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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峰松心里一动,赶紧笑道:“将来做大了,未必不能做成股份制,也像豫园商城一样,上市嘛!”

    心里,封大总裁满意地点评道:“这人真会说话,说得对。”

    邱明泉轻轻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叮嘱了一句:“张大哥,你家里的延中实业,记住不要抛掉。”

    张峰松连连点头,现在每天0.5%的涨幅实在急人,反正是根本无人舍得出售,他再傻,也知道要等等。

    “对了,邱老板,我想请教一下您啊。”

    张峰松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丝毫不因为邱明泉的年纪而言辞随意:“您觉得,这股票,得涨到哪一天?总不能没完没了啊?”

    邱明泉沉吟一下:“张大哥,你学过正经的经济学,我也就是胡乱看看的,我们探讨一下。”

    “您说您说!”

    “现在的天天无量涨停,不外乎是没有放开限制。那你假设一下,假如现在忽然放开涨跌幅,你愿意用多少钱来购入市面上的延中实业呢?”

    张峰松迟疑一下:“100元?”

    延中实业的面值是10元一股,那天他们拿着手里的股票去附近的营业部询问,发现价格已经涨到了六十多元,足足比买入时涨了6倍多。

    假如放开的话,他或许愿意在100元左右买点试试吧?

    邱明泉不动声色,眼神暗了暗。

    在封大总裁的科普下,他当然知道,在紧接着的明年二月,延中实业会成为首批放开涨跌幅限制的股票,在接下来的疯狂行情中,延中实业最高时,足足比发行价上涨了38倍!

    “哈,他要是知道他家的延中实业最高达到了380元,会不会觉得像是做梦?”封大总裁得意地笑。

    邱明泉静静地看着张峰松:“假如是我,不到300元是不会考虑出手的。”

    张峰松大吃一惊,脱口而出:“这就开玩笑了吧?谁会发疯,这么高还买!”

    要是值得这么多钱,那他家手里的这些股票,岂不是够买小半套房子了?!

    邱明泉笑了笑,意味深长:“谁知道呢?在疯狂和不理智下。”

    张峰松困惑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完全不敢想象300元的高价,可是邱明泉的话,依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邱明泉对张峰松道:“过两天,我会买两台大哥大,给你配一台,便于我们随时联系。另外,企业也会买一辆公务小汽车,你尽快学个驾照,平时巡店,就不用这么辛苦。”

    马上要开学了,他要继续去学校,实在分身乏术,有张峰松主理业务,叫人家天天骑着自行车也不像话,汽车类的固定资产,迟早也是要添置的。

    张峰松一怔,心里真心有点感动起来。

    他一个刚毕业的大专生,何德何能,叫企业主专门给他配个汽车遮风挡雨呢!

    这一刻,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刚刚说的那句上市的话虽然是奉承,可是又何尝不能是一个遥远的、叫人激动的梦呢?

    第56章 店铺危机

    市中心的沿街大路上, 一座小楼占据了很长的门脸, 面对着街道, “北方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分部”的招牌闪着金光。

    楼下是门面,负担着国债、股票交易代办委托等业务, 而楼上,才是真正如火如荼的自营业务。

    一身浅绿大花短裙的娇俏女秘书推开了胡靖康的办公室。

    相比起前几年,如今的这里更加豪华气派, 墙上的书画变成了名家之作,座椅也换成了真皮的。

    而秘书小姐的裙摆,也比以前更短了些。

    “胡老板……”女秘书媚眼如丝, 弯腰递过来一叠文件,敞口的胸口里春光若隐若现, “需要您签字。”

    胡靖康伸手接了过来, 飞快地扫了几眼, “唰唰”签了字。

    “今天裙子真短啊。”他低声道,调侃地笑, “有人说华尔街的股市有个定律, 美女的裙摆越短,经济和股市就越好呢。”

    女秘书“扑哧”一笑:“可见这说法果然是有道理的。现在这股市, 难道不是烈火烹油?”

    她一个转身腻到了桌子后:“胡总, 今天下班去哪里吃饭呀?我晓得一个新开的馆子, 味道相当不错呢。”

    胡靖康皱了皱眉,神情忽然有点阴沉:“今天我要早走。”

    “哦……”女秘书失望地撇撇嘴,“又是你老婆生日啊, 还是丈母娘老丈人生日?”

    胡靖康焦躁地一把把她推开:“和我老婆约好了,去监狱看儿子!”

    女秘书不敢吭声了,悄悄从他身边移开,勉强一笑:“胡公子也真是倒霉的,不过是捅了一个中学生,又没什么大碍,怎么就判了这么久呢。”

    胡靖康恶狠狠地咬紧了牙:“那可不是一般的中学生。”

    邱明泉!

    这个叫人憎恶到极点的名字再度泛上心头,他忽然抓起电话,拨响了一个号码。

    “叫你盯着的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电话里,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来:“胡总,真的有事,我正想向您汇报呢。那个学生,他古怪得很!”

    胡靖康皱皱眉:“那是个不安分的坏胚子,我知道。”

    “不不,那个孩子……”电话那边的监控者一时语塞,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钱,短短大半年时间,疯狂地开了七八家百货店!”

    胡靖康猛然提高了声音:“百货店?你搞错没有,不是小杂货铺?”

    “不不,是规模挺大、很时髦的新型小超市。”电话那边也显得分外惊奇。

    胡靖康眉头跳动:“这不可能!这么大的规模,他家哪有这种财力?!”

    按照他曾经查过的初步信息,邱家明明一穷二白,几年前还是郊外贫民区的赤贫!

    “我费了很大劲才查到,他家好像在好几个银行贷了款!”电话里,那人自己都不太敢信似的,“妈的简直见鬼了,这得贷多少钱!”

    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胡靖康陷入了沉思,电话那边何时发出了断线的“嘀嘀”声,他似乎没有注意。

    见鬼,这个灾星一样的半大孩子,今年也不过是高二吧,怎么就像个bug一样,每每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身边带着无穷无尽的谜?

    关键是,他还一再坏自己的事,自己的儿子,至今还待在牢里!

    ……不对,有哪里不对。

    他阴着脸,推开了身边的女人,轻轻叩着桌面,飞速思索。

    这个贷款,有问题。

    他飞快地拿起电话:“……老汪啊,你好!好久不见啊,下次出来喝茶?”

