辅助工作。

    现在叫他们忽然一下子拿这样的惊人钱财,怎么有人敢要?

    邱明泉含笑道:“这真的是大家应得的,离开大家的辛苦和基础工作,这款软件也没有那么快面市,说不定,到时候真有别人做出来了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依旧没人敢拿钱,相反都一个个往后躲。邱明泉啼笑皆非,亲自拿了一叠万元大钞,送到了苏晓曼手里。

    “晓曼听话,拿回去给伯父伯母,跟他们说,你现在做的事,就值得这么多钱。你上次不是说,想考计算机专业,你父母嫌没前途吗?”

    他毕竟年纪比女孩子大这么多,不由自主就用了“听话”的字样,可是这样软语温存着,就显得格外叫人心动。

    心里,封大总裁啧啧了一声:“真温柔啊。”

    苏晓曼厚厚的眼镜底片下,慢慢地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泪花。

    她家经济条件一直不好,高考志愿她一直想报考计算机,可是父母却逼着她考吃住有补贴的师范学院,她正在难过呢。

    陈老师在一边,犹豫了半天,才张口道:“小邱同学,我还是不参加了吧?这个公司你们出钱,就是你们的,我、我做个技术顾问就可以了。”

    只不过带着孩子们做了个类似毕业设计的东西,怎么现在忽然就玩大了,叫他不出钱,却算作技术入股,这不是占孩子们的便宜吗?

    邱明泉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师、同学们,我再说一遍。这个公司以后一定会赚钱,而且是赚大钱。我希望大家都参加进来。”

    几位同学讷讷地互相看看,小胖子抢先一把抓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那我还是拿钱吧!”

    今天小封睿同学不在,封大总裁不以为意地在他心里道:“别强求了,他们才这个年纪,这又是90年代初,敢跟你干的能有几个啊?”

    邱明泉心里微微有点遗憾,他是真想带着同学们先走一步,他并不介意将这种肯定赚钱的机会分享给身边的朋友的。

    就在这时,韩立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满头是汗:“我来晚了吗?!邱大班长,算我一份算我一份!”

    苏晓曼白他一眼:“知道我们说什么吗?”

    韩立大大咧咧一挥手:“不就是昨天给我们看的协议书吗?我和我爸妈商量好了,五万还是十万,借钱也干,入股!”

    这一话一出来,直接就把兴趣小组的同学们吓得一哆嗦。

    哎哟我的妈,还真有愣头青?

    封睿家是人尽皆知的富豪大家都知道,邱明泉也一向神秘得很,传闻家里炒股狠狠赚了一把。他韩立家境虽然还算小康,可是居然也能随便拿出几万元给儿子玩票也不眨眼?

    韩立得意地搂着邱明泉,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爸以前搞技术出身的,特关注新知识,平时在家还老跟我谈论计算机呢——他说了,计算机这东西,以后一定会走进千家万户的!”

    话虽这样说,他们爷俩说服他妈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再去找亲戚借了点,那也是相当费力的,父子俩只怕没给韩妈妈磕头作揖了!

    邱明泉含笑扬了扬那一万元:“那有三个人入股,就每人十万吧,你再出九万就行了,这一万元是人人有份的。”

    “这小子,注定好命。”封大总裁啧啧叹息一声,“我记得前世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也混得不错,这一世,搭上咱们这条光辉大道,那是不发财也难啊。”

    话没说完,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正是朱林。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哈哈。”他干笑着,目光看着桌上的厚厚百元大钞,心怦怦乱跳,可是理智提醒了他,他咽了咽唾液,“我和韩立一样,我爸妈也愿意出钱入股,算我一份吧!”

    话音一出,别的学生倒还好,可是邱明泉和陈老师看着他的眼神,就很是奇怪了。

    陈老师张了张嘴,脸色极其难看,邱明泉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林:“对不起,不接受你入股。”

    朱林愣了一下,心虚之下反而高叫:“什么意思?!就准你们几个霸占股份啊,这可是大家的集体心血!”

    邱明泉淡淡的讥讽笑意变成了锐利的凝视:“对啊。就这个意思,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旁边的同学们并不知道内情,都是一愣。

    朱林望着邱明泉平静却充满压力的目光,心里一阵胆颤,终于咬咬牙:“不入就不入!我拿钱走人!”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叠万元钞票,可是刚刚碰到,邱明泉却忽然伸手按住,修长手指按在他粗短的手掌上,对比鲜明。

    “还是对不起,这钱也没你的份。”

    朱林死死抓住那叠钱的一角,脸涨得通红,怪叫一声:“凭什么?!”

    邱明泉的脸色变得微冷:“你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不接受你入股?因为你知道原因对吧?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出卖和背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是会很爽,还是说也有点点不安?”

    一连串问句,把朱林的脸色砸得颜料铺一样五彩斑斓,又是青紫又是发白:“我、我听不懂你说啥!”

    邱明泉淡淡道:“这补偿款是我个人出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呢……我没叫你赔钱就不错了,还有脸要钱?”

    旁边的韩立终于忍不住了:“喂喂,你们打什么哑谜?朱林他怎么了?”

    邱明泉静静看着朱林,见他抓着钱的手依旧不放,终于冷冷道:“把我们的软件偷去卖给北经开的人,就是他。”

    韩立“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真的假的?我说怎么人家和我们的东西这么像呢,敢情有内奸啊!”

    他一把揪住朱林,浓眉倒立起来,坚硬的拳头就想要打下去,可是却被身边的邱明泉拉住了。

    “你们血口喷人!”朱林挣扎着尖叫起来,“没有证据的事,你们诬陷!还打人,我要报告教导主任!”

    “放屁!”韩立怒目而视,“你个内鬼、小人、反骨仔!”

    陈老师赶紧在旁边劝:“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几个同学摸不着头脑,又惊又疑,七嘴八舌:“怎么回事,真的假的?!邱班长你说清楚啊!”

    “朱林你到底干没干?”

    朱林一声不吭,趁着韩立被拉住,反手一拳正打在韩立下巴上,这一下,韩立更像是炸了锅,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一团。

    邱明泉手边的大哥大忽然响起来,他单手接起了电话,另一只手猛然抽冷子钻进战团,一把擒住朱林要下阴招的手腕:“住手!”

    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些,邱明泉冷冷扫了朱林一眼,对着电话开口:“封睿?……好的,我知道了。”

    他冲着朱林扬起电话,冷冷道:“封睿已经查到了,是你偷的软件,密码也是你透露的,你还是不认吗?”

    朱林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哧呼哧喘着气:“屁!‘我是小偷’的密码大家那天都听到了,怎么就是我卖的!?”

    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就是一静,尤其是陈老师,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明显露出了失望和痛心。

    他情知哪里不对,可是仓促间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正在着急,只听到旁边的苏晓曼疑惑地道:“什么‘我是小偷’的密码?那是啥?”

    邱明泉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朱林:“是啊,我们那天只说了‘wsxt’四个英文字母,‘我是小偷’的运行结果,只在那些非法安装的电脑上才能看到。”

    他长叹一声:“给你的是正版,并没有防盗。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几个字的呢?”

    朱林脱口而出:“不可能,给我的就是盗版!我表哥拿去装了……”

    这一下,邱明泉脸上的笑容更大,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更是五彩纷呈。朱林闭上了嘴,彻底呆住了。

    邱明泉的话本就套他的,果然轻而易举就叫他露了马脚。

    封大总裁怅然地幽幽叹了一口气:“越活越没有挑战了,讹小孩子的话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第96章 小巷围截

    与此同时, 北经开东申市总部的经理办公室里, 秦晗嘴唇有点微微颤抖:“你这是讹诈, 我能去警察局告你,信不信?!”

    对面的沙发上, 少年封睿一身正式打扮,剪裁合体的高级衬衫配着正式的西裤,面容是青葱少年, 可是气质却完全不输给对面的成年男人。

    他扬起眉,做出无辜的表情:“秦总这是说哪里话?我听说你们北经开最近电脑中了一种奇怪的病毒,正好我们继光中学的计算机小组对这个拿手, 我特意上门来,好心好意问您一声要不要帮忙, 怎么谈得上讹诈?”

    秦晗一向优雅的面容有点发青:“一台电脑修复要一万块, 你还不敢说是讹诈?!”

    刚拿到软件, 他就迫不及待地在总部大户室的十几台电脑上全都安了,现在悉数中毒, 按照这个数目, 得付出去接近十几万!

    对面的少年脸色诧异极了:“秦总,您不会以为我们上门服务, 该免费吧?”

    他一改刚才正经的坐姿, 懒懒地端起手边的待客咖啡, 抿了一口:“另外,我觉得需要给您普一下法。什么叫讹诈呢?比如我现在对您说,你们北经开偷了我们的东西, 我们很不爽,于是给你们下了套,现在要想我来解套,挽救你们存着宝贵资料的电脑,就得给我们十万块——这才叫讹诈。”

    他笑眯眯地看着秦晗:“可是您看,我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这么赤裸裸。我从头到尾,都是只说,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杀毒服务。这在法律上就构不成讹诈,懂吗?”

    秦晗气得胸口发闷,蓦然站起身,精英做派荡然无存,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阴郁:“你没说吗?我这就打个电话给警察局,你信不信,我跟他们说你讹诈了,他们就得信?”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古怪的神色,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要不,您试试?”

    门猛地被推开了,面容姣好的柳秘书带着尴尬,强挤出盈盈笑意,闯了进来:“哎呀,封少爷的咖啡凉了吧?我给您续点?”

    背对着封睿,她欲哭无泪,拼命给秦晗使着眼色:要命了,这新来的总经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打听一下这小少爷的来头,就乱发狠!

    假如说前些时日封家还只能算是普通富贵,那么现在,整个金融圈子里谁不知道,封家已经一跃成为浦江滩上的豪富之家了呢!

