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第61章 绝杀!

    一大早, 邱明泉身边的大哥大就急促地开始振动。

    邱明泉刚刚吃完早饭, 随手抓起电话, 走向了阳台:“张大哥?”

    张峰松的声音充满焦虑:“老板,我在景花苑门口的门店, 银行的人又来了!”

    邱明泉压低了声音:“你等着,我这就来。”

    “爷爷奶奶,我出去一下, 学校里有事。”他笑眯眯地招招手,“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你们吃吧!”

    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 邱奶奶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身边,邱爷爷默默地在阳台上, 拿着一个小锤子, 修理着从老家带过来的一个小凳。

    舍不得扔。

    邱奶奶忧心忡忡地叹息:“家里的店, 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怕得厉害啊……”

    邱爷爷捶着钉子, 半晌低声道:“大不了, 我们搬回大杂院去。”

    闷着头,修好了小凳子, 他忽然站起身:“我去店里转转, 擦擦灰。”

    ……

    邱明泉赶到了静安区的景花苑, 小区附近的门脸里,其中就有邱家的一家连锁店。

    心里,封大总裁提醒着:“这家店的房贷是静安区工行的, 我们一共有两家店的贷款是在他家。”

    邱明泉应了一声:“一共是230万贷款,每个月欠他们支行的利息四万六千元。”

    一跨进门,就看见几名顾客满脸失望地从店里走出来,嘴里还嘟囔着:“怎么搞的,还是缺货成这样,不是要倒闭了吧?”

    张峰松急着迎上来:“老板,银行来了人,他们说要见法人代表!”

    邱明泉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不出意外,其中一个就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个信贷员,正一脸狗腿地跟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后。

    “汪科长,这就是那家店,位置极好的。另外一处待会儿我带您去看。”

    一眼看到邱明泉,他就脸色一板:“你们的法人代表呢,怎么还是不露面?我警告你……”

    封睿沉声在邱明泉心里道:“我来应对吧,这些人来者不善。”

    果然,那个汪科长扭过头,眯起眼睛打量着邱明泉,神色傲慢,却没说话。

    封大总裁走了过去,从货架上仅剩的食品中,拿了一条巧克力,刻意不看那个汪科长,讥讽地递到了那信贷员的面前:“来一条?”

    那人脸涨得通红,上次屈辱地掏钱买下巧克力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往旁边一扭头,咬牙道:“我不要!”

    见鬼了,一看到这个半大的少年,他就有点莫名地发怵。

    对面的少年一笑,眼神里却毫无笑意,剥开巧克力外包装,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着,扬了扬眉。

    那个汪科长眉头一皱,显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就好像有种奇怪的气势威压迎面而来,从那双眸子里喷薄而出。

    “啪”!银行信贷员压住心里的发怵,抢着把一份资料摔到他面前:“我们支行的催款单!”

    对面的少年看也不看,轻慢地把资料推到一边:“对不起,这个月的贷款我们按时偿还了。”

    信贷员冷笑一声:“这个月的还贷额变了,看清楚,双倍!”

    封睿眼皮一抬,终于正眼看向他们:“凭什么?”

    “我们部门做了风险评估,知道风险评估吗?”那信贷员冷笑,“谅你也不懂,这是我们银行刚刚推出的新政策,专门针对你们这种有风险的骗子企业!”

    那位汪科长眯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少年。

    不对,这孩子给人的感觉太怪异了,刚刚似乎还温和的脸上,一翻脸,就有了种睥睨的霸气,扑面而来。

    哪里像个孩子呢?要不是贷款资料显示他真的毫无背景,汪科长简直都要怀疑,这是哪个世家子弟了。

    封睿冷冽地低下头,终于看了看那份荒唐的催缴单,第一反应就是气得想笑。

    “按时还款的情况下,你们单方面毁约,要客户提前还款?”他扬着那份通知,这一次,径直看向了汪科长,“我可以投诉你们的。”

    汪科长终于开口了,气势傲慢地道:“我就负责投诉受理,欢迎你来。”

    封大总裁点点头:“报上你的名字、职位、部门,我向你的上级投诉你时,这些用得着。”

    汪科长脸上肌肉一抖,假如是别人这么说,他真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少年冰冷的眼神一扫,他忽然觉得有点胆寒。

    “你们这种朝不保夕的店,随时会垮掉!”他忽然大声威胁,气息有点粗,“我们这是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对银行的钱负责!”

    封大总裁盯着他,脸上的讥讽快要溢出来:“这份烂东西,你们也敢拿出来?风险因素分析在哪里?评价单元的组成和比例?同类风险的数据?”

    他傲慢地把那错漏百出的东西扔到一边:“不会做风险评估,我可以给你们辅导一下,挪威的经济大师拉桑德有本《风险评估:理论、方法与应用》很不错,看过吗?”

    心里,邱明泉小声问:“这本书你怎么没推荐给我看?”

    封大总裁随口回答:“那是2010年以后才初次出版的,我随口唬唬他。”

    汪科长张口结舌,脸色红得像是猪肝。

    猛地抬起手,他指着面前的封睿,恼羞成怒:“住嘴,不用你来教我!法院那边我们已经打了招呼了,不双倍还款,我叫你立刻被封门,房产拍卖,你信不信?!”

    一边的张峰松实在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凭什么?你们这简直就是乱来一气!”

    封大总裁死死地盯着汪科长,脑海中飞快打转。

    这个时候,虽然政策是鼓励向小微企业贷款,可是很多个体工商户和私营企业依旧求贷无门,比后世严重得多。

    改革刚起,金融领域更是免不了乱象丛生,很多违规操作层出不穷,像今天这样,银行视合同为无物、说变就变的事,他虽然有所耳闻,可真没想到,会落到他们头上。

    他凑近了些,用汪科长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在他耳边道:“你背后的人,不仅仅想要我们这两家店吧?”

    汪科长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眼中震惊一闪而过。

    “抽走资金,这两家店铺就不能作担保,我们其他几处的资金链就会断。”封睿淡淡地看着他,带着洞悉一切的淡定,“你和你背后的人,这是要人死啊。”

    他随后把手里剩下的巧克力按在收银台上,慢慢碾成一摊烂泥:“我们这种烂泥一摊的小人物,真的要我家破人亡,我就敢把你们一起拖下烂泥潭,信吗?”

    ……

    魏清远陪着老师,在小区附近停了车,步行过来。

    “这些民营小企业啊,活力很好,和银行业的关系非常紧密。”他指着小区附近雨后春笋般的各种小商店,“老师,我敢和您打赌,这里面一大半以上,都是民营和个人企业。”

    巩行长笑了起来:“不用打赌了,我信!”

    魏清远兴致勃勃地指了指前面:“那边就是我说的那家连锁店的分店,店主啊,就是我一直和您提到的那个有趣的孩子,今年上高二。”

    巩行长一下子兴致勃勃起来:“哦,是他?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念得长老茧了,今天一定见识一下,是怎样的见识不凡。”

    汪科长眼睑下的肌肉不可抑制地跳了跳,封睿那蔑视又傲慢的神态,深深刺激了他:这小人物,居然还敢威胁他?

    最诡异的是,他也真的被这威胁弄得脊梁上一阵鸡皮疙瘩!

    尊严被挑战、心底的隐秘被揭开,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好的预感,汪科长忽然暴怒起来:“对,就是要你死!你们这种乘着政策暴富起来的投机分子,我想叫你完蛋,你就得完蛋!”

    他喘着粗气,眼里有丝狰狞:“过几天有人来收购你们的门面,识趣的,就乖乖卖给他!我保证银行这边就能宽限几天,不然,就等着法院封门吧!”

    猛地一甩手,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回身,面前两个男人正静静地站着,面色有点古怪地望着他。

    汪科长正不耐烦,随手就向着那个年纪大的老头一推:“走开,好狗不挡道!”

    那老头身子一趔趄,就撞上了门前的货架,不由得就叫了一声:“哎哟!”

    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脸色变了,慌忙扶住老人:“老师!您怎么样?!”

    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汪科长的手腕,怒气冲冲:“你干什么?”

    老师?不知道哪个中小学的穷教师呢。

    汪科长暴躁地一扬手:“滚!没看见公家办事吗?!”

    巩行长揉了揉自己被撞的腰,缓了缓,心里也是怒气涌动,几乎抑制不住。

    不是因为被撞,而是因为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堂堂光天化日,这些人的做派,代表的是银行,是国家的资金啊!

    他们身后的邱明泉已经疾步走了过来,惊喜地看向魏清远:“魏叔叔?您怎么来了?”

    魏清远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这边,巩行长已经气得有点哆嗦,用手指点了点汪科长:“你——你们工行的是吧?哪个支行的?给我报上来。”

    那名信贷员一步踏上前:“老不死的,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管我们是哪里的!”

    汪科长却忽然愣了一下,仔细辨认着面前的老人和魏清远的脸,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

    巩行长的级别,他一个小小分行科长根本就够不着,开会也只能远远在主席台下看着,可毕竟是有点印象的。

    而魏清远的这张脸,对于关心股市的他来说,却是相对熟悉多了。

    刚刚那个孩子,的确喊他魏叔叔!

    汪科长的冷汗一下子就悄然冒了出来。申交所总经理身边,被他恭恭敬敬喊老师的?

    这这、他的脑海里,终于从错综复杂的关系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个对得上的名字。

    完了……

    人民银行总行在东申市分行的巩行长!

    他身子一软,差点就瘫在了地上。

    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有点想不起来了:说叫谁死,谁就要死,还威胁私营业主卖店铺出去,不然叫法院封门?……

    这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全都被听到了吗?

    他猛地扑了过去,疯狂地抓住了巩行长的手:“巩行长,您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撞您的,我、我……”

    他猛地抬起手,情急之下,就朝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这就陪您去医院,快去看看腰!”