    对面那边的男人声若洪钟,爽快地笑:“哎呀胡总,还没感谢你上次帮我拿了几百张兴业房产的申购表呢。好好,有空见面!”

    胡靖康脸色阴冷,声音却听不出波澜:“有件事想麻烦汪科长一下,是这样,帮我查查,你们行里,最近有没有一个贷款客户,叫作邱建设的?……”

    邱建设是他查到的邱明泉的爷爷,这种贷款,绝不会面向一个十几岁的学生。

    很快,电话那头的汪处长就回了话:“下面人查了一下,没错,静安区那边的支行,有这样的一个客户,年龄六十二岁。”

    那就对了,是邱家的老不死。

    胡靖康斟酌了一下,直接开口:“汪科长,方便不方便看一下,这个人的贷款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边的汪科长过了半天,似乎是用另一部电话在吩咐手下,半晌才道:“没有什么问题,有抵押物,估值也合理,怎么了胡总?”

    忽然,他顿了顿,声音有点惊奇:“慢着,这人还在另一家支行有同样大小的一笔贷款!两笔加起来,一共230万呢。”

    “都是用商店作抵押物,对吧?”胡靖康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冷笑,“还款及时吗?”

    汪科长点头:“没问题,按时还款付息,是很优质的客户。”

    胡靖康冷冷一笑,寒暄后挂了电话,金丝眼镜后,嗜血的光芒微微一闪。

    他精瘦的手,轻轻握住了手边的茶杯把,就好像扼住了某个叫他憎恶的人的咽喉,混合着兴奋。

    玩资本运作,连环套取资金,实际上,是用一套自有商铺,一套接一套抵押,在不同的银行间,贷出来这么大一笔钱。

    外面的阳光斜射进这豪华的办公室,胡靖康安坐在真皮座椅上,眯起眼,看着下面街道上进出营业部的人群。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有个场景一闪而过,对了,这个孩子在浦江饭店卖给关晋升的那些股票,豪赌到手几十万,这一定就是第一笔启动资金的来源!

    这样的把戏,像他这样资深的金融人士,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毫无什么深奥。

    可是,这种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及时还上这么多巨款的利息,他开的那些百货店,真的这么赚钱?

    假如真的挣得到这么多钱,那么不出几年,这些店铺可就真的成了那个小灾星的正资产,而不是负债了!

    不,他绝不会叫这种事发生。

    胡靖康愉快地笑了起来,几乎兴奋得有点战栗。

    真有意思。

    他会狠狠把这条隐隐约约的资金链掐断,布下稠密阴冷的蛛网,叫那个小灾星彻底完蛋,全家流落街头!

    或者,等到儿子胡波出狱的时候,再叫他来亲自决定,怎么出气?……

    高二开学,邱明泉一如既往地开始了新学期。

    八家连锁店生意运转正常,张峰松学习和上手都很快,几乎是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店里巡视,异常勤勉尽职。

    邱明泉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却被封大总裁严肃地教导了一通:“觉得员工辛苦的话,直接给钱!没有什么比加薪更能表达一个老板对员工的善意,ok?”

    “可是,员工会很累……”

    “劳方和资方永远是对立的,这一点不会更改。”封睿不耐烦地道。

    “你不能因为上辈子一直是打工的,就站在劳方想问题。他自愿加班、自愿辛苦,你觉得他物超所值,不愿意他跳槽,那就直接加薪留人。假如他觉得你给得不够,那么自然会转身跳槽。”

    顿了顿,他冷酷道:“双向选择,不要情感加分。”

    邱明泉默默听着:“懂了。”

    这一两年,封睿已经给他开了长长的书单,从《基础会计》到《西方经济学》,从《经济法》到《现代企业制度》,再到《国富论》。

    “最适合入门的曼昆的《经济学原理》国内现在还没引进,不然你该看那个,后面还有配套的案例题。”

    封睿有点可惜:“我家里现在倒是就快有了,韦青阿姨前一阵出国,听说这个好,弄了英文原版的给我带了回来。”

    邱明泉心痒难耐:“啊,好想现在就看到啊!”

    前世他除了数学好以外,别的学科都资质平平,可是重生一世,他终于能够充分享受学习的乐趣,数学的学习如鱼得水,封睿给他的经济学启蒙也叫他兴趣盎然。

    就连前世觉得毫无兴趣的英语,现在也开始觉得轻松多了。

    “快到我生日了,到时候,韦青阿姨会送我那本书,你想办法找我借呗。”封睿大大咧咧地出主意,“救命恩人呢。”

    “哪有……”邱明泉嘀咕着,“我都说了,不是为了救他,他好像还蛮不高兴的。”

    封睿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你个白痴!你不会说就是为了救我才扑上去的吗?!”

    “可是我真的是为了救向城嘛……”

    上完了一天的课,每周二和周五是计算机兴趣小组的活动日,和往常一样,小组的十几个学生开始学习编程。

    这学期,学校接到了财大气粗的一笔捐赠,来自于封家的大手笔,指名道姓要用于计算机小组的固定资产添置。

    这样一来,整个兴趣小组的高中生们,就已经做到了人手一台最新型号的486电脑,甚至人手一个3.5英寸的mfm软盘呢!

    容量比第一代的软盘变大了些,达到了……1.44m。

    是的,这种1m多容量的软盘,在市面上属于稀罕物,很多大学刚刚招收计算机系,学生们都完全不能保证上机,一学期摸不到几次真实电脑的现状,比比皆是。

    ——继光中学的这种大屁股的黑白屏幕配置,已经堪称豪华,就连前来教课的大学讲师,都恨不得天天往这儿跑,以他的工资,想自己购买一台这样几万元的一台电脑,几乎就是妄想了。

    邱明泉身边坐着韩立,整个机房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经过一年多的基础程序知识灌输,现在的他们,已经开始能在dos环境下进行简单编程。

    几乎是同时,邱明泉敲完键盘,封睿和韩立也完成了敲击。整个小组中,除了邱明泉和封睿不相上下、互相较劲,韩立也表现出了对电脑的极大兴趣。

    男孩子高中正是蹿个子的时候,韩立的个头甚至比其他人都高出了一截,身体也结实强健。他舒展了一下懒腰,嘿嘿一笑,把长胳膊搭在了邱明泉肩膀上:“这么快,看来下次我还得加把劲啊。”

    背后,封睿抬起眼,淡淡看了一下那手臂。

    邱明泉抬起头:“你还有空研究这个啊?乐队那边还不够忙?”