    还打电话给警察局,人家封家前一阵出事,那可是市公安局局长直接带队办的案呢!

    封睿笑吟吟地将咖啡杯递给她:“不劳烦了,我这就要走了。”

    秦晗狐疑地看着柳秘书那奇怪的暗示,心里“咯噔”一声,终于冷静少许,闭上了嘴。

    封睿站起身,英俊眉目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秦总,实际上,我今天来之前想过的。但凡您流露出一点点不好意思,这个维修价,就不是这样。”

    他耸了耸肩:“可惜,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歉意。所以,秦总真的觉得,从一群中学生手里强取豪夺,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秦晗抿着锋利的薄唇,这一刹那,他心中浮起的那一丝懊恼,更多的是因为一败涂地的无力,还是因为真正的后悔,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封睿却笑了笑:“我父亲常跟我说,商人逐利,狡猾算计,都是天经地义,可是再怎么说,有些底线,毕竟还是不要放任自己越过的好。”

    秦晗定定地盯着他,忽然之间,有种奇怪的错觉:那天在闭门会议上看到的那个姓邱的少年,那斜睨的眼神和神态,和眼前这一个,怎么这么相似呢?!

    封睿挥了挥手,轻描淡写道:“所以,杀毒和恢复数据一条龙服务,每台机器一万,不二价。”

    一脸僵笑的柳秘书躬身将他送到门外,心里暗暗崩溃:这个小恶魔!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在前任的胡靖康手里,拿走了几亿的认购证,直接把胡总气得瘫倒进了医院么?

    这秦总啊,看上去一副海归精英的派头,真交起手来,似乎也没比胡总好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他们北经开是不是和这封家犯冲啊?!

    望着封睿出门,秦晗抬起头,冷沉的眼睛中闪着阴郁的火苗,吩咐柳秘书:“把朱长峰那个蠢货给我开了,我不想再看到他。”

    看到那个蠢货,就会一再地提醒他,他被几个半大的高中生玩弄在股掌之上的历史和羞辱!……

    继光中学里。大家望着朱林气急败坏地冲出去的背影,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立更是气得直跳脚:“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我今天就给他打得见牙又见血,呸,小人!”

    邱明泉一边安抚地按住他,一边继续和电话里的封睿交谈:“你那边的事办完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心情很好:“就快了,我办完了回学校找你们。”

    韩立好奇地凑近了电话:“封睿去干吗去了,怎么不见他的人?”

    邱明泉挂断电话,笑道:“他啊,去敲诈人去了。”

    韩立狐疑地瞪着他:“那家伙去讹人,怕是骨头碴子都不给留下吧?”

    他潇洒地拍拍邱明泉:“说好了,我爸明天就把剩下的入股款凑齐,嘿嘿,那没事了吧,我去乐队了?”

    小胖子在一边嘲笑:“再不去,你们乐队队长该生吃你了吧?”

    韩立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扬扬得意:“没有的事,整个学校的架子鼓手就我一个,他求我还来不及!”

    一路小跑,韩立赶到了学校的小礼堂,门一推开,嘈杂的贝斯和吉他声就扑面而来,向城的声音正在嘶吼,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原本高亢激荡,现在却被他唱得带着颓废: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

    求求风,求求雨,快离我远去

    ……

    怎样歌,怎样唱,这心中才得意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韩立猫着腰,沿着礼堂边往空着的架子鼓那边溜,刚刚溜到一半,台上的向城唱得正high,眼角余光瞄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眼瞄到地上不知谁留下来一盒粉笔头,向城捡起来,看准了偷偷摸摸小贼一样的韩立,劈手就砸了过去!

    粉笔盒打着转,去势又急,韩立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可碎粉笔灰也都全都纷纷扬扬落了一头一脸,他“哎哟”狂叫一声。

    “乐队队长杀人啦!”他高声嚎叫,惨厉的一嗓子把正在排练的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全停了下来。

    向城咬牙切齿,捞起后面架子鼓边一根鼓槌跳下台,就要追打他:“你怎么不彻底滚到天边去?说好的排练时间,知道遵守不?”

    韩立手疾眼快,龇着牙忍着痛,一把截住他行凶的鼓槌,嘿嘿一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计算机小组那边离不开人,你看,我这不是一结束就飞奔来了吗?”

    向城使劲去夺鼓槌,奈何韩立健壮得像是一座小铁塔,他试了几次巧劲都没能奏功,气得一张俊脸更加通红:“你他妈的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早早说你不干了退出,我去找别的鼓手!一天到晚说不来就不来,你韩大少爷是哪根葱?”

    韩立自知道理亏,夺过那根鼓槌,双手潇洒无比地翻了个花:“队长,不是我吹牛,你上哪去找像我打得这么好的鼓手去?”

    向城死死瞪着他,胸口气得起伏不定,却也被噎得没了话。

    学校组个乐队本来就困难重重,主唱啊贝斯手啊都还有备选,韩立这傻大个虽然讨厌,可是少了他……好吧,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打鼓的。

    键盘手唐郁也跟着“咻”地砸过来几个粉笔头:“大贱人!迟到当诛!”

    韩立嘿嘿一乐:“练完了我买雪糕请客!”

    伍小天在一边立刻倒戈:“不诛也行,我要两根,一根奶油的,一根花脸!”

    韩立扭头看看向城的黑脸,一把搂住他肩膀,胡乱地在他柔软黑亮的头发上揉了一通:“乖,别生气!你看你一生气吧,不知道怎么的,就叫人更想气你。”

    向城抬起头,瞪着他半天,忽然冷冷一笑:“是吗?”

    他一双丹凤眼不笑还好,这样冷笑起来,却晶亮如星,映着小礼堂窗玻璃上的折射,流光溢彩,就如同画上的人一样好看。

    韩立靠得近,一下子就被这笑容晃花了眼,正在发愣,向城已经收起了冷笑,阴沉着脸,忽然重重踢在了他小腿上:“滚!你个大贱人!”

    韩立愣愣地还沉浸在那一笑里,冷不防小腿上疼痛,夸张地狂叫了一声:“哎哟!”

    他又气又急,瘸着腿直蹦,想要和向城厮打,可是向城早已飞身跳上了台,跑到了主唱的位置,手底下拨片一划,清越的电吉他声行云流水般淌出来。

    俊美逼人的少年一甩半长黑发,恼怒地斜了韩立一眼:“还不快点排练!”

    韩立翻身上台,终于,热热闹闹的摇滚歌曲排练开始了。

    一曲既终,外面忽然跑进来那个计算机小组的小胖子,他神神秘秘地跑到韩立旁边,手遮着嘴在韩立耳边嘀咕了一阵什么,韩立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冷笑。

    “队长我要先走一下。”他跳下凳子,“真的有点急事!”

    向城这一下可真恼了:“韩立!你这样有意思吗,大家等你一个人,来练了一段曲子就走!你韩大少爷的时间是时间,大家的都不是?”

    韩立硬着头皮,赶紧塞给伍小天一张五元钞票:“帮我买雪糕给大家!”

    不敢再去看向城,他撒丫子就奔出了门。向城恼火万分,扭头看见小胖子,忽然狐疑地问:“你们刚刚嘀咕什么?我怎么听见封睿的名字?”

    小胖子犹豫一下,咬咬牙:“还不是朱林那个王八蛋!”

    ……

    朱林在学校外面的游戏厅打了小半天的游戏,一直到把手里的零花钱都用光,这才闷闷地拎着书包,踏着昏黄的晚霞出了门。

    校门口向西是一条小巷,现在静悄悄的没了人流的影踪。他垂着头,正蔫巴巴地往前走,忽然眼前地上就有道影子忽然挡在了前面。

    他愕然抬头,正看见韩立抱着胳膊,袖子早早地挽好了,露出了健壮的胳臂肌肉,小铁塔一样的身子堵住了道路。

    他冷笑一声:“我忍你很久了,朱林同学。邱大班长叫我忍,可是我不爽。”

    猛地一步蹿上来,他一把抓住朱林的胳膊,毫不客气一巴掌扇了过去:“我就打你了,你给我说了,你把我们大家大半年的心血卖了多少钱!”

    朱林拼命挣扎,立刻又挨了一下,毕竟挣脱不了韩立这个大力气,他慌忙护住了脸:“没多少,我没收钱!我我……我给我表哥了,他给我买了一块手表……”

    韩立一眼看见他衣袖里露出来的西铁城,气就不打一处来,劈手就去解开:“妈的给我脱了,我砸了它!”

    朱林拼命护着手表,瞅个冷子忽然在韩立脚上跺了一下,韩立闷叫一声直跳起来,朱林赶紧撒开丫子就往身后跑。

    韩立还在原地疼得跳脚,就在朱林快要冲出小巷的另一头时,忽然一道黑影斜斜地挡在了前面。

    夕阳余晖正斜射过来,照在他俊美无暇的冷脸上,半长的黑发被染得微带金黄。面无表情的少年手插在兜里,脚步一闪,在他面前立定。

    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闪着冰冷又厌弃的光,就好像看着一堆垃圾一样。

    朱林惊恐地咽了咽口水:向城……糟了,这是两个人一起堵他!

    朱林强行撑着,腿肚子却有点发抖:这个向城可不像封睿那样不动声色,更不像韩立那样粗枝大叶,面貌看着俊美无害,一言不合那可是要开打的!

    他不由自主摸了摸鼻梁:上次在浦江饭店外那莫名其妙的一记重拳,差点把他鼻梁给打断了呢!

    “你、你要干什么?!”他扯着嗓子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砰”地一下,一记拳头已经砸上了他的侧脸,向城冰冷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偷我睿哥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想死了是吧?”