    巩行长厌恶地推开他,心里震怒不已。

    魏清远刚刚跟他说下面的银行作风混乱,他并没有直观感受,现在真的亲眼见到,只觉得触目惊心。

    魏清远没有夸张,甚至这些下面的人,胆子比他想象的还大十倍!

    他扶着腰坐在了一边,面沉似水地示意魏清远拿过来大哥大,压抑住极怒,拨打电话:“郑行长,在家休息吗?你现在过来一下,麻烦你要现场办公!”

    一边的汪科长“扑通”一下,没能撑住自己的膝盖,半瘫在了地上——郑行长,他们东申市工行的分行长,要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工行郑行长就带着两位下属,急匆匆地把小轿车开到了店门前。

    郑行长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忐忑:这休息日一大早的,什么事能惊动总行的巩老?

    这位老先生,地位可不仅仅是人民银行东申市的分行长,更是市长大人的经济智囊团之一啊!

    底下什么人这么不长眼,惹到了他的逆鳞?

    一踏进店门,郑行长就一眼看到了巩行长身边的魏清远。

    股市这块香饽饽,如今所有人都盯着,不知道多少人认得这位年轻有为的证交所总经理,郑行长为人精明,当然也有意结交,平时开经济会议时,有机会和魏清远聊天,也都非常客气。

    此刻看到他也在,心里更是吸了一口冷气,到底什么事,竟然同时惊动了这两位菩萨?

    他满脸堆笑,正要上去好好寒暄,巩老已经一挥手制止了他,面色铁青:“郑若轩同志,今天叫你来,是不得已。”

    郑行长看着他的脸色,赶紧笑道:“哪里哪里,巩老有什么指示,都是应该的!”

    “你们下面的同志做事,我亲眼目睹,殊为不解,只有请你来亲自说说——你们工行的工作作风,就是这么随意变更条款、压榨民营小企业,甚至要谁死,谁就要死吗?”

    郑行长脸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哎哟我的妈呀,这是从何说起,叫这位菩萨说出这么重的话?!

    他一扫巩老身边的两个人,看着那两个穿着自家银行工作制服的人,心里就猜出了大概:一定是这两个蠢货!

    “你们俩!到底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自己说!”他哪里认得出下面这些小虾米,这一刻,他只恨不得亲手打他们几个耳光:蠢货!

    汪科长双腿禁不住地打颤,身边的信贷员更是汗如浆出,一个字也不敢说。

    ——说什么,那些话,打死他也不敢再重复一遍啊!

    他不说,旁边有人可不打算饶了他。

    旁边的邱明泉轻轻咳嗽一声,乌溜溜的眼珠子径直望向了他:“这位叔叔真是贵人多忘事,要不,我把你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

    第62章 这猝不及防的一吻?

    邱明泉直视着郑行长:“行长同志, 您好, 是这样的……”

    他不疾不徐地, 把刚才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并没有刻意夸张, 只是在最后,黯然地低下了头,声音有点嘶哑:“别的我都不怕, 可是这位科长同志说,叫我把我们家倾家荡产买的店铺卖给他指定的人。”

    他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纯净无辜, 祈求地看着郑行长:“叔叔,您行行好, 别叫他们封我们的门行吗?他想要我们家的门店, 那也不能勾结人来明抢啊。”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有点慌张,有点胆怯, 看在大家眼里, 就是特别地无辜,可是看在一边的汪科长眼里, 却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至极。

    ——这个小鬼, 刚刚明明阴沉得可怕, 满嘴威胁、一身桀骜,现在忽然又变成了纯良的孩子了?

    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长着魔鬼和天使两张脸!

    他充满怨毒地死死盯着邱明泉, 忽然张口大叫:“别信他!他是骗子!”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郑行长、巩老,我承认我刚才做得不好,我不该乱说话!可是——”

    他疯狂地一指店里空空如也的货架:“他们真的有危机,就要全面歇业了!你们看,他们没有货,一点也没有了!……我只是尽职负责,防止他们拖欠贷款!”

    张峰松在一边,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个家伙,还真的抓住了要害。只要咬死邱家的店真有风险,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会有最后一块遮羞布,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完全没有道理了。

    郑行长一愣,四下看了看,神色就有点微妙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巩老:“是这样啊,那么……”

    话音未落,店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货车喇叭鸣笛声。

    “嘀嘀——”声音洪亮,就在耳边。

    众人惊诧的目光里,门前,一辆刷着“吉祥货运”字样的大型货车停了下来,上面满满的一车日用百货,醒目的位置摆放着成箱的名牌烟酒。

    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少年从货车前座上,潇洒地纵身跳下。

    大货车后面,“哗啦啦”地跳下来三四个壮小伙,一起拥进了邱家的店门:“邱氏百货吗?我们来送货,卸在哪?”

    阳光正好,为首的封小少爷表情平静,微微扫了一眼穿着银行制服的几个人,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丝了然。

    他看看还在嘶声厉叫的汪科长,伸手把他扒开:“让让,别挡路。”

    走到邱明泉面前,他剑眉一挑,仿如驾着祥云赶到:“四十万的日用百货,加六十万的名优特烟酒,如期送到,邱老板记得结账。”

    望着那满满当当的一货车货物,汪科长呆若木鸡,忽然猛地嘶声叫了起来:“不可能!明明说好的,几家供货商都卡着他家的货!”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忽然闭上了嘴——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眼光全都精彩纷呈,刚进来的封睿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郑行长在心里疯狂地大骂:这个蠢货!居然还承认和供货商勾结在一起!

    他铁青着脸,狠狠瞪着汪科长和那个信贷员:“好、好!你们干得好!”

    他再也不看两人,而是转向了邱明泉,用极其诚恳的声音道:“你是我们银行的客户吧?我是东申市工行行长郑若轩,非常抱歉,今天给你带来这样的麻烦。”

    他冷冰冰地看了看汪科长:“这样的害群之马,简直就是我们银行的耻辱!”

    厌恶地移开目光,他又郑重向邱明泉保证:“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为民营和私企服务,这本就是我们银行应有的业务,绝对不会叫这种人损害客户正当的利益!”

    不知道这孩子和巩老以及魏处长有什么关系,可是看魏处长和巩行长的神态,明显是认识的!

    想要那两位消消火,得首先叫这个孩子满意才行!

    邱明泉正要说话,旁边的封睿却淡淡笑了:“郑行长,我们封家是这家商店的合作商。据我所知,这位汪科长在各家小企业身上,可是雁过拔毛、极尽压榨的。”

    他眼神锐利,站在邱明泉身边,伸手亮出一份厚厚的纸质材料:“身为邱氏百货的合伙人,我父亲非常关注这件事,稍微找人查了查,就找出来这些东西。”

    他伸手将那些材料递交到郑行长手中,眼神平静:“本来也想交给你们的,正好了。”

    邱明泉诧异地悄悄看了一眼,第一页上,就赫然是一份证词,行贿的揭发材料上,那一串数字触目惊心。

    他愕然地看了看封睿,忽然发现,此刻的他,无论是冷漠讥讽的口气,和稳操胜券的淡定,无不和多年后那位成年版的惟妙惟肖,如同一人。

    好吧……就是一个人。

    巩老一言不发,抢着伸手接了过去,只草草看了一眼,嘴唇就有点哆嗦,没有还给郑行长,他直接揣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我带走了,你周一来总行拿复印件。”他根本不给郑行长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下次,直接来总行汇报你们的处理结果就行了。”

    他说得简单,郑行长和随行的两位下属的心可都凉了。

    去总行汇报,这可不是撸掉那个罪该万死的汪科长就能过去的事!

    那份材料,背后还要牵扯多少人,恐怕都要掀起一场大型风暴啊!

    “小同学,听小魏说,你爷爷对经济大事,很有心得。请你回去帮我向他老人家道个歉。”巩老已经将这店铺的真正主人当成了邱明泉的爷爷,感慨万分。

    邱明泉腼腆地摇着头:“没关系的,我爷爷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巩老一怔:“哦?是吗?”

    邱明泉回想着封大总裁曾经和他聊过的话,微微一笑:“我爷爷说,民营企业、小微企业就像是国民经济的毛细血管,国企就像是主血管。主脉的粗壮固然重要,可是假如毛细血管都堵塞了,肌体也一样会坏死的。”

    他顿了顿,诚心诚意地道:“所以,他一直相信,银行是我们老百姓的银行,绝不是这些蛀虫的。”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

    张峰松无比敬佩地望着小老板,只恨不得为这几句话疯狂鼓掌,魏清远见惯不惊,可是巩老和郑行长他们,都真的深深震动了一下。

    “扑通”一声,汪科长瘫倒在地上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静。

    “说得好。小同学,谢谢你,也谢谢你爷爷。”巩老感慨万分,“我们一定尽力,不辜负人民的厚望啊。”

    一边,封睿深深地看了邱明泉一眼,目光中光芒一闪。

    ……

    坐在那辆大货车的后面,封睿和邱明泉靠在一堆货物中,另一边,几个装卸货的小伙子正迎着风,惬意地聊着天,一阵阵笑声传来。

    邱明泉轻声问:“你怎么会赶到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这些困境,这样及时地送来了货?

    封睿随手掀开了身边的一箱饮料,徒手打开了一瓶可乐,张嘴喝了一口。

    大货车开得风驰电掣,他的头发又黑又硬,被高速的风吹着,纷乱而肆意张扬着。

    “随便查查,就知道了呗。”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们封家,弄点日用品货和烟酒,难道有什么难度?”

    邱明泉犹豫了一下:“那、那些行贿材料呢?”

    货物好拿,毕竟封家这样的大鳄人人都不敢得罪,可是那些材料,可不是轻易能弄到的吧?