    继光高中最近新成立了一个乐队,带头的就是向城,他是主唱兼节奏吉他手。不知道为什么,韩立这个一向和他不对盘的家伙,竟然也跑去参加了,成了乐队的架子鼓手。

    “乐队也不是天天练嘛!”韩立毫不在乎地道,“学习娱乐两不误。”

    邱明泉微微一笑,回头好奇地冲着封睿问:“你为什么不参加乐队?”

    封大总裁告诉过他,前世他可是被向城拉着也进了乐队玩票了一年,高考前才退出的。

    而且,前世时的那个小乐队,里面并没有韩立。

    封睿往后一靠,长脚快要抵上了前面邱明泉的椅背,淡淡道:“没兴趣。还是电脑有意思。”

    “乐队也挺有意思啊。”韩立立刻反驳道,低头揉了一下邱明泉的头发,“大班长,你下次来看我们排练吧,可好玩了,除了主唱比较欠揍。”

    邱明泉嘴角含笑,瞥了他一眼。

    向城和他从高一打到高二,现在居然能共处一室,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打架了?”

    “他好意思?我好歹也抄家伙上去帮他干架了呢,早就一笔勾销了!”韩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在他能唱几句的分上,忍了。”

    没办法,学校里弹钢琴的,吹长笛的都有,组摇滚乐队,还是太新潮了点。

    向城那家伙一开始根本就不想他参加,后来实在是凑不齐人,才捏着鼻子默许。

    ——没法子,架子鼓手在乐队里站位在最后面,哪有吉他贝斯之类的耀眼,没人愿意玩,它缺人啊!

    ……

    今天兴趣小组下课晚,传达室老头按时送了外面买的肉包子和咸粥作做晚餐,一群高中生学完今天的课程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

    邱明泉走进学校的自行车棚里,借着灯光找到自己的车,刚一抬头,一道阴影就挡在了面前。

    少年封睿长身挺立,穿着一身清爽的亚麻t恤配同色长裤,一头黑发在昏暗的车棚光晕下,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浅金色。

    他挡着邱明泉的去路,慢悠悠地打开了旁边一辆山地车的锁,伸出长腿跨了上去。

    封睿才高二,身高已经接近了180,一双长腿轻轻撑在地上毫不费力,他冲着邱明泉歪歪头:“一起走吧。”

    邱明泉有点诧异:“你家的司机呢?”

    封睿淡淡道:“兴趣小组下课有点晚,我以后都自己骑回去。”

    平时都有封家的司机前来接人,向城也是搭车一起回去,可每逢计算机小组活动,司机就要来回跑两趟。

    今天,封大少爷竟然这样体贴司机?

    邱明泉也没多想,本来他新买的房子就和封家在一条线上,这样一起骑车回家,的确顺路。

    “好啊,一起。”他微微一笑,潇洒地偏腿上车,新买的深蓝色牛仔裤笔直,包裹着修长的大腿,骑在车上,和封睿同样赏心悦目。

    星月东西升,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并行着,迎着九月的晚间微风,穿行在水泥马路上。

    封睿不紧不慢地,自然地骑在了靠马路的外面,把邱明泉护在了里面。没有后世那么多夜晚的娱乐,这个时间点,附近没有人,只有微风徐徐,星辰点点如金。

    两个人都很安静,而邱明泉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眉目英俊,鼻翼犹如刀削,依稀和他看到的那个英俊男人有着九分的相似,虽然眉梢略显青涩,可是这样不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点将来冷峻和高傲的意味。

    一直专心前行的封睿,忽然转过了头,正迎上身侧邱明泉的目光。

    他扬了扬眉,显得冷漠高傲的脸忽然在这一瞬间生动起来:“你在看我?”

    邱明泉狼狈地赶紧收回目光,身边,封睿嘴角一弯,唇边闪过一丝极为微弱的笑意。

    不知不觉,邱家所在的小区已经到了。

    邱氏百货的门脸就在前方,忽然,两个人都是一愣,警觉地看向那里。

    ——喧嚣声、东西落地的砰砰声、隐约的叫骂和尖叫声。

    两个少年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地一起狂蹬自行车,飞奔到店门口,来不及锁车就跳下去。

    一进门,邱明泉就一阵热血涌上了头!

    满地的狼藉,货物散落一地,几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抡着棒子,疯狂地在店里乱砸一气!

    收银台的小张一眼看见邱明泉,含泪高叫一声:“老板!”

    几个人听见叫声,猛地回过身。

    为首的一个人在口罩下肌肉一动,做了个狞笑出来,忽然冲着面前的货架飞起一脚,铝制的架子带着整排食品,“哗啦啦”向着邱明泉倒下来!

    第57章 携手退敌

    邱明泉眼快, 正要闪身, 身边一只手猛地一拉他, 将他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正是手疾眼快的封睿。

    “你们干什么?!”邱明泉怒极大喝,踏上一步。

    “不干什么。”为首的人不怀好意地在地上的货物上踩着, “咯吱咯吱”作响,爆喝一声,“就是看你这店铺不顺眼!”

    话音刚落, 他手里的棍子就向着邱明泉当头砸了下来,一阵厉风呼啸而来。

    邱明泉和封睿一起动了。

    邱明泉飞身一闪,将身体掩藏在了倾斜的货架后, 而封睿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地上的一根货架铝条,狠狠向着对面的男人抽去!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个男人的手腕被抽中, 手里的棍棒失去了准头。

    还没来得及哀嚎, 他脚下忽然一歪,邱明泉已经伸出了长腿, 重重绊了他一跤。

    这边封睿哪里客气, 眼中厉色一闪,手里的铝条毒蛇般再度抽了上去, 正打在那人脸上。虽然有口罩挡着, 可鼻梁边也是一道血痕, 打得那人终于“嗷”的一嗓子叫起来。

    旁边的几个青年大惊,赶紧飞奔而来,抡着棍棒上来围殴。

    邱明泉心里有火, 随手抄起地上一个日用品货架上的钢精锅,迎面就扣在了一个人头上,“咣当”一声。

    旁边封睿眼尖,飞身纵起一脚,凌厉悍勇,正踹在对方小腹,那人目不能视,捂着肚子就倒退几步,狼狈摔倒在地。

    可另一边,风声骤起,几个人终于扑了过来。

    拳风嗖嗖,杂物乱飞。

    邱明泉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火焰在烧,一双拳头霍霍生风,精准却狠辣,往往一拳下去,就是正中对方要害,将这几年被封大总裁培训的格斗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封睿一边灵巧闪躲,一边小心用眼角余光看着身边的邱明泉。

    上次在舞厅一战,他就发觉了,邱明泉的打架方式,似乎有点熟悉。就好像,他的一招一式,出拳出腿的角度,和自己一起训练过似的。

    就连他俩的配合,都分外默契,仿佛常常会福至心灵、心意相通。

    ……

    那几个青年人高马大,又带着棍棒,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还每每被这两个少年揍得不轻,终于,为首的那人满脸流着血,高喊了一声:“走!”