    朱林毕竟看他就腿软,虽然早早就警惕着,可这一拳依旧躲不开,立刻打得他脸颊剧痛,死命地转身想逃,可是身后又撞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韩立飞起一脚就踹:“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踩我那嚣张劲儿呢?”

    朱林痛叫一声,一边躲一边嘶声狂叫:“打人啦,救命啊!……”

    学校早过了放学时间,小巷附近空无人烟,他叫得像是杀猪般惨烈,夹杂着韩立愤愤的骂声:“你叫啊,叫破喉咙试试看?想起来了,还倒打一耙说我抄袭你答案?!”

    朱林被两个少年一拳一脚地打着泄愤,没几下就已经鬼哭狼嚎起来:“来人啊!公安局长家的少爷杀人啦!……”

    韩立拳头一顿,心里就有点着急了:向城不该趟这趟浑水的,他身份毕竟敏感!

    “你怎么正好也路过了?”他一把拉住向城,“你别管,这是我们计算机小组的事!”

    “警察局长家的少爷打人啦!”朱林还在不依不饶地叫。

    韩立气恼无比地一拳打在他脸上:“住口!再害向城我把你牙敲掉!”

    朱林身子一颤,可是看向向城的眼光还是带了些掩藏不住的恨意,假如韩立生气还可以说有道理,毕竟他才是计算机小组的苦主啊!

    “和……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怨毒地叫,索性撒起泼来,“我又没惹他!”

    向城冷冷蹲下身,巴掌劈头盖脸地扇下去:“和我睿哥有关,就是和我有关。”

    朱林立刻嗷嗷痛叫起来,抱着头:“打死人啦,啊啊啊!……你等着,我要要告到教务处,告到校长那里去!”

    向城冷笑,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来啊,随便你告状去,我要是说一句我没打你,算我孬种。”

    “那我就告死你!”

    向城阴冷着脸,默默盯着朱林,直盯得他直发毛,半晌才微微一笑:“也不用你告,我打完了自己找学校自首去,处分还是退学,我认。今儿我打死你算了,给睿哥出气!”

    他一脚飞起,就想冲着朱林踹下,可是身子忽然一歪,却被人死死拉住了。

    韩立一向阳光开朗的脸上罕见的乌云密布。他忽然咬咬牙,一拳砸向朱林面门:“我来!……”

    假如说刚刚那些拳脚还都刻意留着劲,这一下韩立却似乎带了真怒,他黑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朱林你看好了,是我韩立打的你!你要是敢乱咬向城一个字,我和你没完没了!”

    朱林哇地吐出一颗带血的门牙,一把鼻涕一把泪,韩立低下身子,看着他一字字道:“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敢兴风作浪,我拼着不上学了,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残你,信不信?”

    ……

    第97章 喝杯酒吧

    朱林一瘸一拐地好不容易才挪到家, 直觉身上背上到处都疼。可是那两个人毕竟没有下死手, 动了动筋骨, 也没感觉到骨折什么的,想来都是皮肉伤。

    手腕上崭新的西铁城还没戴几天, 现在已经表盘破碎,坏得不能再坏了。

    而且他的门牙还掉了一颗!舔着那个血糊糊的豁口,他悲从中来:这两个恶霸、一定预防着他去验伤呢!朱林心里又是悲愤又是害怕, 刚刚被打时满心只是怨恨,现在一个人冷静下来,却又越来越怕了起来。

    封睿本来就是一呼百应的主心骨, 向城为人讲义气又讨女生喜欢,要是他们联手起来对付他, 以后在班里还怎么混!

    至于那个韩立, 更是看上去没脑子一样, 要是真的豁出去把自己打残废了,可怎么办?……原先那一点点报复告状的心, 瞬间就熄灭了下来。

    可是刚一进自己的门。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大姨那尖锐的嗓子在哭泣:“我说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被你们害成这样!我家长峰辛辛苦苦找到一个金饭碗, 就这么没了!”

    朱林心里一突,怯生生地推开门, 一眼看去, 家里满地狼藉, 锅碗瓢盆被砸了一地,堂哥新给自己买的随身听也被摔得支离破碎。

    刚刚一露头,他大姨就一眼见了他, “嗷”地一嗓子扑了过来。

    随手拿起一边的扫帚,她气急败坏地就往朱林身上发疯一样地打来:“要不是你家这个坏种乱出馊主意,我家长峰也不会丢了工作,好好的大学毕业生!……”

    朱林本来就满身都是皮肉伤,再被这劈头盖脸一打,彻底崩溃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妈!妈啊……我不活啦!在外面被警察局长家的少爷打,回家还被大姨打!”

    话音没落,他脸上又挨了重重一下,一抬眼,正是他爸气急败坏扇了他一耳光:“你懂不懂点事!早就叫你好好和学校里的那个富家少爷还有局长公子处好关系,以后长大了,这都是最好的人脉,你还敢惹人家!”

    ……

    “干杯!祝贺我们两位高中生同学从今天起,荣升为高科技公司的创办人!”封云海哈哈大笑,举着酒杯。

    封家的小洋楼一楼客厅里,前一阵那场腥风血雨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破损的家具重新置办过,恢复了豪华和庄重。

    大圆餐桌边,坐了满满当当的一圈人,封云海夫妇和封睿、向元涛夫妻和向城,隔在他们中间的,正是邱明泉。

    保姆正在一道道上菜,都是家常的食材,但却都是最时令和新鲜的,做法也精致清新,封家的老保姆朱婶手艺相当好,和刘淑雁一起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

    这天晚上,是封云海提议做东,特意请了向家一起来小聚,两家人私交好,加上邱明泉这个特殊的存在,气氛更是融洽亲近。

    在邱明泉的坚持下,向元涛夫妻并没有向外说起邱明泉真正的身份,就连对封家也暂时没提起,可是向元涛和韦青的这份思念和舐犊之情,就有点实在控制不住,差点到处满溢了。

    韦青早早地就坐在了邱明泉的旁边,一直就没有停过给邱明泉夹菜,目光更是屡屡往他脸上看,虽然强忍着内心的情绪,可是动作和神态,还是泄露了少许。

    就连刘淑雁都察觉了几分,不由打趣道:“瞧我们的韦大教授,自从认了个干儿子,这可疼得紧。”

    韦青一怔,正在往邱明泉碗里夹虾球的筷子就是一顿。

    她本就是不善掩饰和作伪的性子,向元涛瞥见她脸色微红,正想帮妻子解围,一边封云海就笑了:“这夹菜是你这个女主人的义务,你多尽点心,她可不就少操点心了?”

    刘淑雁“扑哧”一笑:“哎哟,这反倒是我怠慢了,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实在是招待不周。”

    她热情地夹起一只鲜嫩的菱角,递到了邱明泉碗里:“小邱,这个是晚秋的鲜菱角,老家的人从湖里新采的,比市面上的清香些,快尝尝鲜!”

    邱明泉微微有点发窘,赶紧接住:“谢谢刘阿姨。”

    封云海在边上哈哈一笑:“来来,小邱也别光吃菜,来喝点酒嘛,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大家高兴!”

    继光中学的几个男生,加上陈老师一起,已经在最近成功地注册了一家“东方智慧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登记的是软件开发、硬件维护和网站架设等,邱明泉和封睿各自出资十万元,韩立也同样凑了十万元出来,甚至韩爸爸还专程来学校见了一次陈老师他们详谈,才拍板决定入股。

    而在股份分配上,三个出资人各占了2成股份,陈老师算是技术入股,一个人占了4成。

    陈老师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这样分配,可是邱明泉一番话终于说服了他: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学业,不可能时刻把心思放在公司上,反倒是陈老师高校工作不算忙,有精力来开拓业务。

    更何况,这次对北经开的漂亮一仗,病毒嵌入的这一重要环节,那可是陈老师讨教了外国同学,才成功设置的。

    叫人想不到的是,公司成立后刚刚一两个月,已经疯狂地做到了惊人的营业额!

    光是申金万家的关总就订了总价二十万元的软件,别的券商哪肯落后,也纷纷豪阔出手,每家起码都是几十套的购买量,另外,甚至还有一些有钱的私人大户也都愿意解囊尝鲜,比如一直和邱明泉保持联系的马百万——马均定。再加上从北经开那里讹来的十几万病毒修复费,这家刚刚成立的小公司,账面上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的营业额。

    这种高科技公司,日常成本和固定资产投入都不高,这毛利润看上去可就惊人了。

    韩立和韩爸爸当然觉得如同做梦,回去说给韩妈妈听,只差赌咒发誓才叫韩妈妈半信半疑。而陈老师更是受了挺大的惊吓,邱明泉费了好大口舌,才稳定住了陈老师忐忑的心:“老师,您怕什么呢?国家都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靠的是高科技,正是上面大力鼓励的事,有什么可担心?放心吧,以后的中国,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给有准备的人呢!”