    要让向汪科长送钱的那种人出来指证,又是谈何容易。

    封睿嗤笑一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事。假如办不到,那就是钱不够多。”

    他扭过头,斜眼看着邱明泉,眼神里有丝深意:“那些材料是我爸弄来的,毕竟,他有义务帮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指点过他‘浦江之东,有凤将栖’的人。”

    邱明泉的脸腾地红了。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几年前,玉佛寺里,眼前的人狠狠把他压在地上,揍了一拳,神气活现地叫嚣着:“小骗子!就连这身衣裳,也是偷来的吧!”

    对看的封睿看着他,慢慢地,嘴角翘了起来,显然也想到了当年的那件事。

    看着邱明泉窘迫又慌张的神色,他忽然心情大好。伸出手,他威胁地捏住了邱明泉的半边脸;“今天我生日!”

    邱明泉挣扎着,想从他的魔爪中脱开:“知道啊,这不就是往你家去吗?”

    刚刚送走了巩老和魏清远,他们又指挥卸货的工人把送来的货安放好,张峰松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留下他负责后续的开业,这就到了大中午。张峰松叫人送来了盒饭,封小少爷也就勉为其难地屈尊吃了点。

    一吃完,他就拉着邱明泉跳上了空货车,往封家方向驶去。

    可是越挣扎,封睿的爪子就捏得更狠,就是不松手,斜睨着他:“哦,你还记得?”

    邱明泉用力把脸躲开,半边脸都被他揪得有点发红,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不高兴。

    赶紧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来一件东西,他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封睿:“送你的生日礼物,有点简陋啊,你不要嫌弃。”

    封睿挑着眉,伸手接了过来。

    那是一根红绳,底部编了一个花样繁复又精美的双鱼形中国结。下面没有系东西,留了一个活结,轻轻一抽,活结打开,可以穿进去饰物。

    “你那个——”邱明泉指了指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地道,“假如原来的绳子旧了,可以换上这个。”

    那是昨晚封大总裁提议,两个人照着邱明泉身上现在这个红绳编制的。两个大男人研究了半天,折腾了足足半夜。

    封大总裁得意扬扬地支着招:“我脖子上的红绳,都是我妈编的,现在他脖子上的绳结,还不是这样的样式。你先编个送他,到时候啊,我妈编个一样的,他一定会觉得很有缘分!”

    果然,现在,少年封睿的眼睛有点亮了:“你亲手编的?”

    邱明泉点点头。

    封睿伸手取下脖子上的玉石吊坠,解开绳扣,动手把邱明泉编的那条换了上去。

    货车在高速行驶,车体抖动,他穿了几次,都没有把绳子穿进玉石的孔洞。

    邱明泉在一边看着着急,伸手接过来,准确地一次穿成功,再伸手,认真地帮他戴在了脖颈之间。

    货车忽然一个急刹车,邱明泉正歪着头帮他整理红绳,这一下,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

    邱明泉只觉得一片温软的异样感忽然从唇上传来,带着电火花般。刹那间,他呆若木鸡,浑身僵硬。

    ——两个人的唇,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他睁大了眼睛,近在咫尺间的距离,封睿的眸子幽黑深沉,仿佛也沉浸在某种震惊里。

    车身一晃,两个人又电光石火般分开。

    邱明泉只觉得又是羞窘,又是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越来越快。

    装作不在意地偷偷看了一下身边的封睿,他英俊明亮的脸上,也有点异样的微红。

    两人目光飞快一接,又同时猛地一起转过了头。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闭上了嘴。

    半晌后,还是封睿低头看着脚下的货车车厢,若无其事地说:“谢谢你,这礼物……挺好的。”

    “哦,你喜欢就好。不值钱,主要是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你也不缺钱,也不缺贵重东西,我……我想了半天,就想着,这个用来换着戴,也有点实用。”邱明泉结结巴巴地道,一口气喋喋不休。

    心跳还是有点厉害,只能用话语化解这奇怪的尴尬氛围。

    封睿抬起头,看着他白皙俊秀的脸上一片酡红,眸子忽然有点异样的幽深。

    ……

    封家的小洋楼里,今天一片热闹非凡。

    从下午起,学校里和封睿相处较好的十来位同学就应邀来到了他家,这个时候,继光中学的同学们之间,彼此参加生日聚会已经非常普遍。

    刘淑雁上午就早早地预备了一堆零食在家里,餐桌上、茶几上到处摆放着鲜花,隔壁的韦青也在,两个女人一起把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一片热闹。

    “我也说过,叫向城也开个生日会,他总是不愿意。”韦青有点失落,一边切着水果,一边望向外面客厅里的孩子们。

    向城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笑嘻嘻的,凝神调着手里的吉他弦,身边是两个托着腮的女生。

    两个女人在厨房里,把水果果盘摆好了,外面孩子们玩闹得厉害,零食吃得更是不停,刚摆好的果盘这就空了。

    刘淑雁带着了然的笑:“向城看着顽皮,其实真的很懂事。”

    韦青低头笑笑:“是啊,所以更叫人心疼。”

    旁边刘淑雁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话,笑着一起埋怨:“男孩子大了啊,总会变得叛逆。我家封睿不也是么,现在早就不和我说心里话了。”

    心里想着事,韦青一不小心,就把一串葡萄掉在了地上。

    同样是做家务,刘淑雁是完全合格的家庭主妇,又快又好,可她做起来就有点笨手笨脚。

    刘淑雁莞尔一笑:“韦大教授,你的手还是不要做这些了,去写论文比较合适。”

    厨房门开了,向城笑嘻嘻地伸出头:“果盘好了吗,我来端吧。”

    刘淑雁把果盘递去:“好了好了,快给同学们吃吧,我们接着弄。”

    向城伸手接了过去,问:“刘阿姨,寿星公睿哥呢?怎么约了大家,自己却不见了?”

    刘淑雁赶紧回答道:“你们学校那个叫邱明泉的同学,家里有点事。他一早就出去了,去帮他点小忙。”

    说来也奇怪,这都下午了,怎么封睿还没带着邱明泉那孩子过来?

    向城怔了一下:“是吗?”

    不知道怎么,他心神不定地屡屡望着门外,俊脸上神色就有点暗了下来。

    第63章 忽然的吊坠危机

    正说着, 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韦青擦了擦手, 穿过客厅去帮着开门。

    一开门,院门口果然站着封睿和邱明泉。

    “快进来, 同学们都到了好一会儿了。”韦青含笑把他们让进来,尤其忍不住多看了邱明泉一眼。

    似乎又长高了些,一双眼睛灵动又温柔, 笑着看人的时候,有点腼腆,就像是夏天的微风。

    “忘带钥匙了。”封睿随口道, 和邱明泉一起并肩走进来。

    向城飞快地跑了过来,看了看他俩, 皱着眉:“睿哥你帮他做什么去了?过生日也不闲着?”

    封睿随口道:“没什么, 一点点小事。”

    向城看着邱明泉微笑的脸, 没再说话,转身重新跑到沙发那边盘腿坐下, 闷闷地继续拨弄着电吉他。

    “封大班长来啦!”几位一班的少男少女欢呼起来, “我们等你半天了,快快, 罚点什么?”

    封睿心情很好, 毕竟也是自己的生日会, 也就笑着问:“还能罚我什么,还没到晚饭时间呢,总不能现在就自罚三杯。”

    “罚你唱个歌吧!”学习委员吴晓芳大着胆子, 笑盈盈地问,“向城,你给寿星公伴奏好不好?”

    向城眯了眯凤眼,不置可否地低头拨了一下琴弦,声音淙淙,割金断玉。

    吴晓芳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她们这些女生眼里,抱着吉他的男生的魅力值仿佛跃升了无数台阶,更何况,向城的吉他弹得的确好听。

    封睿淡淡一笑:“你们叫向城唱啊,他唱得好。”

    “好啊好啊,向城自弹自唱也行!”

    向城懒洋洋地撇撇嘴:“寿星公架子大,那就只有我来了。”

    他不看封睿和邱明泉这边,只笑盈盈看着女生们:“你们听什么,尽管点就是。”

    “我想听《小城故事》!”

    “要听《冬天里的一把火》!”几个女生争先恐后,点着自己爱听的歌曲。

    向城想了想,笑着道:“还是《小城故事》吧,适合吉他。”

    轻轻一声拨弦,电吉他清冽明亮的音色犹如溪水,透过一边接的音响,在封家小楼的客厅里滑过。

    少年完美的中音开始吟唱,和美妙的吉他声配在一起,格外悠扬动听。

    正值下午,阳光正好。

    明亮的光线从小洋楼的宽大玻璃窗里照射进来,洒在轻声吟唱的少年身上,美得犹如一幅安静的水粉画。

    周围的同学们都静了下来,几个女生托着腮,几乎是痴迷地听着,看着向城低眉吟唱的侧颜。

    邱明泉走了过去,和早已经到达的韩立并排坐在沙发上,也静静听着。

    韩立听了一会儿,忽然伸出胳膊肘捅了捅邱明泉:“这小子唱得还真不错,对吧?”

    邱明泉小声道:“你们乐队都玩了这些天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听。”

    韩立挠挠头:“哎呀,他平时就爱唱些暴躁的摇滚嘛,嚎起来嗓子都劈了,吵死人。”

    邱明泉的身边,忽然递过来一个鲜红的苹果。

    一扭头,封睿伸着手,邱明泉赶紧伸手接了过来,张嘴“吭哧”咬了一口,甘甜的果肉和果汁混合在口腔里,甜丝丝的。

    向城一边弹唱,一边偶一抬头,眼神流转正看到这一幕,明亮的脸上就是微微一沉,手里的吉他弦忽然就拨错了一个音。

    一曲既终,吉他的余音袅袅散尽,少男少女们情不自禁地鼓掌吹口哨:“厉害!唱得真好,弹得真棒!”