    几个人呼啦啦一散,分别从敞开的大门冲了出去,骑上门口停着的摩托车,呼啸而去。

    封睿冷着脸正要去追,身后邱明泉却冷静地叫了一声:“不用追了,先看看怎么回事。”

    旁边的店员小张和一个男营业员状况都不太好,先得问问他们。幸好,时间已经晚了,爷爷奶奶白天看店,现在不在店里。

    天色已经全黑了,超市亮着灯,现在一看,简直是狼藉一片。

    货架被推倒在地,满地的货物散落得地乱七八糟,油盐酱醋的玻璃瓶满地碎渣。收银台也被砸歪了。

    小张和另一位男营业员都脸上带伤,看邱明泉过来,小张就直接“哇”地哭出了声。

    “老板,他们莫名其妙过来打人……”她梨花带雨,清秀的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正泛着红。

    邱明泉紧张地看着她:“你们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男营业员摇摇头,身上脏兮兮的:“我被推到地上撞了一下,没大碍。”

    邱明泉这才放下心:“到底怎么回事?”

    封睿也皱眉问:“是不是有什么分歧和冲突?”

    新型的超市难免有人偷窃,在物质生活尚不丰盛的今天,开这种吃螃蟹的店,就得做好被盗的准备。

    邱明泉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每个月的失窃金额虽然不小,可是他也一再叮嘱店员,抓住现行才出声,也不要太咄咄逼人。

    既不报警,也绝决不允许人身羞辱。万一真的遇上无耻的,宁可忍让,毕竟和气生财为主。

    男营业员心有余悸:“绝对没有,我们一直不会和客人起直接冲突。刚刚店里有大概四五个顾客正在买东西,忽然一下子就冲进来这些人,都戴着口罩,直接抡着棒子,就疯狂地打砸。”

    小张哭着补充:“顾客们吓得尖叫着就跑光了。我要打电话报警,就被他们打了一耳光……”

    刚才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让她到现在都有点儿哽咽。

    邱明泉眉头紧皱:“他们没有说什么狠话?留下什么交代?”

    小张摇摇头:“没有,他们也不抢钱抢东西,就是乱砸。”

    邱明泉困惑地向漆黑的街道望了望,歹徒已经消失无踪,安静的街道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先报警吧。”封睿在一边沉声提醒,看了看小张,“你最好去一下医院,涂点药膏才好。不然明天怕是会肿得厉害。”

    小张原本就被打红的脸,好像有点更红了:“谢谢。”

    老板的这个同学,看上去真是好看,刚才打架的时候,又狠又酷,现在细看,在灯光下更是面如佳玉、气质冷峻。

    男营业员赶紧拿起电话,报了警,还好不是很晚,附近的派出所很快来了人。

    可是一番讯问后,民警却也觉得没有头脑。

    邱明泉提供不出来最近有什么仇家,滋事的歹徒既没有勒索,也不像是收保护费,甚至没有抢钱。

    “行,我们做了记录了。”为首的一个民警热情地拍拍邱明泉的肩膀,“东风哥交代过的,都是熟人,我们一定上心破案。再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图啥,总得有个目的。”

    送走了出警的民警,邱明泉直接从收银台里拿了十几张百元大钞,交到两个员工手里:“你们受委屈了,明天不用来上班,去医院好歹看一下。”

    两个人连忙推辞,可是邱明泉一再坚持,终于收了下来。

    目送二人离开,邱明泉看了看封睿。

    惨白的日光灯下,面前的少年微微蹙眉,眉梢全是凝重,正在思索出神。

    “今天……谢谢你。”邱明泉真心感激,看着他,“你也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有没伤到哪里?”

    封睿淡淡摇头:“你接下来怎么办?”

    邱明泉看看满地的狼藉,踌躇一下:“我……先留下,整理一下店铺。”

    封睿垂下眼帘,走到门口,“哗”的一声,放下了卷闸门。

    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了两个人,日光灯照出他们两道长长的影子。

    封睿看了看邱明泉茫然的表情,弯腰扶住了一个倒了的货柜,淡淡扬起下巴示意:“那边,一起用力。”

    邱明泉“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慌忙扶住另一边,两人一起把货架扶了起来。

    一个个货架、满地的货品,一点点被两个人收拾起来。有的日用品还没坏,重新摆放在货架上还能卖,可是食品类的东西大多数被踩坏了,油盐酱醋瓶碎了,还有贵重的白酒,更是刻意被砸得稀巴烂。

    邱明泉有心叫他早走,可是封睿却充耳不闻,只不声不响地,闷头干着活。终于,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狼藉一片的店里,总算整洁了许多。

    封睿四下望望,神色轻松了些。弯下腰,他背靠着一个货架,挑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你……还不回家吗?”邱明泉轻声问。

    封睿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望向他:“有点累,歇歇。”

    邱明泉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他也弯下腰,和封睿并排坐在了一起。

    身边的封睿,额头上有着细密的一片汗水,黑发微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大概是有点热,他随手撸起了衣袖,可是邱明泉眼光望去,心里忽然就是一紧!

    封睿修长的半裸手臂上,显出漂亮的肱二头肌,而那上面,现在正有一道明显的青紫,直直地横在上面!

    “你被打到了?怎么样,有没有事,伤到了骨头可就糟了!”他猛地跳起来,可是封睿却一把拉住了他。

    “没事,我知道轻重。”他淡淡道,“要是断了,会有感觉的。”

    邱明泉真的急了,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哪里真的受过伤,有的伤患,甚至一开始都没有感觉的!