    ……

    封云海亲手倒了一小杯1982年的珍藏茅台,递给了邱明泉,感慨道:“说实话,论到实业投资,我大概能做你们的引路人,可是说到这些新鲜东西,我可真有点跟不上了。小邱同学真是每次出手,都叫我刮目相看啊。”

    本来也只是叫封睿拿点小钱去玩玩,可就算是封云海,也没有想到这种新兴经济带来的巨大收益和商机。

    仅仅是几个中学生在一起捣鼓的新东西,竟然能创造出这么大的产值,封云海看在眼里,心里可是扎扎实实吃了一惊。

    邱明泉急忙双手接过酒杯,可是他一向半点酒量也没有,前世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过多少放怀畅饮的经历,这一下,可就有点为难。

    “试试嘛!说不定能喝点?”封云海鼓励着,邱明泉把心一横,只得恭敬地举杯:“那我先敬封叔叔一杯。”

    把头一仰,一杯烈酒就下了肚,喉咙间瞬时就火辣辣的,差点连眼泪也逼了出来。

    “小邱爽快!”封云海哈哈大笑,“和做生意一样果断,不拖泥带水。”

    封睿在一边,斜着眼看看他爸:“怎么就不夸夸我?公司的设立和组建,我和邱明泉一起出力的。”

    刘淑雁白了儿子一眼,亲昵又嗔怪:“你那毛躁又不耐烦的性子,能和人做生意?不砸场子就好了。出去跑市场什么的,一定都是人家明泉出力。”

    封睿一扬眉:“也对,我对付北经开那群蠢货比较拿手。”

    饭桌上的一群人心照不宣,都哈哈大笑起来。

    向城却不知道具体的典故,看着所有人忍俊不禁,只有他一个人茫然不懂什么是北经开,心里就是无端地一阵不自在。

    他咬着牙自己低头吃菜,闷声道:“睿哥是做大事的人,才不需要自己跑断腿呢。”

    这话有点冷,几个大人都一顿,饭桌上一下子静了几秒。

    向城也察觉出来了气氛的冷场,慌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的不合时宜,仓促之间急着道:“刘阿姨,您做了这么一桌子菜,辛苦了。”

    刘淑雁眉眼含笑:“小城才是好孩子,最会哄我开心。这菜啊,大部分都是朱嫂做的啦。”

    “怎么会,这桌上有几道菜,一吃就是刘阿姨亲自下厨的手艺。”

    向元涛笑着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我白蹭了这么多次饭,都吃不出来哪些是你刘阿姨做的?”

    向城眼睛一亮:“水晶肘子、清炒茼蒿、水晶虾仁,这几道明显就是刘阿姨做的嘛!”

    刘淑雁笑吟吟地看了看儿子:“你倒说说,小城说得对不对?”

    封睿一愣,呆呆地望着桌上的菜,半晌才一皱眉:“这哪里分得清?我吃着都差不多。”

    刘淑雁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都看看,我这儿子养得可真没良心——我看啊,还是小城贴心又孝顺。我干脆认小城做儿子算了!”

    封睿叹了口气:“那敢情好,向叔叔他们认了一个干儿子,你再去把人家的儿子认过来,我反而成了没人要的了。”

    封云海哈哈大笑:“行了行了,还争宠了呢——来,咱爷俩喝一杯。”

    封睿微微一笑,端着酒杯向着爸爸举起:“还是老爸好。”

    刘淑雁笑眯眯地看着老公和儿子,但笑不语。

    向城悄悄看着封云海和封睿父子亲近,正在出神,一抬头,却正看见斜对面的父亲正也看向邱明泉。

    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就叫向城心里一阵恍惚——和刘淑雁封云海眼中的舐犊之情如此相似,只是似乎多了一丝隐约的古怪。

    在他记忆里,一向威严的父亲好像很少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

    韦青自己碗里的饭菜没动多少,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的笑语,不由自主地就又夹了一筷子菜,向邱明泉碗里放,低声道:“多吃点,昏睡了这么久,还是要补补。”

    邱明泉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心里一酸,低着头,轻轻倒了一杯酒,举起高高端至眉间:“我敬您一杯……干妈。”

    韦青乍一听“干妈”二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就低下了头。

    举起自己手边一杯白酒,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颤着声音,简短道:“好。”

    猛然闭眼,她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灼烧的感觉从咽喉直通肺腑,好像烧灼到了心。

    自从找到邱明泉后,这个没在面前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回到身边,向元涛夫妻无计可施,而韦青每每午夜梦回,想着亲生的孩子就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则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苦苦思念。

    这一声“干妈”,听起来似乎亲近,可是却又同样陌生,直听得韦青瞬间就红了眼眶。

    刘淑雁就在一边,恰好看见韦青的异状,不由一怔:“哎,怎么了?这眼睛怎么红了?”

    韦青慌忙擦了擦眼睛,掩饰地一笑:“奇怪,这酒怎么这么辣?”

    向城瞥了妈妈一眼,半晌又看了一眼。刚刚韦青那忽然的失态,全都被敏感的他看在眼里,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正在这时,向元涛终于站了起来,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来,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干一杯!小城,明泉,你们以后是兄弟了,明泉要爱护弟弟,小城也要敬重哥哥。”

    邱明泉赶紧随着韦青一起站起来,轻轻地先和向城碰了一下酒杯:“小城早就是我弟弟了。”

    向城手中酒杯微微一颤,轻声地道:“明泉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也谢谢你。上次我被歹徒差点戳瞎眼,要不是小城,我现在可就是独眼龙啦。”邱明泉半开着玩笑。

    一家四口同时举起杯一饮而尽,封云海看着他们哈哈一笑,冲着妻子和儿子也举起杯:“来来,一起嘛,我们一家三口!”

    ……

    大家纷纷落座,封云海正要再和邱明泉再单独喝一杯,可是一抬头,不由就笑了起来:“哈哈,这孩子,喝点酒怎么这么容易上脸?”

    果然,还没过一小会儿,邱明泉白皙的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也有点迷离起来,水蒙蒙地像是带了一层秋天的晨雾。

    “我……我没事。我就是……酒量小。”邱明泉挣扎着回答。

    刘淑雁又惊奇又好笑:“看看,舌头都大了呢!”

    韦青在一边,立刻着急地就开了口:“那就是醉了。别叫孩子喝了,晚上睡我们家里吧,和向城一张床。”

    “不用了吧。”向城脱口而出,看到向元涛诧异的目光,缩着脖子,低低说了一句,“我一个人睡惯了,和人睡……怕会踢明泉哥下去。”

    哥哥什么的,怎么也没有任何人和他商量一下,他就忽然间多了个哥哥呢?还要同床共枕吗?……

    韦青一怔,正想说话,刘淑雁在一边忙笑吟吟地接过来:“那就睡我家啊,睿儿的床大着呢。”

    封睿点点头:“我可以啊。”

    向城一下着了急:“那、那还是跟我睡吧!”

    “我……我回家。”邱明泉吃吃地道,歪着头往外看,“我爷爷奶奶……还在等我呢。”

    他现在酒意已经上头,不仅思维迟缓,就连说话也呆呆的,看在几个大人眼里,和平时的聪慧果敢不同,反倒有点稚气少年该有的样子来,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可爱。

    刘淑雁起身拨了固定电话,接通了邱家:“邱爷爷啊?您好,明泉在我家呢,晚上喝了几口白酒,我们怕他回家不安全,就留他在这休息了……嗯嗯,您二老放心。”

    搁下电话,她拍了拍手:“行了,今晚就睡我们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问什么向城老是闹别扭,嗯,那么改一下:

    向城:(亲亲热热地)明泉哥哥今晚跟我睡吧,我家床好大好软,么么哒!

    明泉:(开心)好哒,你铺床来我叠被!

    ——这样大家才想掀桌子吧?

    第98章 占据你的床

    十一月的深秋, 东申市的夜晚已经有了深深的凉意。

    刘淑雁和韦青一起, 在封睿的大床上多加了一床铺盖, 刚整理好,封睿就搀着软骨熊一样的邱明泉进了卧室。

    “可真沉!怎么就这点酒量啊, 真没用。”封睿嘴里嫌弃着,手脚却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把邱明泉扶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韦青抢上来, 赶紧帮忙扶了一把,把东倒西歪的邱明泉放倒在床里面,亲手帮邱明泉脱了鞋袜, 转身又往外奔:“热水在哪里,我去拧把热毛巾, 帮他擦把脸再睡。”

    刘淑雁急忙一把拉住她, 奇道:“哪里要你做这些, 你快回家吧,这么晚了!这些留给睿儿就行, 你别看他粗枝大叶的, 其实啊,做事也细心——放心吧, 他们同学间亲近着呢。”

    封睿在一边沉稳地点点头:“放心吧韦阿姨, 我可以照顾人的。”

    韦青只得停下,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脸孔红扑扑的邱明泉,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回到隔壁,一进门, 向元涛就迎了上来,轻声问:“他还好吧?睡了吗?”

    韦青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我……我本想叫他住到这里的,可是小城他……”

    说着说着,她有点难受起来:“我怎么瞧着,小城和明泉有点不太亲近呢?不都是同学吗,你瞧小睿和明泉就特别对脾气。”

    向元涛叹了口气,他注意观察下,自然也看得出向城和邱明泉之间的关系不算亲近。

    “正常的,男孩子这个年纪,总有投缘的人,也有不知道怎么就看不顺眼的。”他低声安慰着妻子,“以后找机会叫他们多接触接触就好了,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总是兄弟俩呢。”

    ……

    封家二楼。封睿皱着眉,终于确定他妈刘淑雁不会再进来帮忙了,只得自己动手,帮床上的邱明泉脱衣服。

    深秋时节,男生们普遍都开始穿了比较厚的衣裳,邱明泉也不例外,外套下一件纯羊毛的薄毛衣,下面穿着加厚的牛仔裤,修长的大腿笔直地摊在床上。

    酒醉的人身体特别沉,封睿费废了好半天的劲,才把邱明泉扒得只剩下贴身的秋衣秋裤,三两下塞进了被筒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面若桃花的脸。

    封睿叹了口气,又转身去卫生间绞了一条热气腾腾的面巾,走到床前,定定看了安睡的邱明泉一会儿,忽然恶作剧地把面巾整个盖在了他脸上。

    果然,没过几秒,面巾下的人就难受得哼哼起来,声音又轻又软,和平日里大不一样。

    听上去,就像是一只受了调戏的小奶猫一样,呜呜地委屈着。

    封睿歪着头,半趴在床上,看着邱明泉难受地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抓了一把,才笑吟吟地拿起毛巾,帮着他好好地擦了一遍脸。