    韩立有点怔怔的,忽然醒过神来,赶紧也跟着拍了拍手:“好听!”

    向城抬头看到他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只对着女生们温柔地笑。

    “向城,你们的乐队什么时候演出啊?”吴晓芳脸色红红的,羞涩地问,“我想去捧场哎。”

    向城帅气地甩了一下微长的额发:“不演出。我们也不是为了演出才组建乐队的啊。”

    “那为什么?”

    向城微微一笑:“为着自己高兴。”

    ……音乐,水果,零食,笑闹。宽敞的客厅里一片笑声,两位女主人知道孩子们有点怕家长,善解人意地一直在厨房里待着没有出来。

    邱明泉含笑看着,忽然,身后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韦青悄悄走到了他身后,示意他跟上来。

    邱明泉有点发怔,赶紧跟了上去。

    韦青带着他穿过封家庭院,一直把他带到了隔壁的自己家中,温柔笑道:“有件东西一直想给你,正好今天你在。”

    安顿邱明泉在自家的沙发上坐下,她转身上了楼:“你稍等,我去拿东西下来。”

    邱明泉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四下的摆设和封家有很大不同。

    两家都是面积很大的小洋楼,一楼也全是落地窗明亮的客厅,光线极好,可是封家富丽堂皇,充满蓬勃的生活气息,到处是明艳的鲜花和色彩厚重的大落地窗帘。

    而这隔壁的向家,就颜色素雅沉稳,气质清冷高洁得多。亚麻的窗帘低低挽着,用简单的同色格子布带系起来,另有一种简约大气的美。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面前茶几的一本书上。

    上面印着高等数学的教材字样,他随便翻看了几页,正是第一章 的浅显部分,不由就有点看了进去,一会儿工夫就看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

    身后的木楼梯一阵声响,一个女孩噔噔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不是韦青,而是向明丽。

    已经是上了大二的女孩,向明丽出落得亭亭玉立,看见邱明泉就微微笑了:“你好,是小邱吧?我妈在楼上,马上下来。”

    邱明泉赶紧站起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知道这是韦青和向元涛的亲生女儿向明丽,向城的姐姐。

    向明丽也同样知道他,心里对这个救过弟弟的小同学好感很深,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上。

    哎呀,是她上午随手放在桌上的高数书,已经看到了十几页的样子。

    这孩子……能看懂吗?不是才高二?

    向明丽微笑着问:“喜欢数学?”

    邱明泉见向明丽问,也就羞涩地点点头:“随便翻翻,挺有意思的。我是比较喜欢数学。”

    向明丽莞尔一笑,向城可是从来觉得这些东西头疼又无聊的。

    “高数很有趣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提前学一点,我觉得对培养思维能力很有用。”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道。

    “是的是的,我觉得很有趣。”邱明泉热切地点点头,“我有自学了概率论,假如有时间,我想也提前学一点高数。”

    正说着,韦青从二楼终于下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大堆A3的影印资料。

    “这是我前一阵出国交流,找那边的好友推荐的入门经济读物。”她温和地道,“我听说你喜欢研究这个,正好封睿他也有兴趣,我就找了英文原版,顺便找人做了点翻译。”

    其实,她是拜托了本校的著名经济学教授,把最深奥的部分挨处做了初次翻译。花的力气极大不说,也耽误了很久。

    邱明泉一下子想了起来,封大总裁曾经向他提过的!

    “曼昆编著的《经济学原理》吗?”他惊喜地脱口而出。

    韦青惊异极了:“你居然知道吗?据说这本书也是刚刚成稿不久,在美国刚开始受到关注。”

    邱明泉听过封大总裁说过这本书日后的红火,不仅深入浅出、实践案例丰富,自从出版后就在很多西方高校风靡一时。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成为了首选的经济学入门教材,单从生动有趣和内容实用上说,的确是国内教材无法比拟的。

    他只好含糊地笑道:“是啊,我在图书馆看书时,听人说过呢。”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了,向元涛身边带着一位手下,进了门。

    周末他也很少闲着,待在局里加班是常事,正好家里有份文件忘记带了,局里的下属还在等着要,他就带了人来顺道取。

    一进门,那名属下正好一眼看到沙发边的向明丽和邱明泉,因为知道局长家的大女儿上大学,看年纪正对,不由笑道:“局长,您家这对姐弟真是金童玉女啊,长得可真像!”

    ……韦青站在沙发边,闻言就是一怔,低头看看坐着的两个孩子。

    都是标准的鹅蛋脸,鼻梁挺直秀气,这样低着头时,说是姐弟也并不叫人觉得吃惊。

    恍惚地的,她就有点出神,竟然忘记了招呼客人。

    向元涛抬头看向那边,就哑然失笑了:“哦,那是我女儿,不过,那男孩不是向城,是他同学。”

    那下属闹了个大乌龙,尴尬地赶紧道歉:“哎呀,误会误会!”

    刚刚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时他也忽然想了起来,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向局家的公子是收养的烈士遗孤,又不是亲生的,哪里会和姐姐像呢!

    他这嘴巴,真是……可这也不怪他啊!

    瞧这边两个孩子,虽然一男一女,可是相貌真的就是挺像不是?

    向元涛看见了邱明泉,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小邱同学?来小睿家参加生日会是吧?”

    上次江湾体育场一别,他就没有再见过这孩子,虽然他也曾想过再送一面锦旗过去,可是却被魏清远制止了。

    临危处置,却未曾受命,还是低调为上。

    可是向元涛的感激之心,却深藏在了心底。

    只有现场目睹过那即将失控的人山人海,才会知道这个孩子当时的决定有多么及时和必须。

    ——那个渐渐平息下的体育场里,是一条条从死亡边缘硬拉回来的人命!

    邱明泉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点头:“向伯伯好!是的,我在隔壁参加封睿的生日会,韦阿姨送了我一本书,叫我来拿呢。”

    就在这时,远远地,隔壁韩立高声喊了一声:“邱明泉!快来快来,要切蛋糕了!”

    向元涛略带深意地看着他:“家里商店的事,不要担心。”

    邱明泉一愣,心里恍惚明白了点什么,展颜一笑:“谢谢向伯伯!”

    ……再回到封家时,果然,生日大蛋糕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是专门从浦江饭店的西点房订的双层奶油蛋糕,上面雕花精美,气味香甜。

    生日蜡烛已经点燃了,一群同学围着封睿,兴奋地鼓动着:“许愿许愿!”

    封睿四下看看,却没有闭上眼睛。就在这时,邱明泉的身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看见蛋糕边的封睿,不由微微一笑,遥遥地站在了门边。

    人群外,他站得笔直,看向封睿的眼神专注,虽然遥远,可是在灯光下,却有种别样的光彩。

    封睿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闭上眼,在跳跃的蜡烛光中,双唇轻动,许了一个愿。

    隔着烛光,向城也同样看着封睿,在看到他望向门口的邱明泉时,目光有点变得幽深。他没有像别的同学一样,开心地唱着生日歌,却紧紧抿着嘴巴。

    “噗——”蜡烛被封睿一口气吹灭了。

    掌声和欢呼声一起响起来,忽然,一边的韩立就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坨,劈脸向着身边最近的向城脸上狠狠抹了一把。

    “哈哈哈哈!”他看着一脸蒙逼、半边脸上雪白一片的向城,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真傻,都不知道躲!”

    向城心里正酸楚和不快交织着,忽然就被韩立打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立刻怒极:“你个神经病,不抹寿星,来搞我干什么!”

    话没说完,另一边脸上又狠狠挨了一下,他带着满脸雪白的奶油大怒扭头,却是一愣。

    封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得意地举着满手的奶油。

    向城直直地看着他,忽然生龙活虎地也糊了一手蛋糕,恶狠狠地向着封睿脸上抹去:“快来抹寿星,一起啊!”

    邱明泉远远地站着,看着那边嬉笑着闹成一团的少男少女们。

    前世,他从没有过这样的人生。

    这个年纪时,因为爷爷被王大全打折了腿,他不得不提前辍学,开始了打工赚钱。

    年纪太小,身子骨又单薄,那时候,他能找到的活计很少,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只祈祷着这一天过去,明天还能有活做。

    前生十七岁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一家小饭店的后堂偷偷摸摸做择菜小工,一天下来手上伤痕累累,眼睛也会被洋葱刺激得流泪红肿。……

    “啪”!

    正在出神,他的脸上也狠狠挨了一下,韩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蹿了过来,指着他大笑:“想躲一边?做梦!”

    邱明泉哭笑不得,被他强拉到了战团里,一时间,到处蛋糕乱飞、奶油漫天。

    幸好他身手好,在战团里灵活又敏捷,倒也没吃大亏,可就算这样,他的脖子上也不知道被谁塞了一坨奶油,油腻得不行。

    好不容易,战事才歇,几个女生被抹得少,都结伴去了二楼的卫生间擦洗,男生们则嘻嘻哈哈在一楼的卫生间里排队。

    邱明泉排在后面,一直到大家弄完了,才进了卫生间,开始在洗脸台上擦脸。

    卫生间极为豪华,原木柜体的洗脸台很大,复古的高水龙头,双盆的样式。他正在洗手,门被推开了,向城走了进来,在另一边的洗脸台盆上开始擦拭。

    邱明泉脖子上有奶油,一摸,就发现玉石吊坠的绳子上也沾了些,他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就拉出了大半截,开始清理上面沾染的奶油污迹。

    猛一抬头,就看见一边的向城直直地看着镜子,正紧盯着他,目光极为诡异。

    忽然有一种模糊的危险感袭上心头,与此同时,封大总裁的声音猛地在心底急促传来:“危险,快点走!”

    邱明泉忽然醒悟了过来。

    天啊,这里不在少年封睿的视线范围内,玉石吊坠现形了!