    “你不懂,骨裂什么的,往往事后才觉得不对!我以前试过,好多天了,以为很快就好,结果里面都碎了!”他脱口而出。

    前世在建筑工地打工时,他就被水泥块砸过一次,胳膊上轻微骨裂,撑了很多天,才疼得受不住去就医。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神色有点奇异,半晌才低声道:“你以前,受过这些吗?……”

    邱明泉一怔,半晌才淡淡笑了笑:“是的,曾经。”

    前世的那些记忆似乎有些遥远了,可是却纤毫毕现,面对着眼前这张前世今生的脸,这种时候翻涌上心,似乎更加清晰。

    封睿望着他坦然的、温和的笑容,心里莫名地微微震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邱家现在看上去衣食无忧,可他永远记得那次去大杂院时,看到的邱明泉家的家徒四壁。

    那是真正的贫穷,超脱他的想象力,叫人触目惊心。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可是眼前的人依旧长成了这样温润柔和,没有悲愤地怨天尤人,眼睛里更没有一点黑暗和阴沉。

    就算在这惨白的日光灯下,那双眼睛依旧通透如黑色水晶,里面似乎有星辰闪耀。

    “我真的没事。”封睿咧开嘴,轻轻地笑了。随手捡起地上半瓶被打碎的白酒,他满不在乎地冲着几处小伤口倒了下去。

    毕竟是有点疼,他微微一蹙眉。

    邱明泉急切地凑过去,看着他的伤口:“哎哎,你这人别乱来啊!”

    他猛地站起身,想起了店里有创口贴,赶紧跑去找了来,撕开一盒,小心地帮封睿一一贴好。

    刚刚激烈斗殴,他也微微有点喘息。这样低着头,和封睿挨得很近,俊秀的脸上全是焦急,微红的肌肤上,泛着点点细密的汗珠。

    封睿安静地由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扑闪,忽然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

    邱明泉抬起头:“……”

    看着他那茫然又可爱的表情,封睿嘴角的笑意漾了起来,示意他:“你自己也受伤了。”

    邱明泉“哦”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果然,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裤管上不知道何时,也正悄然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卷起裤子,有一道不知道原因的划伤,伤口其实已经凝血了,看上去血糊糊的一大块,有点吓人。

    封睿正要说话,邱明泉却学着他的样,同样拿起白酒,“呼啦啦”地倒了上去。

    他这是明伤,划痕又长,这一下可真疼得不轻,酒液混着鲜血汩汩流下,激痛瞬间冲上来,小腿就是一抖。

    “你这人,别乱来啊!”封睿话一出口,他才忽然醒觉,自己的话和邱明泉刚刚心急时说的完全一样。

    邱明泉抬起头,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封睿眉头紧蹙看着他,半晌,才无奈一笑。终于,两个少年互相望着,笑声越来越大。

    就像刚才腥风血雨瞬间消弭不见,这一刻,风轻云淡,岁月平安。

    好半天,封睿才停了笑,站起身。

    “好了,我要回家了。”他潇洒地摆摆手,走到门前,去抬卷闸门。

    在邱明泉没看到的地方,他的手臂忽然轻轻一阵痉挛,肌肉重重跳动起来。他用力咬住牙,不动声色用力抬起门,走到了外面。

    邱明泉追了出来:“快回家吧,叔叔阿姨该着急了。对了,骑慢点,路上天黑。”

    封睿偏腿上车,外面路灯很少,好久才有一盏灯射着微光。公共设施毕竟不如后世普及,在这夜里,他高大颀长的影子显得尤其叫人安心。

    “刚刚没机会说,下个月18号,是我生日。”他突兀地张口,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啊?是吗!”

    封睿远远地在路灯下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深沉透亮:“我爸妈非要叫我邀请同学来玩,特别邀请了你。”

    邱明泉恍然大悟:也对,封家的家长自从上次的事后,一直对他感激有加,刘淑雁更是经常来刘琴花的美发厅里做客,顺便就隔三岔五地去隔壁的邱氏百货采购一番,邱明泉都遇见了好几次。

    那位韦青阿姨,也是常客。

    “好,我一定会去的。”邱明泉真心地微笑着,“先说声生日快乐。”

    九月的天气暑气刚消,深夜的微风变了凉,吹在他柔软的额发上,轻轻飞扬。

    封睿看着他清俊温和的笑颜,忽然道:“你送给向城的那首歌,很好听。”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他转过身,骑着山地车,飞快地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

    “怎么回事?!”心里,封大总裁刚刚上线,就被身后的狼藉惊得不轻。

    少年版的小封刚走,他才得以冒了出来,现在两个人早已摸清了规律,反正在校园里,邱明泉的视线所及,就是安全距离。

    只要玉石吊坠忽然消失,封大总裁被迫五感全失,那就一定是少年封睿霸占了时空的占领权,这一睁眼就到了家,很显然是一路上,少年版的封睿都在附近了?

    邱明泉回到店里,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你怎么看?”

    封大总裁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那小子真是耽误事,要是他没跟着,我就能亲临现场了。”

    很久很久没打架了啊!真想上身活动一下筋骨!

    邱明泉无奈地笑了笑:“明明是你叫我和他处好关系的。”

    封大总裁恨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啊,能不能不要和你自己吃醋了?”邱明泉随口道,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包没损坏的虾片,“咯吱咯吱”咬起来。

    折腾到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什么我自己!我和他现在是两个独立个体。”封大总裁抑制不住自己的哀怨和嫉妒,“他好吃好喝,青春年少,大好人生要过,我呢?我只有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恶心得差点打了个冷战。

    呃……这语气,实在有点像深闺怨妇般丢人。

    邱明泉挠挠头,安抚地把虾片举到嘴边:“要不,你上一会儿身,尝尝虾片?”

    “不要!”封大总裁嫌弃地拒绝。

    “那你要吃啥,巧克力还是大白兔?”邱明泉好脾气地问。

    封大总裁闭上了嘴,决定不再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

    假如面前有墙,他大概能挠出来几道深沟:他不是小孩,不是找人要零食!

    沉默了半晌,封大总裁才正经起来:“没有勒索,也没有威胁。是你临时回来遇见,才发生缠斗。”

    “对,我平时这时候在家,今天是特殊。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目的就是砸店。”封睿冷冷道,“这比伤人还糟糕。”

    邱明泉一愣:“为什么?”