    从粉红的额头,到挺秀的鼻梁。

    从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到红艳艳的嘴唇。

    再到修长的脖颈,还有那小巧的精致喉结。……

    明明已经擦完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封睿又返过去,重新轻轻擦了一遍。拨开被碎发遮挡住的前额,他心里就是蓦然一疼。

    侧边鬓角有一处明显的伤疤,平时被头发遮住看不出来,现在却看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上次遭遇劫匪时留下的,为了给外面的自己示警,他撞翻了餐边柜,玻璃划伤了前额不说,又被那群人殴打时再次碰到,伤口很严重,事后足足缝了七八针。

    脸上别的轻伤基本都看不太出来了,但是这里的确很难消失。虽然现在伤疤的颜色淡了些,透出些新长的嫩红,可是医生也说过,这么深的伤口,想完全恢复得了无踪迹,那是不可能了。

    封睿怔怔看着,视线转移到邱明泉的手上。那里,被刀疤脸踩断的两根手指已经接好愈合了,没有留下后遗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纱布里包得太久,那两根手指显得格外细腻苍白。

    封睿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手里的热毛巾轻轻裹住那两根手指,慢慢揉擦着,温柔得像是擦拭着一件有了裂痕的珍贵瓷器。

    酒醉的人觉得难受,只迷糊觉得被擦拭得舒服,邱明泉轻哼了几声,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喉间的喉结轻轻蠕动了几下。

    他轻声哼唧的声音软糯又清甜,有点类似孩童的撒娇,又有点少年的低哑,封睿听着听着,视线就停在了他的唇边。

    那唇形极为好看,唇峰清晰,唇角边微微翘着,在灯光下散发着浅粉色的色泽,就好像今晚餐桌上那新鲜的菱角一般,散发着某种奇怪的、任君攫取的香甜。

    封睿看着那粉红色的唇,如同被蛊惑了般,手指莫名其妙地就抬起来,轻点了一下那嫩如鲜菱的所在。

    不知道是他的手指太凉,还是他手下的唇瓣太热,这蜻蜓点水的一触下,封睿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猛然又缩回了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猛然加速,如同重鼓在捶响,而偏偏这时,邱明泉的眉头轻轻一皱,眼睛……睁开了。

    和那张粉色的唇瓣一样,那双迷蒙的眼睛茫然地轻启了一条缝,可偏偏这浅浅的一条缝里射出来的波光,胜过了阳光下的江河中的万点波澜,闪耀得叫封睿满眼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邱明泉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离得这么近,封睿那属于少年的眉眼看起来有点奇怪,隐约有了点成人的侵略性和凌厉,在邱明泉迷糊的眼前,和记忆里那个成年版的封大总裁完美地重合,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同一个人。

    “你啊……”邱明泉已经被酒意冲击得完全糊涂了,瞪着面前的封睿,忽然拉起他半浮在空中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他穿着圆领的纯棉内衣,胸前一小片脖颈和胸口白皙无比,橙黄色的灯光从翠绿的仿古银行玻璃灯罩中射过来,将光线渲染成了一层柔暖,也映在少年的象牙色的肌肤上。

    “你啊,占据了我……这里,这么久。”邱明泉将他的手按在胸口,想要去寻找那个玉石吊坠,可是却找不到踪影。

    他混沌的大脑有点跟不上状况,苦恼地四下摸索着:“哎……哪里去了?”

    封睿呆呆地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忽然脸色越来越红,几欲滴出血来。

    想要缩回手,可是又浑身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满眼都是邱明泉那微微嘟起的粉色唇瓣,还有那半裸的锁骨和小片胸口,他呼吸加速,除了脸色涨红,就连眼睛中都微微有了血色。

    邱明泉带着他的手摸了半天,皱着眉,终于松开了手,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封睿,醉意下满脑子的糊涂泛上来,这可真奇怪,这家伙啥时候能跑到外面来了?

    “你怎么……忽然从这里、跑出来了?”

    他直直指着自己的心口。

    封睿一言不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也不太能够消化似的。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

    他忽然使劲用力,大力地摇了摇头:不会,他一定也是喝多了,以致出现了幻听!

    可是,没等他清醒过来,床上的人已经再次开了口,虽然是口齿不清的、含糊的、混乱的,可是封睿却可以百分百地保证,他听得清邱明泉的呓语。

    “我一直想问你、问你……一件事。”邱明泉嘟囔着,“上次、上次你为什么……”

    封睿呆呆地看着他,重复着他的话:“上次什么?”

    邱明泉眯着眼凝视着他,痴痴的神情有丝奇怪的意味。像是极度的困惑,又像是无助地迷了路一样。

    “你都占据这里——”邱明泉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这么久了,那么上次,为什么不干脆占据了我的……身体?”

    ……

    “咕咚”一声,封睿从床边滚了下去。

    顾不上在地板上磕青了一块的胳膊肘,他如遭雷击,远远地望着床里面的人,耳朵中一阵轰鸣。

    十一月的夜晚,越来越凉,木地板上也有了凉意,可是封睿只觉得满脸都是火烫,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鲜活而不安分地跳动。

    而那份不安分,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才能纾解,他并不知道。

    而他的脸,却越来越红。

    “你也……也占据了我这里很久了啊。”英俊的少年低低说了一句,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自从那次……你帮我挡了一酒瓶以后,我的心里……也常常想着你。”

    床上的人安静地睡着,没有回应,这让喃喃自语的封睿又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

    不知道在那地上坐了多久,可是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慢慢的、一点点重新向着床上那人移去。

    一直到靠近了歪在枕边的邱明泉,一直到他的唇轻轻凑近了下方那微红如樱花一样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春风过境,可又像是电流肆意、火花迸溅。

    然后,面红似火的少年就猛地跳了起来,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再看床上的那个人了,不能再想着那一句沙哑又轻柔的“你为什么不占据……我的身体?”

    他猛地跳了起来,拔腿跌跌撞撞地狂奔出了门!

    ……大清早,刘淑雁已经起了床。

    昨晚邱明泉醉得不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点,更不知儿子能不能真的照顾好人,万一夜里吐了呢?

    隔壁书房再过去,就是儿子的卧室。刘淑雁轻轻推开了那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邱明泉。

    乖巧地整个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安静而洁白如玉的脸,清晨的朝阳还很柔和,只透了一点在窗前,桌边轻纱微动。

    刘淑雁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没有发现儿子的踪影。她伸手把邱明泉脖颈边的被子盖得严实了点,转身退了出去。

    奇怪,儿子呢,这一大早的。

    转身到了楼下,四下一找,终于,在一楼的客房里看到了封睿。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过去,儿子身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盖着,高大的身躯窝成一团,看上去睡得极不舒服。

    悄悄走近细看,儿子竟然是和衣而卧的,连外衣都没有脱。可仅仅是这点动静,床上的封睿就忽然睁开了眼。

    刘淑雁吓了一跳,对着儿子那满是红丝的眼睛:咦,怎么连眼圈都是发青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被人狠狠揉过一样。

    “你怎么了?”刘淑雁诧异万分,“被明泉踢下床了?”

    封睿怔怔看着妈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低下眼帘:“没有。邱明泉、他……他打呼噜,我睡不着。”

    刘淑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明泉那孩子居然打呼噜?文文静静的,可真不像啊!

    “那你再睡一会儿?”

    封睿低着头,好像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有点呆滞似的,半晌忽然跳了起来,顶着满头硬直的乱发和乌黑的眼圈:“睡不着了,我去晨跑锻炼!”

    再也不看刘淑雁,他旋风一般冲出了门,噔噔地跑得没了踪影。

    刘淑雁困惑地望着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进了厨房。

    大清早的厨房里已经粥香四逸,朱嫂笑眯眯地守在砂锅边:“太太,我煮了桂圆八宝粥和蔬菜鱼片粥,一甜一咸,等他们起来了,吃点清淡的解解酒。”

    刘淑雁点点头,温言笑道:“好呀,还是你想得周到。”

    ……

    二楼,太阳渐渐转向了窗棂的空格间,邱明泉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头还是有点疼,睁开眼的瞬间,记忆是断片的,环境是相对陌生的,他一阵怔忪。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心里,封大总裁迫不及待地高叫,“你醒啦?你到底搞什么花样?”

    邱明泉揉了揉依旧隐约作痛的太阳穴,终于恍惚想起了一些事。

    “我……我昨天不是应你爸妈的邀请来家宴小聚吗?我喝了点酒。”他心虚地道,知道封睿一到这就没了感知,不知道被打发到哪个异时空去了。

    封大总裁狐疑地问:“然后你就喝多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邱明泉羞涩地想了想:“大概……有三杯?”

    “我还真服了你了!会不会喝酒、有几斤几两的量,你自己还没有点数吗!”封睿冷哼一声,“然后呢,然后你就被留宿了?可是问题是为什么你一个人睡在这里?我自己的人呢?”

    邱明泉头疼地想了半天,苦恼地迟疑着:“我也不知道啊,大概他醒得早,出去啦?或者他把床让给了我?”

    封大总裁断然否决:“不可能!你瞧你旁边的被子动都没动过!再说了,我这人认床,睡客房的事不会发生!”

    邱明泉怔怔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记忆中有那么一点片段,像是梦境,又像是幻觉,可是却在这宿醉的清晨,慢慢清晰起来,叫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好像……问过一次了,是在昨晚的梦境里。

    他仰面躺在床上,鼻翼间是崭新的棉絮被子里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清香、干燥而叫人安心。

    他忽然开口,鼓足了勇气:“喂?……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占据我的身体呢?”

    从这封家的小洋楼的落地窗望出去,眼前90年代的街景和记忆里的车水马龙重合起来,有种光影交错的恍惚感。

    封大总裁忽然沉默了。

    “在病房里,你明明……每天夜里都有出来。那个时候,可以很轻易地控制我的身体,趁着我意识涣散,彻底变成我吧?”邱明泉轻声地问。

    酒意叫人莽撞些,乘着阳光正好,乘着他身边有着这个人少年时的气息,使得他的胆子有点大。

    封睿淡淡道:“你那个时候,意识一直都还在,是吧?只是太微弱了?”