    “向城认得我的吊坠,从小玩到大,他太熟悉了!”心里,封大总裁急速地催促,“躲开他!”

    来不及了。

    向城的眼光从困惑到惊讶,只用了那么短短一瞬。

    在镜子里,他眼睛蓦然瞪大,清清楚楚捕捉到了邱明泉拉出来的半截红绳下,那一晃而过的一点翠绿!

    邱明泉正要急匆匆夺门而出,忽然,向城就猛地出手,一把拽住了他。

    不由分说地,他揪住了邱明泉的衣领,伸手去拉他的颈中红绳:“那是什么?!”

    邱明泉只觉得寒毛直竖,秘密被窥的危机感瞬间袭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盖住了向城的手,用力往回夺:“你放开!”

    这种奇怪而激烈的反应,更加刺激了向城。

    他凤眼一眯,俊脸瞬间板起来,不仅没有放开,他更加使劲拉扯着:“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见人!”

    不对,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那汪明亮又晃眼的绿色,外面又裹着和田料的莹白,只在邱明泉衣领深处惊鸿一现,可是却再熟悉不过。

    那种高级的翠绿,哪里是寻常的颜色?他从小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可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也只在一个人脖子上见过。……

    第64章 阴魂不散

    不好的联想忽然升起来, 向城的脸色更加古怪。

    邱明泉哪里敢叫他看见东西, 又急又慌, 两个人扭作一团,在卫生间里激烈地开始纠缠。

    “打昏他!”封大总裁比他还急, 这时候也顾不得情谊,只一个劲地撺掇,“打昏了你快走, 事后就说他记忆错乱!”

    可是邱明泉哪里敢真的伤人,这不是歹徒,不是小偷, 是向城!

    心里发慌,加上不敢真的用力, 生怕争夺中把玉石碰碎, 他的反击就显得被动。

    这边, 邱明泉单手死死护住了脖颈,向城却双手都空着, 忽然抽了个空当, 一把将他推倒,压在了洗脸台边。

    邱明泉背后被大理石盆边压着, 前面的小腹就是一痛, 双腿一软, 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向城这一下压制,却正撞在邱明泉的伤口上。

    “当啷”一声,洗脸台上的玻璃漱口杯被碰掉在瓷砖地面上, 跌成了碎片。

    向城手疾眼快,一把捞住蜷缩着身体的邱明泉,正要焦急地趁机拉出他脖子上的红绳看个究竟,可是忽然地,就是一顿。

    邱明泉面如金纸,捂住了左边的小腹,脸上有点扭曲。

    向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上次在舞厅里帮他们挡了一下时,可不就是左边受伤的吗?

    他嘴巴微张,茫然地停在那里。

    就在这时,门口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带着轻怒的叫声:“向城,你在干什么?!”

    封睿站在门口,被玻璃杯碎声引来的他,此刻正一脸惊诧,很快,英俊眉目间带上了怒气。

    任谁也看得出来,是向城压住了邱明泉,在动手打邱明泉!

    向城怔怔地松开了手,脑海中忽然还是有什么一闪,模糊地觉得不对。

    “睿哥,他、他脖子上的东西……”

    他急切地回头,想要拉着邱明泉脖颈上的红绳给封睿看,可是下一刻,就揉了揉眼睛。

    东西呢?刚刚还在的红绳呢?

    “你、你……”他目瞪口呆,忽然醒悟过来,又气又急,“你藏哪去了?!”

    忽然狐疑心起,他心里有个不好的联想——到底是邱明泉偷了睿哥的东西,还是睿哥悄悄地把贴身的宝贝吊坠送给了他?

    后面的联想简直叫人如坠冰窟,他呆呆地扭头转向了封睿,颤声道:“你、你的……”

    他忽然闭上了嘴。

    封睿正站在对面,脖颈上一抹鲜红刺眼,向城呆呆地扑了过去,猛然拉出来封睿脖子上的绳子!

    ……还在。

    他猛地舒了口气,这时候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两个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当然不会是刚刚邱明泉把吊坠还给了封睿,那么……不管怎样,就算他藏了起来,那也是他自己的东西。

    内疚和惭愧飞快地涌上来,他讪讪地回过头,看着一脸冷汗的邱明泉,心里懊悔不已。

    “对不起。我、我看错了。”他低声道,忍不住有点埋怨,“给人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你干吗拼死不给看?像个被强暴的小媳妇似的……你要不要紧?……”

    封睿面沉似水,大步走进卫生间里,伸手拉起邱明泉:“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邱明泉心如鼓擂,在看到封睿的第一眼竟没觉得是救星,反而觉得更加危险。

    现在稍微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没事了,这个少年版的出来,危机倒是解除了!

    果然,脖子上的玉石吊坠已经神隐,再无踪迹。

    “真的没事,一点误会而已。”他勉强一笑。

    封睿转过头冷冷瞪了向城一眼,心里恼火万分:误会,误会什么?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向城这个暴脾气,竟然又动手打人了?

    毕竟是他的生日会,在他家里打架斗殴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虽然不知道到底问什么,可是向城这尴尬又懊悔的神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又是他主动挑衅。

    “你又打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一字字道,语气冰冷。

    “我……我没有打他。”向城茫然无措地道,“他身上有个吊坠,我,我觉得眼熟,我只是想看看……”

    他扭过头,充满希冀地看向邱明泉:“你藏起来了,对不对?”

    邱明泉尴尬地闭着嘴,完全没办法接话:要命了这是!

    封睿狐疑地看看邱明泉沉默的脸:“什么吊坠?”

    邱明泉张口结舌,脱口而出:“没、没有!”

    封睿终于眉头一皱,不快地看向向城:“够了,别再胡说八道了!”

    向城苍白了脸,看着邱明泉紧闭的嘴巴:没有?!

    他的眼睛里忽然眼睛里显出一丝愤怒:“好,你说没有,那当然就是没有!”

    他扭头就往外走,路过封睿身边,死死咬住了牙:“算我眼花,或者是我诬陷他!”

    邱明泉大气儿也不敢出,同时只觉得小腹真的有点不舒服,向城那一下好死不死地,正碰在旧伤上,刚才猛地一下剧痛过去,现在还在隐约跳痛。

    “我出来一天,怕家里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玩。”他佯装微笑,提出告辞。

    封睿沉默一下,以为他和向城的确闹得非常不愉快,只得默默点头。

    “我送你。”他简短地道,亲自把邱明泉送到了门口。

    犹豫了一下,他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邱明泉,歉意地道:“我替向城道个歉。向城的确太莽撞了,脾气又坏。你……别生他气。”

    邱明泉笑了笑,他一个重生了的老男人灵魂,哪里真的会和孩子置气。

    所以他的眼神特别坦诚:“我真的没生气。向城他就是敏感,想多了而已。”

    ……

    坐在封家派来送他的车上,他按了按小腹,早前缝线的伤口早就长好了,虽然不会裂开,可是现在的确在隐约作痛。

    这向城,还真是和他犯冲啊。

    “你下次别让他,直接揍回去,他就是欠揍!”心里,封大总裁恼火地冷声道。

    邱明泉苦笑:“还不是你叫我和他处好关系?”

    “我叫你把他和小时候的我分开!这才是重点。”封睿有点儿理亏,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天你送的那个生日礼物,他满意不?”

    邱明泉忽然语塞了。脑海里猛地想起那刹车导致的双唇相触,那阳光下的两人目光里的震惊。

    “怎么了?”封大总裁看他这忽然发愣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他不喜欢?不会吧,我了解我自己啊,我应该喜欢别人亲手做的心意。”

    邱明泉窘迫无比地笑了笑:“不是不是,他、他挺喜欢的。”

    “是吗?”封大总裁总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狐疑地问,“那为什么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邱明泉抿了抿嘴唇,忽然轻声道:“那个……你也生日快乐。”

    封睿一下安静下来,半晌才别扭地哼了哼:“又没有生日礼物。”

    明泉充满歉疚地笑了笑:“是啊。”

    封大总裁幽怨地不出声了。连个身体都没有,要什么礼物呢!他还是能吃,还是能玩?真是糟心!……

    司机将邱明泉送到了小区附近,将他放下了车,掉头而去。可是邱明泉刚一下车,却忽然一怔。

    离开封家时,正是天色将晚,现在的暮色已经笼罩了街道。

    各家店铺还有不少亮着灯,可就在这街上有客流的时候,一群穿着灰扑扑衣服的男人,戴着口罩,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在邱家店面门口骤然停下。

    人人都拿着大棒,开始疯狂地砸着邱氏百货刚刚修复好的铝皮卷闸门!

    邱家店面的隔壁,就是刘家的美发厅,此刻还有两名小学徒在看店,吃惊地跑了出来,一个男学徒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流氓抡起大棒,“哗啦”一声,就直接打碎了刘家美发厅门前的红蓝彩柱,一声狞笑:“滚!不然连你家一起砸!”

    红蓝灯柱玻璃碴乱溅,那个男学徒的脸上立刻被划出一道血痕,吓得惊叫一声,赶紧跑回了店里,死死关上了门。

    “快打电话报警!”他心惊胆战地小声叫,太可怕了,十几个人来砸店!

    隔壁的那家邱氏百货是自己东家的邻居,这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坏人?

    邱明泉只觉得一股热血,忽然就涌上了头!上个月的无妄之灾,巨大损失、银行那边的小人作祟,以及断货的压力……

    今天好不容易全都搞定,一切有了曙光,而现在,这背后的人一天都等不得?

    他猛然撒开脚步,向着那边狂奔而去!

    “停下,不准去!”封睿厉声狂喝,“你孤身一个人,不要逞强!让他们砸,你的安全更重要!”

    上次好歹有少年封睿联手,来的歹徒也只有五六个,现在情势完全不同,他真的以为自己能以一当十?