    “伤人可能是针对你个人的报复。可是砸店,就更加致命。”封睿一字字道,“别忘了,我们这些店的盈利,可是紧紧联系着贷款偿息。”

    第58章 被狙击的现金流

    邱明泉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是为了针对连锁店?”

    封睿长叹一声:“希望是我多虑吧。”

    他心里隐约不安。前世的他见多太多这些龌龊的事情, 商战里, 远远不全是那些高大上的资金战,更多的时候, 是血淋淋的直接手段,逼人就范。

    邱明泉忽然道:“会不会是……那个捅伤我入狱的胡波出来了?”

    封睿深深呼气:“除了那家伙,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要针对你。他爸胡靖康不是个好东西, 我父亲以前和他打过交道,是个阴险的笑面虎。”

    假如不是这次胡波被抓,前世里, 这个人和他家交集倒不算大,彼此看不顺眼, 也就不多来往就是。

    “你是说, 他们隐忍这么久, 忽然发难?”邱明泉沉思。

    “再等等看,只能等了, 假如真的有心搞事, 就一定还有后手。”封睿道。

    邱明泉咬着虾片,忽然想了起来:“对了, 刚刚啊, 他邀请我去你下月18号的生日会。”

    封睿“啊”了一声:“啊对, 下个月是我生日!我以前每年的确都过生日的,我妈喜欢操办这些。我刚刚还说了什么?”

    这混乱的主语两人都早已经习惯了,反正都听得懂。

    邱明泉困惑地道:“他忽然对我说, 我送向城的那首歌很好听——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封大总裁沉吟一下,就嗤笑了:“真是闷骚,这是找你要生日礼物呢!”

    “啊,原来如此。”邱明泉感慨着,“还是你懂你自己。……”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音未落,丢在一边的大哥大,忽然再次响了起来!

    邱明泉眉头一跳,急切地看向那号码,心就微微一沉。

    糟糕,另一家连锁超市的固定号码!这样的深夜,哪会有什么好事!

    “邱老板!我晚上正在静安区这边的超市巡店,出事了!”张峰松的声音同样焦虑,带着恐惧,“有人来砸了我们的店铺,几个店员都被打伤了,不严重,但是对方很嚣张!”

    寂静的夜里,惨淡的日光灯下,电话一个接一个,他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目光渐渐愤怒起来。

    另外的几家店,就在刚刚,全都无一例外,被一群戴着口罩的歹徒,给砸了!

    第二天,在学校的封睿,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下课的时候,他佯装无事,路过隔壁二班时,清楚地看见那个熟悉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到了下午,依旧空着。

    邱明泉……怎么了?昨天只记得他腿上有伤,他却满不在乎,会不是其实伤得极重,去医院缝针了?

    又或者,那件事还有后续?

    坐在班级的座位上,他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进的气息。

    “睿哥?你怎么了?”身边,向城诧异的声音响起来,“放学了,你坐着发呆干吗?”

    他凑近了封睿,忽然肯定地道:“你有事。”

    封睿冷冷地站起身,大踏步向校门口走去。

    向城急了,快步追上去,猛地一拍他的手臂:“不是说好今天看我们乐队排练的吗,等我一起放学?”

    封睿猛地就是一颤。

    手臂上昨天还没事,今天白天就有点不太对,不碰还好,向城这样莽撞地用力一拍,忽然就是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强忍着不适,对向城皱着眉:“今天不了,你自己回家。”

    向城看着他忽然有点发白的脸色,微微一愣。

    他正要说话,韩立从隔壁班晃着身子迎过来,斜背着书包,吹了声口哨:“是啊,主唱大人,今天的吉他调音调好了没?别跟上次一样拖后腿。”

    向城嫌弃地横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自己先分好踩镲和吊镲,别同手同脚就行!”

    韩立“哈”地怪叫一声:“别以为你是主唱我就得忍你,我哪同手同脚了你给我说……”

    两个人斗鸡一样横眉立目,忽然,向城一转身,呆住了,封睿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都怪你,跳出来捣乱!”向城怒气冲冲地瞪着韩立,心里火气越发地大。

    ——奇怪,睿哥今天好像真的心里有事,还没等自己问出来,就被这个傻大个插嘴绕了过去。

    ……

    封睿坐在汽车里,轻轻捂着青肿的手臂,直接叫司机开到了邱氏家百货门前。

    果然,门关着,根本就没有营业。

    他隔着车窗看了一会儿,示意司机停车:“我就在这里下车,你跟我妈说,我去同学邱明泉家有点事,晚点回去。”

    司机应了一声:“好的,小少爷你假如需要,随时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封睿跨下车,独自向着邱家所在的小区走去。

    他知道邱明泉家的门牌号,只是没有真的去过,不一会儿,就沿着小区里的小道找到了邱家的那栋楼。

    伸手敲敲门,很快,门就开了,一张苍老粗糙的脸露出来,有点木讷:“你是……”

    封睿礼貌地点点头:“爷爷您好,我是邱明泉的同学,今天看他没上学,所以来问问。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听见声音出来。

    邱爷爷恍然大悟,木讷的脸上露出了局促的笑:“明泉啊,他今天请假了。”

    他为难地搓了搓手,不知道该不该向这孩子透露那些糟心事:“家里……出了点事,他要去处理一下。”

    封睿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问:“昨天我和他一起回来的,他是不是受伤严重?”

    邱爷爷愣了一下:“什么?”

    昨天邱明泉回来,只说是门店被歹徒砸了,也没有什么异样。今天请假说是去派出所报案去的,怎么会受了伤?

    封睿看他表情,心里明白了。邱明泉一定是瞒着这事,生怕老人担心。

    他立刻不动声色,微笑改口:“我俩在路上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上课,是因为摔重了呢。所以特意来看看。”

    邱爷爷恍然:“哦哦,应该没事,我看他出门时挺正常。”

    封睿沉吟一下:“爷爷,我能不能进来等等他,今天老师布置了一点事,他是班长,我得找他商量一下。”

    邱爷爷不疑有他,赶紧将他迎了进去:“那你快点进来,瞧我这都糊涂了……”

    封睿不动声色地进了门,悄悄打量了一下这家里的摆设。

    挺不错,比起几年前看到的那个家,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房间整齐干净,家具大方质朴,从客厅看过去,一边明显是邱明泉自己的房间,里面有课桌和书架。

    “我能去他房间坐坐吗?”封睿忽然开口,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今天作业挺重的,我想一边等,一边做作业。”

    “行行!”邱爷爷正不知道怎么招待这浑身贵气的孩子,赶紧把他让进了房里,“你慢慢做作业。”

    封睿站在屋子里,明亮的目光轻轻一转。

    房间不算大,可是比起普通人家已经算是相对富裕,整洁的蓝色格子床品,被子叠得整齐如同豆腐块。

    一张书桌上,堆放了几尺厚的书,旁边一个宽阔的榆木书架,也是满满的,摆放着成排的书籍。

    轻轻走到那书架前,望着那书架,他忽然有点恍惚。

    ……这些书籍,怎么和自己书架上的,那么相似呢?