    “是的……我费了很大劲,可是回不去。”邱明泉闭上了眼,记忆里的某些感觉重新回来,“没有力气,像是被压在了五行山下。”

    等了一会儿,他又轻轻加了一句:“假如不是你们俩……一起使劲叫我醒过来的话,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了。”

    就像被禁锢在没有氧气的黑屋子里,又像是沉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是封大总裁每晚的威胁,和每天黄昏时少年封睿的呼唤,一起拉住了他,最终把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可是,少年封睿的呼唤可以理解,那封大总裁为什么也要唤醒他呢?

    假如他那时候彻底回不来,那么占据他的身体,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难道不是封睿一直蠢蠢欲动的、隐藏的念头?

    “是啊。我是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封睿忽然笑了,笑得随意、漫不经心,“不过,我现在主意变了。”

    “为什么?”

    “你管我。”封大总裁傲慢地冷哼,“我这种天才,命运奇诡,你这种普通人老老实实听我的指点就好了,不要想来猜测我的想法。”

    “哦。”邱明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好半晌,他捂住了眼睛,遮挡住越来越炙热的光线,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喂,我要起床啦。”他轻声道。

    “起床并不需要向我报备!”某人硬邦邦地回应。

    “我要下去吃早饭了,我闻到了白粥的香味。”邱明泉微笑着,“会在餐桌上遇到另一个你呢,我会帮你问问看,他昨晚睡在哪里的。”

    ……

    可是邱明泉并没有想到,后来的早餐桌上,他并没有看到封睿的身影。而后来邱明泉偶然问起那个夜晚的事时,也没有什么答案,只迎来了封大少爷一个极其怪异的目光。似乎是羞恼,似乎是恼火,还有似乎有点委屈。

    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当邱明泉再次追问这个经年谜题时,某人终于咬牙切齿地把他压到了身下,怒吼了一句:“邱明泉,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先勾引的我,还给我装无辜了这么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封:我泉什么都好看,脸好看,伤疤好看,锁骨好看,穿秋衣秋裤都好看,嘤嘤。

    明泉:我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但是说我打呼噜什么的就过分了吧?

    大封:终于睡在了自己久违的床上,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就问一句,甜不甜?!大封小封,都很甜吧?!

    第99章 偷听

    楼下, 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 刘淑雁走过去接起来:“青青?孩子们啊, 睿儿是醒了,明泉还在楼上呢。睡得挺好的, 我刚刚去看过。什么,你也煮了粥?”

    韦青在那边紧张地拿着电话:“是啊,我早上起得早, 就做了红枣白粥,我端过去吧?”

    刘淑雁笑着揶揄:“朱嫂早就做好了,哪里需要劳动你呢?再说了, 你做得好吗,盐和糖分得清不?。”

    韦青一阵失望:“啊, 你家都做好了呀……”

    抬头看看灶台, 正看见雪白的米汤溢了出来, 她心不在焉下就直接去掀锅盖,这一下, 滚烫的砂锅盖立刻就烫了手, 她惊叫一声,盖子拿不住, 这就摔在了地上。

    刘淑雁在电话里听见一声尖叫一声脆响, 这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怎么了, 烫到手了?!”

    电话断了,刘淑雁苦笑着赶紧拿出来家里的药箱,快步出了门。

    果然, 一进隔壁,就看见韦青正把手放在水龙头下使劲冲呢,刘淑雁过去一瞧,果不其然,手背上红了一大块,厨房地上一个砂锅盖碎成了八片。

    “元涛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韦青苦笑地看着她:“局里有急事,他凌晨五点就被电话叫走了。”

    刘淑雁叹了口气:“韦大教授,你这手啊,合该就是算公式、拿教鞭的,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药箱里的烫伤药,帮她细心涂抹着。韦青讪讪的由着她涂药,开口道:“行了,我没事。你回去吧,明泉他们也该起床了,你去张罗他们的早饭要紧。”

    刘淑雁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两个半大小伙子,晚吃一会儿,还能饿死不成?你自己这手可当心点,要是待会儿起了水疱,小心着别感染!”

    韦青心不在焉地望了望隔壁,压根没回答她的关切:“对了,我去找个保温瓶,你把我这红枣粥盛点过去——我尝了,没有放错糖和盐。”

    她乞求般地看着刘淑雁:“万一明泉他们,爱吃这个呢?给他们多选选。”

    刘淑雁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拿过扫帚打扫地上的碎片,随口就笑道:“你啊,对这干儿子,比我对睿儿还上心呢!”

    楼梯上,向城披着睡衣打着哈欠,走到拐角处。往下望去,正能看见半边厨房。

    隐隐地两个女人说话声传来,那最后一句,忽然就挡住了他的脚步。

    他咬着下嘴唇,原本殷红的唇色变白了。

    刘淑雁说了无心的一句,半天没听见韦青回答,一抬头,忽然吓了一跳——韦青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正一滴滴地无声往下洒落。

    “啊呀怎么了?”刘淑雁手忙脚乱,急着去看她的手背,“疼得这么厉害?”

    韦青痴痴地摇了摇头,微闭眼睛,好半晌,终于藏不住倾诉的欲望。

    刘淑雁是她自幼认识的好闺密,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成年后,同一年婚姻成家,又先后为人母,几乎从无秘密可言。

    “淑雁,我……我难受得不行了。”韦青眼中含泪,死死抓住了刘淑雁的手,“我每天都在想他,可是、可是就连见上一面,都好像说不上什么话。”

    刘淑雁听得糊涂:“什么?想见谁?!”

    韦青轻轻捂住嘴巴,吐出一个名字:“明泉……我想见他。我想他在我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看他,天冷了问一声要不要加衣裳,回家晚了问一声……饿了吗?”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淑雁,我想得快要发疯了……一想到他过去受了那么多苦,我晚上就总是做恶梦。以前我做恶梦总是重复他小时候被坏人残害,现在……现在就总是梦见他吃不饱穿不暖。”

    刘淑雁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一片混乱:“青青,你说什么的,我为什么听不懂?你说的……是邱明泉?!”

    韦青痴痴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啊。”

    她低下了头,艰难而痛苦地吐出了一句话:“淑雁……我和元涛,找到了他。他没死啊。”

    刘淑雁的心里像是炸响了一个惊天巨雷,忽然就听懂了韦青的话。

    激动之下,她一把抓住了韦青的手,一双美丽的杏眼充满震惊:“你、你说的是?明泉是你们的孩子?!”

    韦青默默地拉开了门边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件东西,颤抖着手,递到了刘淑雁的手中。

    “你还认得它吗?……”

    刘淑雁一眼望去,整个人就完全呆住了。那已经褪色的蓝底白花布,那一角上她亲手绣上去的“泉”字和太阳月亮!

    她的身体逐渐发抖,又惊又喜又无法置信,好半晌终于醒过神,眼里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她胡乱地擦擦泪,抬头正要说话,韦青已经轻轻颔首:“是的,这是邱家老人捡到他时身上裹着的。捡到他的日期,也和明泉丢失的那一天,分毫不差。”

    “老天保佑!”刘淑雁好半天才激动地吐出一句话,急切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韦青低声说:“就在不久前,我们被歹徒掳走的那个晚上。”

    刘淑雁恍然大悟:“啊!难怪你回来以后就认了明泉做干儿子!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认回亲生孩子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韦青摇摇头:“明泉他不同意,他说……就陪着爷爷奶奶挺好,也不想住进我们家里来。”

    ……

    楼梯上,向城怔怔望着下面,韦青和刘淑雁的话语一句句传来,虽然声音极轻,可是却字字清晰,不曾漏掉半句。

    他单薄的身子像是冻僵了似的,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厨房里两个女人抱头压抑哭泣的身影,他忽然浑身颤抖,呻吟了一声,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头。

    像是被什么怪兽追赶着一样,他无声无息地,踉跄退上楼。

    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向城背靠着厚厚的实木门板,慢慢瘫在了地上。良久以后,他垂下头,无助地慢慢抽泣起来。

    ……

    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炎炎夏天临近,接近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了。

    高校距离大规模扩招还早,这是1993年的初夏,所有的高中生汇成千军万马,还在挤着那通往精英教育的独木桥。整个继光中学的高三部学生也都在奋战,如山似海的模拟试卷做得人头脑发涨。

    而邱明泉这几个月来,过得比别人更加繁忙。

    除了学习迎考,邱明泉和封睿两个人,还在忙活别的。

    “东方智慧”电脑公司的运作蒸蒸日上,有陈老师亲自坐镇,他们推出的第一款股票分析软件“财富智慧”在市场上卖了个满堂喝彩。

    虽然和后世那些强大的股票软件比起来异常简陋,所谓的分析功能更是不值一提,但在很多人还是手工画k线的当下,一个能在电脑上即刻展现基本数据和图线的软件,已经足够令所有从业者和股民大为惊艳。

    哪家证券公司现在大户室里不配备这个,那简直就没有脸去拉客!

    而邱明泉他们还留了一个后招。

    很快,他们就推出了一个升级版,功能更加丰富和人性化,价格却翻了一番,原先订购过基础版的人要想升级,也可以优惠价换购。

    “功能并不是必需的,价格却涨了一倍,能卖掉吗?”陈老师他们都惴惴不安,可是邱明泉却胸有成竹,坚持这样操作。

    “永远不要去揣测有钱人的花钱哲学,他们心里并没有‘性价比’这个词的存在,所谓性价比不过是穷人自我安慰的名词。”封大总裁一再这样谆谆教导邱明泉,毫不客气。

    果然,尊享版一经推出,就在东申市的大户中掀起了抢购热潮,像马均定这种先在证券市场上掘到了第一桶金的富豪,更像是见了血的鲨鱼一样,生怕买晚了,自己研究的功课比别人慢了几分,就不够透彻。

    甚至,连远在南方的南圳市,都出现了专门采购自他们这里的大宗订单!