    邱明泉脚步一顿,骤然停住了。

    就在这时,卷闸门已经被砸开了,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门口,发疯一样举着一根木棒:“滚,给我们滚!你们这群杂碎!”

    为首的流氓一愣,店里一直安静得很,没想到,居然藏着人?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流氓已经冲了过去,其中一个照着邱爷爷的身上就一棍砸了下去:“老王八!找死啊?!”

    一切只在片刻之间,邱明泉远远地看着爷爷忽然双膝跪倒,虽然听不见,可是他的耳边,却好像有一声沉重的回响。

    那是前世,爷爷被王大全一棒砸断了腿骨,小小的他耳边听到的声响。

    隔了一生一世,他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犹如噩梦。

    “啊!”他狂叫一声,满眼血红,疯狂地冲了过去!

    忽然,街道的尽头又冲过来黑压压的一群人!

    ……邱明泉惊诧万分,一边跑,一边揉了揉眼睛。

    昏黑的夜色里,那些人虽然穿着便衣,可是一个个气质彪悍,带着煞气,他不会认错的。

    领头的人明明就是刘东风!

    刘东风心里带着一股邪火,狂风一般急冲到了邱氏百货门前。

    ——还以为这些坏种不会这么急着跳出来,担心今天带这么多人埋伏会无功而返呢,没想到,这背后的人,就真的这样丧心病狂。

    一看到汪科长暴露,一看到邱家的货源危机解除,就急着再次下手了!

    一群流氓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后面赶来的便衣民警包了个饺子,密不透风。

    “放下武器,趴下!敢反抗的,别怪我们不客气!”刘东风怒吼,抽出粗大的警棍,劈头盖脸就向着最后的一个流氓砸去,“趴下!统统的!”

    一群流氓立马就蒙了,虽然平时干尽坏事,可是对警察的畏惧出自骨子里,这带着警棍和手铐的一群警察显然是有备而来,瞬间就瓦解了他们的心理。

    一开始还有人企图反抗,可带头反击的人还没举起棒子,就被刘东风身边的几个刑警飞身扑上来,踢的踢,打的打,几乎没过一分钟,就都立刻丢盔卸甲,被揍得四仰八叉,哀嚎着“扑通”纷纷跪倒在地。

    “别打别打!我们不动了,我们自首!”

    邱明泉狂奔着终于赶到,发疯一般挤开众人,跑到了爷爷身边:“爷爷,爷爷你怎么样?!”

    邱爷爷额头上一层冷汗,一条腿不太自然地弯曲着,一声不吭,只死死地抓住了邱明泉的手。

    邱明泉心里痛得无以复加,一眼看去,就看得出爷爷的腿应该是被打断了。

    前世的噩梦,本以为可以保护着家人不再重新经历,可是兜兜转转,竟然换了一种方式,还是没有避过!

    “爷爷。我带你去医院。”他哽咽着,小心地抱起来老人。老人家一直偏瘦,抱在怀里,邱明泉才感觉到爷爷的瘦骨嶙峋。

    刘东风踏着自家的美发厅红蓝灯柱的碎玻璃片,一步步走过来,满脸都是寒气。

    “谁打的老人!”他旁边一个队友看见他的神色,知道他生气,立马吼了一声。

    一群混混互相看看,终于有人硬着头皮支支吾吾:“是……是我!”

    那个队员冷笑一声,劈手就给了狠狠一巴掌,顿时打得他鼻血长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找死吗!”

    那流氓也不敢吭声,心里连连叫苦: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刚出手,就惹来了这么一帮子埋伏!

    他只有苦哈哈地点头哈腰:“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咔嚓嚓”,一串串手铐声接连响起。歹徒带来的棍棒丢了一地,一个个三下五除二都被铐了起来。

    邱明泉抱着爷爷:“东风哥,借您的车,送我一下。”

    刘东风心里内疚,他们想抓个证据确凿,动手晚了这么半分钟,没想到邱爷爷在里面,竟遭了殃。

    “上来,我开车。”他飞奔出巷子,把警车开了进来。

    警车一路风驰电掣,向着附近的医院开去。

    邱爷爷一直没有吭声,静静地躺在放下来的后排座位上,邱明泉紧紧握着老人的手,悲痛一点点淡去,心里刻骨的仇恨开始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拦你。”心里,封睿有点内疚。

    邱明泉淡淡地道:“这不怪你。”

    是他自己太大意了,也太低估了豺狼的凶残!

    好半晌,临近医院,前面驾驶座上的刘东风看了看后视镜,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沉声道:“向局昨天亲自督办的,说要严防坏人反扑,叫我领队办案,所以我们今天在专门守着。”

    局长就是局长,料事如神啊!只可恨,自己没能完美地办好事,还是伤到了自己人。

    邱明泉怔怔地发着呆,心里一股热流悄然涌了上来,叫他没由来地眼中酸涩。

    向元涛……原来一直在关注着他。

    刘东风狠狠咬着牙:“所以你放心,这事没完!”

    心里,封睿的语声像是带着无比的寒气:“你东风哥说得对,这事没完了。”

    ——本想把那个姓胡的弄到牢里去就算了,现在既然这样,那就不死不休,来陪他玩到底!……

    胡家的客厅里,富丽堂皇,灯火通明。

    胡靖康的老婆洗完了澡,穿着雪白的睡衣走到沙发上坐下,有点诧异地问:“今天怎么了,回来这么早?平时不是都要应酬?”

    胡靖康拿着本养生杂志,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实在不想多看那张年老色衰的脸,更懒得听那审视的口气,淡淡道:“有点事,回家等消息。”

    他老婆看出他的厌弃,眼光里也是讥诮一闪:“看来是重要的消息了,你慢慢等。”

    她刚施施然站起,想往楼上卧室走,就听见家里客厅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回头,就看见胡靖康飞快地扑过去抓起了话筒,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怎么样?办好了没?”

    电话里,手下的声音充满沮丧:“胡总,不好了!我守在街口看着他们,结果那群混混刚冲过去,就全都被抓了!”

    胡靖康斜倚在沙发上的身子,猛地挺直了:“怎么会?!今天刚布置的,走漏消息了?!”

    那名手下惶恐地低声道:“我、我瞧着像是埋伏好的,早早地就等着呢!来了起码十几个警察,全都是好手,像是市局的精英!”

    胡靖康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邱家那小子是帮向局长的儿子挡过一刀,有点情谊在,可也没道理叫向局出动市局的精英啊!

    “汪科长那边怎么样了?”他阴沉地接着问。

    “我打听到的,好像很严重。”那名手下更加忐忑,“工行那边的关系都问遍了,只说是行长亲自过问的,勃然大怒!”

    “给钱!今晚上就把钱给我送去汪科长家,警告他——”胡靖康焦躁地厉声道,“他反正完蛋了,要是想留点钱傍身,就把嘴巴给我闭紧点!”

    “好,知道了。”手下小心翼翼地应承着,“我刚去银行取了钱,这就去办。”

    胡靖康只觉得一阵肉疼,握着电话的手都有点颤抖,这次本想着把邱家逼死,取得那些店铺补偿,可现在倒好,一点利益没见到,搭出去这么多!

    叫供货商压货,已经付了一笔钱,再加上给汪科长办事的好处费,还有这次叫他闭嘴的一大笔钱……对了,那些流氓的花销,叫他们的头儿跑路的费用!

    全都是钱!

    一笔笔地花了出去,全都打了水漂,可是那个邱明泉还是完好无损!

    胡靖康的老婆侧耳听着,一回头,忽然吓得脸色骤变,疾奔过来:“老胡,你怎么了?!”

    胡靖康脸色煞白,金丝眼镜下微微翻着白眼,半晌才缓过来。

    “心口有点疼。”他缓缓道,忽然拿起手边的那本养生杂志,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65章 历史最大暴富机遇

    这场看似惊心动魄的恶意针对, 终于悄无声息地停止了。

    邱明泉缺了今天的课, 医院里需要人, 奶奶年纪大了,他放心不下。

    好在邱爷爷的腿就是普通的骨折, 老人年岁大了本来就有点骨质疏松,遇到重击肯定要断。上了夹板后,医生说问题不算大, 安心静养能长好,但是以后阴天下雨有点后遗症的,也是有可能。

    刘东风只在医院里出现了一次, 就这一次来时,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没几天, 他终于给邱明泉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幕后的人基本已经锁定, 就是那个儿子入狱的北经开金融的老总,胡靖康。

    他老奸巨猾, 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所有的事都绝不直接出面,马仔被抓, 伤兵损将, 一出事, 中间人就早有准备地连夜逃窜。

    刘东风亲自上门,当面敲打了一次胡靖康,却被不痛不痒地挡了回来, 没办法,间接指证没什么效力。

    “这姓胡的真是狡猾,下次落到我手里,绝不饶了这人渣!”刘东风憋屈得无以复加。

    倒是邱明泉主动安慰他:“别急,总有机会的。那个姓胡的既然已经暴露了,慢慢想办法对付就是。”

    刘东风心里一阵叹息:明泉这孩子也太托大了些,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又能怎样对付那种大鳄?

    他恨恨道:“还有,这次还查到一件事。我们飞马路前几年被王大全上门来骚扰放火,背后的人,应该也是他!”

    邱明泉猛然一怔,呼吸急促起来:“也是他?是他想要霸占那块地?”

    所以联合了那个周总,由王大全出面来强取豪夺?

    那么前世打断了爷爷的腿,害得爷爷一直跛着脚,害得他早早辍学的人,就是这个胡靖康?!

    前世,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探寻这背后的罪恶之手,还天真地得以为王大全就是罪魁祸首,原来都是他,一直是胡靖康!