    《国富论》、《经济学原理》、《西方经济学》。

    这些书,有的是他父亲封云海给他的,有的是他自己找的书目,可是现在,在这个完全不同的别人的房间里,竟然也摆在一起,叫人不由自主地心境动摇。

    在这小小屋子里瞧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隔着门叫:“邱爷爷,过来吃饭吧!”

    原来是隔壁的刘家做好了晚饭,邱奶奶也正在隔壁帮厨呢。

    邱爷爷开了门,刘琴花往这边一望,就是一愣:“哎哟,这不是那个封同学吗?”

    刚开业的那天,这孩子的妈妈可是带头在她家美发厅办了卡的,说起来,也算是有点渊源。

    封睿微笑着走出门:“阿姨好,我来等邱明泉回家,有点事找他。”

    他完全没提离开,总不能留他一个人饿着肚子,刘琴花赶紧热情地邀请:“哎呀,那正好,顺便来吃个饭吧!”

    邱爷爷也局促地看着他:“一起吧,这么饿着哪行,明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封睿也不推辞,带着礼貌又得体的笑意,大方地跨进了隔壁的门:“那就叨扰了,谢谢阿姨。”

    等不到邱明泉回来,他放心不下。

    刘琴花家的饭厅里,老刘正系着围裙,把一盘盘的菜往桌上端。

    正中央,油焖大虾颜色鲜红,一大海碗四喜烤麸色泽鲜黄,花生仁、木耳、竹笋、黄花菜调拌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自从搬到这里,两家人真正地更加亲近了。老刘下了岗,申城男人下厨的多,他白天除了帮老婆打理理发厅,每每就提前回家负责做两家人的饭。

    没办法,两位老人过惯了苦日子,也不会烧什么像样的菜,舍不得放油,也总是舍不得买好菜,索性就和过去一样,晚饭和刘家一起拼桌开伙,图个热闹。

    刘琴花拍了拍脑袋,专门拿出来一套崭新的瓷碗:“这是明泉搬家时送来的,说算是乔迁礼——一直都舍不得用呢!”

    封睿看了看那瓷器,就是眉头微微一挑。

    ……居然和家里的那一套也有点像,就是头数少了点。这个牌子的唐山陶瓷,在精品商厦里价值不菲呢。

    刘琴花一边摆碗,一边随口笑:“这瓷质细得很,和以前用的大海碗可不一样,我平时啊,可真舍不得用!”

    ——那是品位讲究的封大总裁带着邱明泉,专门跑去精品商厦搬来的,不说精品吧,但在这个时候的国营厂里,唐山瓷器还是品质不错的,刚开始发力,搞出口生意。

    不像此时的景德镇,很多老泥井都被砸光了,到了好些年后,才重新焕发了光彩。

    刘琴花可从没把封睿看成孩子,她开店接触的富人越多,眼睛越毒辣,眼前少年的家世,从刘淑雁偶然的言谈举止中,自然能窥得一二。

    她从柜子里又殷勤地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面前的小酒盅满上。

    邱奶奶惊奇地看看刚满上的红色酒液:“这是啥?”

    “奶奶,这叫干红,现在可流行这个呢,葡萄酒。据说又有营养,又美容!”刘琴花笑着道,“小封肯定知道。”

    封睿淡淡一笑:“是啊,现在这些洋气的货物,越来越好销。”

    虽然中国古代就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诗句,可是长期以来,占据我国酒桌文化的,还是粮食酿酒居多,茅台、五粮液、汾酒等等莫不如是,近现代以来,葡萄酒更是成了舶来品。

    张裕和新天这几个国产名牌,都还没有发展起来。而市面上,美味健康的葡萄酒随着人们生活变得富裕,在饭桌上的需求已经越来越大。

    “我妈真是与时俱进,这么新潮了。”刘媛媛嘻嘻地笑,“也不等我哥就开了。”

    “你哥又加班呢,最近好像出了一起命案。”刘琴花一家早已经习惯了刘东风忙起来不沾家的样子,刑警队这份差事,真心又辛苦,又没有啥钱。

    假如说过去有一份警察工作还值得人人羡慕,可是刘家现在的收入,早已经看不上那点死工资了。

    刘琴花有心叫儿子干脆也辞职回家帮忙,可是却被刘东风梗着脖子坚决拒绝了。

    按照他的话说,他喜欢这份工作,和钱无关。再苦再累,总得有人抓歹徒不是?

    再说了,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宽大的八仙圆桌上五六个菜热气腾腾,老刘乐呵呵地解下围裙:“今天的大虾新鲜得很,小封同学多吃一点!”

    封睿客气地道了谢,也就慢慢地夹了些菜,开始寒暄:“刘阿姨的店生意还好吧?我妈妈每次去您那,都很满意,还说您越做越大了。”

    “是啊,新开的分店生意很好。”刘琴花也不见外,直接就爽朗地道,“说起来,都是明泉这孩子鼓动我贷款的呢。”

    要不是邱明泉一再鼓励,她哪里敢走出贷款几十万的这一步呢?