    继光中学附近的一座办公楼,对外的沿街门面上,“东方智慧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标牌金光闪闪,极为耀眼明显。

    在考察了周围的地段后,邱明泉直接动用了个人的现金整整八百多万,买下了这栋楼的沿街办公门面,然后免费给了公司做办公场所。

    一来现在东申市的房产价格还算刚刚起步;二来,这附近的地段已经算是老市区中心地带,为了方便公司的几个学生股东出入方便,将办公地点选在了这里,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一排十二间办公室,略加改造,其中八间做了办公室,里面配备了崭新的两万多元一台的486型电脑,剩下几间分别装修成了会议室、接待间,还有总经理办公室两间,一间是陈老师专用,剩下一间是邱明泉等几个不常来的股东公用。

    “各位同学,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邱明泉等几个人从学校繁重的题海脱身,刚跨进门,陈老师就忧心忡忡地开了口,“我们的技术员收到风声,市面上有几家券商已经在着手研发和我们类似的软件了,投入不少。”

    现在公司里占股份最大的是陈老师,总经理也是他,负责技术支持和日常管理。

    他一分钱未出被硬架上了这个位置,说实话,心里是万分忐忑和内疚的——平时都是在高校的象牙塔里,现在背负着整整一个公司的运作,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封睿淡淡点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倒是韩立有点急了:“那我们怎么办?他们照着我们的弄,多轻松啊!我们要赶紧再开发新功能吗?”

    邱明泉看了看陈老师:“老师,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老师沉吟了一下:“我们最近招的几个应届大学生业务能力还不错,他们一直在按照你上次提出的方向做改进。”

    他动了动鼠标,将会议桌上的电脑屏幕打开,试演算了几段代码:“大家看看这几个小功能好不好?”

    三个大男孩齐齐凑了过去,聚精会神地各自看了一会儿,韩立首先点点头:“都挺好,尤其是新加的这个市盈率自动展示,用户应该很需要!”

    邱明泉笑着看他一眼:“可以啊,市盈率都懂了?”

    韩立神气活现地一挺胸:“笑话,那难得倒我这个计算机小天才吗?”

    因为要做股票分析软件,所以韩立现在也研究了不少基础证券常识,原先什么都不懂的他,现在说起这些来,也都头头是道。

    比起同龄的那些校园学生来,由于常和邱明泉以及封睿厮混,韩立的气质也自然而然地,变得有几分成熟和有见识来。

    封睿拧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那索性再区分一下静态市盈率和动态的,要做就做得专业点。”

    邱明泉笑了笑:“可以这样,普通版只显示静态市盈率,尊享版显示两种。”

    “好。就这样办!”陈老师点点头,一锤定音,“还是小邱想得周到。”

    邱明泉含笑道:“除了技术指标的丰富,我想,还得再加点东西,好让我们和市面上的模仿者区别开来。”

    封睿轻声冷哼:“对。叫他们始终赶不上,并且感觉到距离越来越远,才能彻底击垮他们竞争的欲望。”

    他的声音淡淡的,可是邱明泉听在耳朵里,却有丝难言的异样——昨晚他在家与封大总裁讨论时,那位成年版的霸道总裁,说的话,可不就和这一模一样?

    还真是……一个人啊!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封睿一眼。可在对面的少年目光却始终没有看他,只凝神看着电脑,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那我们还要做什么?”韩立挠挠脑袋,“刚刚那些新加的指标还不够吗?”

    邱明泉沉吟一下,把昨晚和封大总裁商量后的结果抛了出来:“服务。我们现在能抢先一步做的,还有服务这一项。”

    他直起身,手动调出一只股票的k线:“数据还是昨天的?”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对,刚刚收盘,今天的最新收盘价等还没来得及输入呢。”

    邱明泉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精力手动输入这个的,各家券商虽然有人专门录入,可是毕竟也都要占用人员精力。如果,这个数据,我们来提供呢?”

    陈老师眼睛一亮:“这没有问题,我们既然是专业的软件商,完全可以召集人力做好这个,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怎么实现数据的共享呢?”

    现在的即时通讯工具几乎是一片空白,iCQ等QQ聊天工具的前身还遥遥在望,BBs网站等也还稀稀落落,就算是陈老师这样业界的活跃者,也完全无法想象,日后的互联网带来的信息爆炸,以及无处不在的信息共享。

    邱明泉笑了笑:“申请几个顶级域名吧。选一个备用,架设我们自己的专用网站,每天第一时间上传最新的数据包,供我们的客户下载更新。”

    第100章 第一次青春期教育

    韩立在一边瞪大了眼睛:“架设我们自己的专用网站, 要搞这么牛逼?这……我们付出的成本也太大了吧?!”

    邱明泉含笑看着他:“是谁前一阵还雄心壮志地说, 以后要专攻计算机和网站架设, 做东申市第一家专业的技术型计算机公司的?”

    封睿在一边,不失时机地“呵呵”了一声。

    韩立冲着封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被他的“呵呵”激得一阵冲动:“行!邱班长我信你,你的主意一定没错!”

    毕竟还是个高三的学生,韩立干劲足、热情高, 可是在商业见识上,一边是再世为人又开了挂的邱明泉,另一边是家学渊源、从小就看惯商业运作的封家小少爷, 那只能是完全俯首听命的份。

    邱明泉扭头看向陈老师:“老师,我们账上的钱怎么样, 还充足吗?”

    陈老师赶紧拿过来一叠厚厚的纸质财务报表:“这是会计做的利润表什么的, 你们看看, 我不太懂财务了。”

    封睿和邱明泉脑袋凑在一起,简单地看了一下, 其实今年年初已经看过了去年的年终报表, 现在看的,已经是第一季度最新的数据了。

    封睿笑了笑:“赶紧花钱吧, 这净现金流入也太多了点。”

    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下, 他看这些简单的报表也是手到擒来, 几眼下去,就知道他们的这个小公司的财务指标,简直健康得可以羡煞旁人。

    不光是利润增加快速, 而且没有什么应收款,几乎全是现款结算,更重要的是,现金流量表也是远远进大于出。

    邱明泉想了想:“那就花点吧。给技术人员再涨点薪,注册域名、架设BBs,还有再多招几名市场推销人员,上门服务,手把手地教客户从我们的网站上下载每天的最新数据?”

    封睿欣然颔首:“马上到六月底了,要不,再分点上半年的分红?……”

    另两人几乎同时惊了一下,陈老师慌忙地就叫了起来:“别别,年底再说吧!这才分了没多久啊!”

    去年仅仅开业了三个月不到,到了年底时,邱明泉和封睿坚持大手一挥,就拿出了整整五十万净利润进行了分红,三个学生股东各分了十万,陈老师则独得了二十万巨款!

    韩立当时迷迷糊糊地拿了钱回家,韩爸爸当真是吓了一大跳——对赚钱有信心是一回事,这么短时间就直接把投资的钱全部拿回来,这是另外一回事啊!

    本来为了这十万元投资,韩妈妈是和父子俩持截然不同意见的,最终差点没在家里打起来,最后看在儿子苦苦哀求的分上才哭着拿了钱出来,可是钱依旧不够,韩爸爸又偷偷找亲戚家东挪西凑了些。

    这一下,三个月不到,第一次分红就完全覆盖了投资成本?!韩妈妈就像是做梦一样,在家里抱着厚厚十万块钱,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以后啥都听你们爷俩的!你爷俩管钱当家!”

    而陈老师,当时更是整个人都蒙了。

    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玩闹似的注册了这么个公司,现在竟然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巨额财富。

    他在学校里刚刚评上讲师不久,月薪不过四百多元,就连身边德高望重的正教授们也最多拿到八百多元而已。

    而这样的一次分红,几乎就是他几十年的工资总和!

    他怎么能要这些钱呢?这里的场地是邱明泉出钱买的,公司运作的资金是三个孩子家里出的钱,在他看来,自己要是拿了,岂不是空手套白狼、欺负人家孩子么?!

    可是最后,邱明泉还是成功地说服了他。

    “老师,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个公司。”他诚恳地道,“我们几个人的计算机知识,都是您启蒙的,在以后,也还要继续依仗您的钻研和领路。而且您去查查,世界上现在知名的计算机公司,都是有真正的技术大拿坐镇的,那才是企业的核心!还有啊,老师您家的房子实在也太旧太小了,不如换个新房子吧,等学校分福利房,那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陈老师终究还是被邱明泉的最后这句劝说,说动了心。

    整个高校的住房分配是极为紧张的,多少年纪比他大得多的老师们都在论资排辈地苦等,他偷偷算过住房打分表,轮到他这样的中青年教师起码还四五年,而且只能轮到老教师们换新房后置换的旧房子,年代久远房屋失修不说,采光差,面积也小。

    小女儿刚刚出生,乡下家里来的老人来带孩子,一家五口人紧巴巴地挤在五六十平米的筒子楼里,真的是极为窘迫的。

    而现在,整整二十万就在眼前,足够在学校附近地段不错的小区里,昂首挺胸地买上一套百把平米的新房了呢!