    “王大全不是死了吗?”他低声问。

    刘东风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你别自责,他虽然是烧伤了,可是本不致死。”

    顿了顿,他目中露出冷光:“他死得蹊跷,和你无关。”

    邱明泉淡淡点头:“我没自责。”

    这些穷凶极恶的人,对他们的仁慈和放过,就是对善良好人的戕害。

    比如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亲人!

    封睿在他心里阴沉沉道:“胡靖康这次一定吓破了胆,不敢再来寻事的。不过知道是他就行了。他已经落了明处,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来日方长,不着急。

    他有的是办法,一点点布置,一点点收网,找机会彻底地,一次钉死那个人渣,不不,要叫他生不如死!

    果然,胡靖康灰溜溜地亏钱又惹了一身骚,气得在家里砸了一次东西,刘东风上门时又气得砸了一次办公室,可是也不得不忍着气,偃旗息鼓起来。

    邱氏百货的生意,很快就重新恢复了营业,除了损失了一个多月的营业额,一切照旧。

    时间飞快,转眼又过了两个多月,历史的指针,指向了1992年的一月初。

    而邱明泉已经在封睿多次的念叨里,对这个时间点,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无他,中国证券史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就要发生了。

    假如说,以前的股票都是小打小闹,新股认购也都是发发小财,那么紧接着这一年中的各种事,是真正在东申市的普通群众中,造就了无数个忽然一夜暴富的神话。

    无需内幕,无须排队争抢,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你就能从一个贫民,迅速变成一个百万富翁!

    这个时候的百万,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几千万财富。

    ——可以说,这就是一列呼啸而至,毫无道理、毫无征兆的财富列车,一旦踏上,并且没有中途脑残跳下车,那么列车到达终点后,所有的乘客都将迎来一场终极的盛宴。

    “股票认购证是吗?”邱明泉在心里问,“30元一张,拥有一张,就再也不用去现场挤死挤活,排队认购了?”

    封睿心情极好,幸亏重生早回来了几年,足够他们积攒到了原始资本,万一回来直接送回1992年,那才要活活哭死呢!

    没有原始资本,一切都是白瞎!

    “是的,抽签。一张认购证有一张号,每一百张连号从001到100。”

    邱明泉有点不懂:“既然这样,大家对于发行新股都抢破头,为什么不愿意花钱买这个?”

    封睿哈哈一笑:“因为去年的新股发行,中签率极低。也就是说,你极有可能花了钱,中不到签!要知道,认购证仅仅是一种权利,不是中签的保证。”

    邱明泉终于明白了。

    一年年薪不过两三千元的东申市居民,有多少愿意拿出一年工资,来赌博一个机会呢?

    表面上看,这可是极有可能血本无归的一个坑啊!……

    一月初,冬日的清晨,阳光稀薄,空气清新。

    东申市证交所的小楼里,巩行长正亲莅现场,听着魏清远带领的认购证发行小组的汇报。

    明天就要正式面向全市发行股票的认购证了,可到底发行价定为多少,还没有一个结论。

    整个小组里,吸收了全市最大的三家券商的最高层领导,现在,正在争吵得不可开交。

    “20元一张,我觉得足够了,毕竟假如运气不好没中签,就极可能是一纸废物,要知道,今年全年也不过十几只新股发行,中签率不高的。”一位研究员正在发言。

    北经开的证券董事长刘云皱着眉:“我觉得,定价在100元也不多。想想看,去年两只新股发行,多少人抢破头呢。”

    “刘董事长,抢破头是因为那是不花钱的、白给的机会。”旁边,申金万家的券商老总笑了笑,“100实在太高了。我觉得根本发不出去。”

    巩行长沉吟一下,转向了心爱的门生:“小魏,你怎么看?”

    魏清远早有准备,把一份事先做的股民意愿调查书发给了诸位:“这是我们做的第一手调查,调查显示,股民们愿意接受的这个认购证价格,在10-30元之间。”

    刘云皱起了眉:“不会吧,这么低?”

    魏清远肯定地点点头:“这还是对股市稍有了解的股民,普通群众不了解的,肯定意愿更低。”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毕竟魏清远做了直接的统计调研,这就比大家空口白牙做臆测科学得多。

    “我觉得……人们在填写意愿时,会下意识地希望价格低一点。”有人沉吟道,“这个价格未必可信。”

    巩行长看了看统计结果,终于拍板:“就定在30元吧,叫更多的人买得起、愿意买,才能搞活证券市场,做大这块蛋糕嘛。”

    魏清远笑着点点头:“诸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发行工作,明天一早公布定价,各个营业网点和银行代售点全面铺开,争取开门红!”

    刘云哈哈一笑,信心满满:“这样吧,我们北经开承销十八万张,图个吉利吧!”

    他们北经开的券商总经理胡靖康,前天晚上专门来找他汇报工作,说是建议他多包一点承销额度,他觉得,一定销售火爆,可以赚到不少提成呢!

    剩下的两家大券商老总心里大骂:这个老狐狸,一开口就要分掉这么多!

    两人也赶紧表态:“那我们也凑个趣,一样的承销份额吧。”

    承销可是要拿出真金白银预交款的,万一销售不掉,那就得自己咬牙吞下,可是很显然,没人认为这种事会发生。

    “魏处长啊,你熟悉市场,你预计能发行多少万份?”工行的一位副总好奇地问。

    魏清远想了想,信心满满地道:“我觉得,五百万份打底,一千万份上限吧!”

    毕竟,去年江湾体育场那种恐怖的人流景象,还犹在眼前呢!

    “他们一开始预计发行起码五百万份的,结果……嘿嘿。”封大总裁胸有成竹地微笑。

    上午,邱明泉提前向学校请了假,没去上课,来到了家附近的一家券商营业部。

    九点半开市,一个专门开辟的柜台里,醒目地竖立着一个牌子:“股票认购证购买处:30元一张。”

    如今每天的券商营业部里,可都是热闹非凡得很了。

    虽然仅有的八只股票天天涨停,价格毫无波动也毫无趣味,可是并不影响兴奋的股民们每天来看看,聚在一起交换信息。

    “哎哟,今天这个东西终于出来啦?”眼尖的股民一眼看到那个牌子,不少人就簇拥了过来。

    都是天天来报到的无业人士,或者是富贵闲人,一个个消息都灵通得很。

    今年的新股发行为了避免现场踩踏,不再采取无偿抽签的形式,而是股票这个认购证,正在嘀咕多少钱呢,这就出来了?

    “30元一张,脑壳坏掉了才会买吧!”立刻有人惊叫了一声,“去年的中签率只有1%每次啊,买了这个,30元只有1%的几率能中!”

    邱明泉不动声色地听着。

    他身边,有人也跟着算起来:“是的哦,买100张花三千块,才能差不多稳中一张,也不知道能挣几个钱?”

    “去年中签的……一签也就是挣一两千吧?”

    不少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照去年的数据看,花钱买这玩意,那简直就是铁定的大坑一个啊!

    果然,好半天了,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掏钱认购,大家越讨论,越是觉得不靠谱。

    就在大家纷纷摇头叹息时,旁边,一个斯文俊秀的少年挤了过来。

    他走到柜台前,直接掏出一摞厚厚的人民币和一张身份证:“您好,来一百张连号的认购证。这里是三千元。”

    这一句,犹如石破天惊,旁边的人纷纷惊讶地看了过来。

    这里的人大多不是穷人,三千元不至于叫他们震惊,可是,这可是第一个真的愿意出手购买认购证的人!

    “小兄弟,你这是帮家里人买的?”有人凑过头来。

    邱明泉微微一笑,眼神无辜:“是啊,我爷爷叫我买的,他说赌一把碰碰运气呢。”

    果然,这种老人家,怕是老糊涂了,听人说股票能挣,就迫不及待来赌博了。

    一边,有个好心的大爷就忍不住提醒邱明泉:“小朋友啊,这个买了也可能亏的,你回去跟你爷爷说一声,不要把养老钱拿出来赌博啊!”

    邱明泉乖巧地点点头:“谢谢您!我会和他说的。”

    这时候,柜台里的营业员已经登记好了他的身份证,如数递出来一个连号的凭证本,里面,尾数从001到100的100张认购证赫然在目。

    当邱明泉走出这间证券营业部的时候,他的身后,工作人员也正拿起电话,及时向领导汇报着消息:“王科长,刚刚卖出去一整本!”

    放下电话,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小声互相聊起了天。

    “哎哎,看到没,刚刚有人一出手就是一百张。你说……我们要不要也买点试试?”

    旁边的大姐拨着算盘珠子,冷笑了一声:“全市敞开发行,人人都能买,你觉得,真赚钱,还轮得到你?”

    说话的小伙子一下子就泄了气。

    也是,自古至今,没听说过挣钱的东西,这么敞开供应的!

    “反正发行期一个多月呢,不急,等等看。”柜台外,不少股民激烈讨论着,却没有一个人掏出钱来。

    ……

    半个月后。

    “好了,可以动手了。”封睿沉声指点,“现在买没人太注意,不要等到最后几天再和那些后知后觉的人抢筹。”

    邱明泉点点头,他身边那个不起眼的皮革包里,带着好几张存折,全部来自于工行和建行。那里面,分开存储了他现在的所有身家。

    除了一直握在手里的、初始价值五十万的珍贵原始股以外,这一两年来,邱氏百货给他带来了稳定的现金流,除去各种进货成本、偷盗损耗、店员工资外,他家的小型超市最大的支出,就是税收了。

    没办法,这个时候,企业的所得税还高达33%,整整三分之一的利润要缴纳所得税,而不是后世的25%。

    此外,每个月需要按时还款的银行商贷更是一笔巨款。

    在存款利率高达百分之十几的今天,银行商业贷款利息达到了恐怖的18%,每个月,光是还贷的本金加利息,每间店铺都要承担大约一万五千多!

    原本就是无本生利、连环抵押的高危资金链,任何时候都如履薄冰,绝不敢断了还贷。

    这样下来,这些小超市,已经暗暗地为他挣到了大约三十多万的净盈余。留下了最基本的几万元作为应急备用,现在,剩下的三十万被分在了不同的存折里。

    邱明泉悄悄地来到了早就打探好的一处券商营业部,走了进去。

    刚想掏出钱来,忽然,邱明泉的胳臂就被人紧紧抓住了:“小邱同学!你也在这里?”

    一回头,竟然是穿着西装皮鞋的马钧定!

    邱明泉微微一笑:这马钧定啊,和他还真有缘。

    “是啊,马叔,我来买点认购证,试试手。”

    马钧定正在琢磨着这认购证的事,犹豫不定,一看邱明泉,心里莫名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我也是,我也是!”

    里面的人不认得邱明泉,可是对于大名鼎鼎的马钧定可是熟悉得很,这可是上过本地电视采访的大名人!

    “请进请进,两位请进来我们刚开的大户室谈!”工作人员热情地道,马钧定这样的超级散户,要是能争取到这边的大户室里,佣金提成什么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可是广告宣传效应!

    第66章 帮自己家发大财

    果然, 两个人一进大户室, 部门经理就立刻听到汇报, 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二位好,你们要多少认购证, 我们都有的!”

    说是二位,他的眼睛可是只盯着马钧定的,旁边那个少年, 谁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马钧定犹豫了一下:“我买个万把块吧。”

    经理大喜,果然,这股市名人就是大气, 这之前,他们遇到的可都是完全地零星购买, 三张五张地小打小闹。

    “您好, 我要买三万元的, 三千元一本连号的,买十本。”

    三万?!经理猛地转过了头。

    外面的男孩子气质安然, 个子高挑, 看上去,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年龄, 看人的目光并不像是开玩笑。

    那经理吓了一跳, 这才认真看了一眼邱明泉:乖乖, 这才是大头呢!

    邱明泉微微一笑:“对了,我要不记名的。”

    经理犹豫一下:“按照规定,都是要记名的呢。”

    邱明泉不容置疑地摇摇头, 目光坚定:“别的网点有不记名的,你们假如不卖,那我就去别家买。”

    马钧定心思灵活,立刻也跟上一句:“我也是!”

    跟着这小家伙,总没错!

    券商经理一下子就急了。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想不到,事先人人看好的这玩意滞销了!

    各家网点据说销量都是极其惨淡,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在唉声叹气。眼看着他们网点的销量也不过十几万元,今天这么两个大户一出手就是四万,可不能放跑了!

    “您二位等等,我去请示一下!”他热情地挽留着,立刻抓起了电话,“刘总啊,是这样,我们这里来了大客户,要求买不记名的认购证,您看?”

    他转过身,小声捂着话筒:“刘总,他们说别家都这样操作的,我们可不能犯傻。”

    电话那头,传来了领导激动的声音:“卖卖,卖给他们!我刚刚收到消息,允许出售不记名的,姓名那一栏空着就行!”

    的确,就在上午刚才,各家券商都收到了证交所无奈的新通知:鉴于认购证销售极不理想,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记名的认购证允许出售了!

    ——试想一下,假如是有名字的,那么转让就必须双方当事人去证交所当面办理交割和更换姓名,这无疑就大大不方便了。

    所以,恰恰是这种不记名的认购证才值钱,才能在后面有随意流通、疯狂炒作的价值。

    “两位同志,恭喜你们!”券商经理满脸堆笑,“可以卖,你们要的不记名认购证,敞开供应!”

    正要佯装离开的邱明泉停下了脚步,回头颔首:“那就麻烦您了。”

    揣着十本整百连号的不记名认购证,邱明泉平静地走出了门。

    马钧定同样怀揣着一万元的认购证,歪着头打量着邱明泉,忽然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买少了点?”

    邱明泉微微一笑:“那就再买点?”

    马钧定有点泄气:“算了算了,我本来想买个几千块的,这已经临时加码了。哎,你给我交个底,你爷爷到底怎么看?”

    封大总裁在心里啧啧感叹:“果然命好,不仅遇到你,还知道一再追问。”

    邱明泉停下脚步,正色道:“我爷爷说,他挺看好的。”

    经理室外,小组长黑着脸推开了柜台里的门。

    “大家听着,上面有任务了,说认购证实在不好销,叫大家尽量每人认购点,就算支持东申市经济发展了,30一张,都积极点啊!”

    柜台里的人都立刻缩起了脖子,有人就嘀咕开了:“我家这个月买了台彩电,还借了一百块钱呢!”

    “就是,哪有闲钱买这个。中不了,不是白打水漂么?”胆大的老员工就嚷嚷开了,“不是强迫吧?”

    就在这当儿,门口忽然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人:“借过借过!”

    正是去而复返的马钧定!

    只见他急匆匆在柜台上摔下刚取出来的一叠新钞:“再买五万元的!”

    一月中旬的天气,干冷,太阳却极好。

    邱明泉骑着自行车,头顶着太阳,他从太阳初升就穿行在东申市的大街小巷,鼻翼间是清冽而毫无污染的空气。

    不同的存折存款一点点分散着花了出去,一天的工夫,他身上的三十万现金,终于变成了一百本连号的认购证。

    在各个网点的极力促销,甚至内部员工被迫摊销后,一月下旬,认购证的销售,终于快到了尾声。

    ……

    “什么,总共只有一百八十多万份卖出去?”

    魏清远茫然地看着最新统计上来的总数据,头一次感到了市场的变幻无定。

    去年新股发行点的踩踏狂潮,就像噩梦一样常常缠绕着他,现在这当头一棒,又叫他措手不及。

    一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说的预计销售五百万打底,他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下面的办事员拿着数据表,也有点沮丧:“魏处,还有不到十天了,估计……最终上到两百万份最多了。”

    魏清远接过统计表,随意浏览了一下,不出所料,排在前面的是一些熟悉的私人股票大户,然后,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跳入了他的眼帘。

    ——邱明泉虽然把三十多万分散到了六个账户名下,可是爷爷邱建设的名下毕竟还是有几万元的份额,就这些,已经排在了私人认购者的前面。而邱建设这个名字,魏清远也早已经知道就是他那位神秘的爷爷了!

    “六万元,二十本连号整本。”魏清远看着那个数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宽。

    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似乎总是站在运气这一边,假如这次依旧这样,那么,他都敢拿出来这么多钱,可见这个认购证的发行,应该不是失败之举。

    而这一天,封睿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一件事他辗转了很久,一直在深深地犹豫中。

    所有看过的影视文学作品,都在提醒一件事,重回过去,能尽量少影响历史,就少影响,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就能带来一场完全不同的风暴。

    那么这件事,该不该做?

    “去吧,去拜访我爸。”他终于沉声叮嘱,“到时候,小号的我在场,我肯定就不能参与说服工作了,一切都要看你。”

    邱明泉点点头:“放心,我尽量完成任务。”

    ……

    当晚。邱明泉站在了封家小洋楼的外面,开门的是刘淑雁。

    昨天放学时,邱明泉竟然主动提出一件事:要去他家做客,有点事要和他爸爸封云海谈谈。

    封睿第一反应就是上次帮他家进货的事,可是那笔钱邱明泉已经很快还上,现在,要来道谢吗?

    邱明泉微笑着向刘淑雁递过去一个水果篮:“阿姨,一点小心意。”

    刘淑雁嗔怪地接过来:“你这孩子,上门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

    封睿走了过来,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色居家服,虽然不挺括,却别有一番英俊少年的朝气蓬勃。

    他看了看邱明泉,点点头:“我爸在楼上书房,我带你去。”

    封家二楼的宽大走廊上,实木地板有点年头了,踩着有点轻微的“咯吱”作响,可是铺着精致花纹的纯羊毛地毯,声音就被掩盖了许多。

    封睿带着邱明泉推开父亲书房的门时,封云海正在看着一份报纸,旋即抬起了头。

    “小邱啊,你好你好。”他热情地站起身,对于这个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也一直非常亲近。

    他和向元涛是知交,偶然也从向元涛嘴里听到了些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就更是叫人大开眼界。

    不客气地说,自家儿子封睿极度聪明又懂事,比四周那些朋友家的纨绔,封睿算得上人中龙凤,傲视同龄。

    可是真要凭着良心说一句,眼前这个孩子,要说比自己家儿子更加天资聪慧,也绝不为过。

    “叔叔,上次您出手相助,帮我家解决了货源,又震慑了供货商不要乱来,我还一直没有专程来感谢。”邱明泉诚恳地道。

    封云海微微一笑,示意邱明泉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平时杀伐果断的脸上此刻显得极为温和:“你来不是为了专程道谢吧,小睿说,你有事找我谈?”

    书房门开了,刘淑雁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茶盘走了进来,上面三个茶杯,一个茶壶,里面泡着香气氤氲的祁门上等红茶。

    封睿站起身接了过来,亲手端给了邱明泉一杯。

    封云海含笑也接过一杯:“冬天喝点红茶暖胃,小邱试试。”

    邱明泉低头抿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正色看着封云海。

    “叔叔,最近东申市在发行股票认购证,您一定知道吧?”

    ……

    封云海一顿,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他手边的报纸上,正以头版头条的位置,接连不断地宣传这个东西,他对经济新事物极为敏感,自然明白邱明泉在说什么。

    这是一个热门话题,不仅仅在身边的富豪圈里,就算在家里,他也曾和妻子以及封睿聊过好几次。

    结论无一例外,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值得一试的投资。

    特别是隔壁家的高材生向明丽,甚至也兴趣满满地做了个小模型,模拟了几种可能结果,结论也没有变。

    按照去年的中签一次平均赚一两千元算,这预计发行量五百万以上的认购证,中签率如此之低,平均收益率极大可能是负数。

    “知道的,怎么了?”他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