    陈老师在很久以后,都记得拿到那二十万后的那个下午。

    他悄悄看了好几天的房子,最终看定了一套心仪的商品房,总价一共才十八万元,建筑面积整整一百零几平米。

    当他带着刚刚生完孩子、身材依旧臃肿的妻子来到那套房子里,告诉她这将是他们的新居时,他的妻子先是呆滞了半天,在弄清钱财的来源堂堂正正后,瞬间就在新房里泪如雨下。

    陈老师出身农村,当初和妻子在大学里相恋时,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东申市本地人,家里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乡下人”女婿,当时就对女儿下了必须斩断恋情的严厉通牒。

    可他的妻子并没有听。在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争吵和对抗后,她几乎是舍弃了家庭的祝福,坚持嫁给了他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婚后小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可是依旧没有得到岳父母的原谅,一直到小女儿出世,岳父母一家才不情不愿地接纳了孩子,重新开始来往起来,可是在心里,依旧是瞧不起这个女婿的。

    大学教师有什么用?婚前期期艾艾地说什么“我一定会对惠宜好的”,多少年过去了也混到了讲师,还不是那一点死工资,叫他们的宝贝女儿住在那样的蜗居里!?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在那个崭新的大房子里,陈老师紧紧抱着泪如雨下的妻子,心酸又心痛,许久都没有舍得松手。

    ……

    陈老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邱明泉和封睿两个人已经一拍即合,决定再拿出三十万利润来“意思意思一下”。

    陈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韩立已经嘿嘿乐了起来:“分吧分吧,我想要钱!”

    邱明泉笑着看他:“你要干吗?很缺钱吗?”

    韩立扳着手指,豪气干云地数:“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送我们乐队每个人一件好乐器,就当毕业礼物!贝斯、键盘……嗯,给向城买个巨贵的电吉他,我自己来一套名牌架子鼓。”

    封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向城不会要你的吉他吧?”

    呵呵,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好好的,明明新着呢。

    韩立浓眉一竖:“为什么?!”

    封睿站起身,微笑道:“马上我家的车路过学校,顺便接向城一起回家,你要不问问他?”

    韩立斗鸡一样瞪着他:“去就去,我还就不信向城放着新吉他不要!”

    由于韩立总是缺席,他们那个乐队练习几乎断了档。今天是周五,本来是乐队排练的时间,已经停了一阵子的排练好不容易凑起来,可韩立要来这边,就又向乐队那边告了假。临来的时候,向城一张脸乌云密布,就差没把他的鼓架给掀了。

    “一起吧,回来顺道把你也捎回家。”封睿看着邱明泉,和声道。

    ……

    几个少年走进校门,一推小礼堂的门,韩立就皱了皱眉。

    明明里面窸窸窣窣地有声响,可是门从里面拴死了,竟然推不开。

    “搞什么名堂?以前也不拴门啊。”韩立不耐烦,开始使劲大力拍门,砰砰直响,“开门开门,教务处查出勤了!……”

    里面忽然安静了,就好像什么被戛然掐断了一样。好半晌,门才从里面打开,高二3班的贝斯手伍小天从里面警惕地探出了个脑袋,几颗青春痘在油乎乎的额头和下巴上放光:“谁?”

    韩立一把推开门,他力气大,明明伍小天在里面用身子抵着,可还是被他一下子顶开了。

    “操!韩立你个牲口!”伍小天捂着被碰的鼻子,酸得涕泪直流。

    三个少年鱼贯而入,韩立狐疑地看着小礼堂里的乐队同伴:“你们在干吗?鬼鬼祟祟的?”

    一个个的,乐器都没抄在手里,根本就没在排练,而且神色都有点神思不属的。

    向城猛然看到封睿,眼睛就是惊喜一亮:“睿哥,不是说好今天我排练,不用等我一起吗?你来接我?”

    这段时间封睿要不就忙着计算机小组的事,要不就放学后往公司跑,以前总是同进同出的两个小伙伴,最近已经渐渐不一起放学回家了。

    封睿点点头:“我们公司那边也刚结束,就顺便了。”

    可是韩立却在一边越看越不对,他凑近键盘手唐郁,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长发:“你干什么脸这么红就跟做了贼一样?”

    唐郁一把拍开他的手:“谁他妈的像贼了?老子行事光明磊落着呢!爪子拿开!”

    韩立又靠近了在一边默默不语的向城,神色讨好了些:“队长,你也不对啊……”

    瞧这小脸红的,都快赶上刚跑完八百米了!

    小礼堂里没人说话,一时间安静得很,气氛也诡异极了。

    封睿在一边,冷眼看着,随意地走了几步,来到了一边的影视器材柜前。几个乐队成员的脸色忽然就有点变了,紧张兮兮地齐齐盯住了他。

    封睿神色不动,心里却有了数。

    乘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按下了vCd机的播放键!

    小礼堂里经常会有播放科教片的功能,旁边的影音柜里,摆放着最新款的一款万燕vCd机,自从去年vCd这种新鲜东西面世后,就迅速地风靡了整个中国。

    以前一直是录像厅占据所有的影音市场,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热血和搞笑港片,也是在昏暗的录像厅里给了广大青少年们最初的滋养。而等到vCd出现后,家庭观影才逐渐成了主流,并且在几年内走进了平民百姓家。

    一台售价约莫三千多元,这对于普通家庭无疑还是一种奢侈品,学校里用公款买的这一台,也算是很昂贵很时髦的固定资产了。

    而现在,和这台万燕vCd机相连的24寸大彩电上,忽然出现了惊人的画面!

    一男一女,男的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而娇媚的女子已经不着寸缕,正在大屏幕上表演着完全少儿不宜的动作。

    几个乐队的少年猛地蹦了起来,伍小天惊叫了一声“我草!”,第一时间猫一样蹿到了门口,重新把门插上了。

    唐郁也飞快地扑上去,拧小了音量:“靠,哥们你手怎么这么快!”

    纯洁无比的韩立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无声的刺激画面,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们,你们看的啥!?”

    封睿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几个少年,剑眉一扬,意味深长。旁边,邱明泉的脸也悄悄红了,赶紧把眼转到了一边。

    前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处男,但是这东西,他总不至于不知道是什么。在工地上,在混居的宿舍里,工友和同伴们为了纾解光棍一条的苦闷,聚在一起偷偷看这种小毛片,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来自隔壁岛国的那些片子,在日后兴起的电脑城里、夜市小摊上,几元一张,到处贩卖,随处可见。

    向城的脸一直红红的,可是抬眼正瞧见韩立那无比震惊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就淡淡讥笑了一声。

    “都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他跳下桌子,大咧咧地坐在了电视机前,“少一个个地装纯,搞得好像没对着电影画报撸过一样。”

    他挑衅地一扬眉,鄙视地看着进来的三个人:“雏儿是吧?爱看就看,不看就赶紧走呗。”

    韩立涨红了脸:“谁是雏儿?老子伸出大腿,比你的小腰都粗!”

    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向城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画面:“比啊,看看谁先丢盔卸甲!”

    封睿懒洋洋地抱着胳膊,既没有像韩立这样强作镇定,也没有甩门而去,就那么可有可无地看着电视。

    邱明泉红着脸,看见大家都神色各异地坐着,总不好自己一个人走。他微微咳嗽了一声,也只有坐在了后排,尴尬地偷偷看上几眼。

    不到片刻,紧闭房门的小礼堂里,一群少年都已经神色各异。

    ——实在太太、太刺激了!

    过去在录像厅里也都看过香港的三级片,可是那毕竟不是动真格的,现在,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可是真刀真枪、来自隔壁岛国的东西!

    没有打码!

    “你……你从哪弄的?”唐郁小声问,捅了捅身边的伍小天,脸色绯红。

    伍小天声音也有点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骄傲:“我表哥不是在海关么!我去他家玩,看到柜门开了条缝,悄悄一看,我靠当场就跪了,全是碟片!封面一看就不是港片!我……”

    他咽了咽唾沫:“我就随手摸了几张来,给你们开开眼!”

    电视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终于,女人开始连续不断地高声呻吟,动作和频率也都冲上了高峰。

    几个少年满脸通红、眼睛放光,就算再矜持,再不好意思,可是此刻都紧紧盯住了画面,呼吸急促起来。

    就连邱明泉也悄悄地红着脸,时不时地偷偷看上几眼。

    都是正当青春年纪,血气方刚,这种色情的碟片放在24寸大彩电上,赤裸裸的视觉冲击,简直不啻于对这群十七八岁少男的核弹轰炸!

    忽然地,伍小天就腾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唐郁面红耳赤地捂着裤子,遮遮掩掩地紧赶着伍小天,平时两眼望天的倨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望着他俩的身影,韩立忽然也跳了起来:“我、我也……”

    向城冷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立刻就斜着瞥了一眼他的裤裆。

    韩立这一站,裤子下的反应一览无遗,可是向城却坐着,半个身子掩藏在课桌下,自然看不出来什么异状。

    韩立被他的鄙视眼神看得又羞又窘,一张英武的脸原本就微呈小麦色,现在被红色一染,简直是精彩绝伦。

    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向城的手,将他狠狠一把拽了起来,恼羞成怒:“我就不信你没有……”

    一低头,他愣在了那里。

    人家向城的裤子下面平坦得很,还真没有顶着小帐篷。

    向城淡淡地嗤笑一声,凑近他,声音带着得意:“你小爷是见过世面的,不是雏儿。——就是这么波澜不惊,怎么样,服不服?”

    他天生一把好嗓子,本来就是乐队的主唱,这样压低了嗓音说话,别有一种平时没有的沙哑,韩立呆呆听着,忽然只觉得这声音比刚刚片子里女主角的呻吟声也不遑多让,却似乎更加好听。

    他脸色又红又青的,变幻了几下,终于再也扛不住,扭头就狂奔出了门,向着男厕所逃窜而去。

    封睿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神色淡淡的,整个身子也遮挡在桌子下,看不出端倪。然后,他却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邱明泉。

    邱明泉的脸色早已经红成一朵晚霞,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也失去了平时的淡定从容。他浑身僵硬,终于咬牙开口:“回、回家吧。万一被人看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