    这一步,天翻地覆,从此海阔天空起来。

    封睿淡淡一笑:“他说得对,这个时候,能贷到款就应该去贷,物价和工资涨幅很快会吞噬存款。”

    刘琴花敬佩地望着他:“哎呀,这有学问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明泉也跟我说,叫我最好再开拓一下业务呢。”

    “阿姨有什么想法吗?”封睿抬起头。

    刘琴花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店里的那些顾客说的最多的,就是护肤保养了,我就想着这事。”

    封睿点头:“没错的,经济收入好起来以后,女性经济会是一大块市场。”

    这些话,在家里的饭桌上也经常听过。封家的生意涉猎挺多,从附近的码头内河运输,到房地产,以及外贸都有沾手,这几年尤其铺开得的广。

    刘琴花眼睛发亮:“市面上还没有什么专业的美容机构,可是在电视上,那些港台片里,那些豪门贵妇都在美容院里做面膜的。”

    封睿淡淡一笑:“理发、按摩、脸部颈部护理,乃至足浴一条龙的服务,做得好点、专业点,不愁生意的。”

    脚下的这片土地,可是曾经衣香鬓影、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什么时候,高端的女性消费都是抑制不住的,只是这些年大陆情况特殊,人们爱美的天性曾经被压抑过,一旦放开,就会热烈地呈现井喷式增长。

    衣食温饱后,贪享受、,变美丽,本就是人类最常见的进一步渴望。

    “那……妈你想把美发厅扩大到美容?”刘媛媛聪明地发问。

    刘媛媛成绩也挺不错,今年刚刚考上本地的一所大学,果然报考了经济管理专业,正踌躇满志,立志出来做管理呢。

    刘琴花眼巴巴地看着封睿:“你觉得咋样?”

    封睿凝神想了想:“没有问题的,这附近的消费者都是相对高收入,您的美发厅名气已经打响了,同一范畴的业务,顾客会很容易接受。”

    刘琴花这一下,彻底放下心来:“好好,我这些天就去想想怎么操作,谢谢你,小封同学!”

    ……

    而此时此刻的邱明泉,正坐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店里,脸色冰冷,神色疲倦。

    一大早,他就独自出了门,怕爷爷奶奶害怕,他压根没提另外几家店统统被砸的事。

    一整天,都辗转奔波在几家派出所里,做笔录,处理店里的后续,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张峰松也一直连轴转着,带着各个店的营业员整理善后,一天下来,他心里也是忧心不已。

    “老板……这么有准备、有针对地破坏,损失可不小啊。”张峰松小声地道,手里拿着算盘。

    光是初步清点损失,就已经得出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更别提邱明泉坚持给受伤的每个店员一笔安抚金了。

    第59章 断货

    邱明泉刚刚从最后一家派出所回来, 心里正在郁闷恼火。

    没有办法, 和总店一样, 歹徒目标明确,只为打砸破坏, 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民警这边也暂时没有办法。

    小腿上的伤没有得到休息,还一直有点隐约的跳痛。

    他轻轻呼了口气, 抑制住心里的郁结,淡淡对张峰松道:“不用担心,资金不是问题。”

    张峰松微微松了口气。

    他隐约知道, 八家店的门面购买款主要来自于银行贷款,光是每个月的利息就绝对不是小数目, 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才是保证运营的最重要的依仗。

    “这几天, 我找工人赶紧修复被损坏的店面资产,大概三四天就能好。”他飞快地在手上的笔记本上划拉, “老板, 补货得抓紧,早点开业, 争取弥补损失。”

    邱明泉点点头, 坐在店里的收银台前, 拨响了大哥大里存的几个供货商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可是听着那边的声音,邱明泉的眉头, 微微皱了起来。

    “王老板,暂时缺货?这些都是日常用品,怎么会缺货呢?”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尴尬:“哈哈,小老弟,是这样的。马上要到国庆了嘛,很多店都提前备货,所以你看……”

    邱明泉再拨响了下一个号码,没说几句,眉头皱得更紧:“什么?烟酒类也会断货?不会吧,国庆将近,你们省级代理商没货?”

    心里,封大总裁冷冷道:“不用再问了。你叫张峰松换个电话,冒充新的进货人试试。”

    邱明泉叫过来,交代了几句,果然,等到张峰松换了座机打过去试探时,那两家供货商竟然全都完全改口,竟然有货了!

    放下电话,张峰松忐忑地看着邱明泉:“老板,这?……”

    傻子也该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这些供货商竟然是故意的,一起众口一词,拒绝供货?这是疯了吗,放着钱不赚?

    邱明泉点点头,示意他先收工回家,自己一个人坐在店里,陷入了沉思。

    果然,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不知道来处的敌人藏在暗处,开始施放冷箭,企图见血封喉、一招致命。

    “蠢货。”封大总裁冷不防地嗤笑。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气:他的确够蠢,本以为这些日子,自己已经能少许独当一面,可是真的事到临头,他依旧茫然无措、思绪混乱。

    “不是说你,我说幕后的蠢货。”封大总裁冷冷道,“假如只是打砸,过几天来一次,只要抓不到,我们还真没辙。可是他们太心急了。”

    邱明泉怔怔地问:“怎么?”

    “断你的货源,这种事看着霸道,可是很容易查到踪迹的。”封睿的语气轻松多了,“叫那几个供货商说出来就是。”

    邱明泉有点茫然:“他们会愿意说?”

    “方法多的是。找大背景的人直接施压当然最好,兵不血刃,可惜你没有这个背景。”封睿淡淡道,“那就直接花钱找人,套上麻袋直接揍到说出来为止。”

    邱明泉一愣,苦笑:“你开什么玩笑?”

    封睿比他更加惊奇:“谁开玩笑,你以为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就算叫你的东风哥来,他也不能叫那些供货商开口啊!再说了,现在有没有监听系统,也没有电脑黑客,你以为很好查事情?”

    邱明泉语塞:“那也不能违法吧,打人肯定不行。”

    封睿极不耐烦,冷笑道:“现在的你,要人脉没人脉,要背景没背景,随便一条大鱼就能吃得你渣都不剩,遇到事,你不拿出点杀伐果断来,就是一个大写的死!”

    邱明泉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望望空荡荡一片的货架,心里一阵茫然。

    今天,他终于头一次感受到了封睿一直告诫他的事——这个世界,任何时候都存在弱肉强食、暗流汹涌。

    “另外,不尽快解决这事的话,接下来并不是关门大吉那么简单。”封大总裁毫不留情地提醒,“你身上,可有每个月十几万元的贷款利息要还。”

    ……

    邱明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门口,刚路过门栋前的小花坛,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就猛地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那声音淡淡的,听在邱明泉耳朵里,却震惊无比。

    路灯照射在那少年的脸上,他一步跨出阴影,整个脸上立刻笼罩上了一层路灯的光晕,眼神专注而深沉。

    “怎么是你?”邱明泉愕然,“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封睿走近了些,幽深的眸子在他身上飞快一扫,再在落到了他充满倦色的脸上。

    “先说你,你遇到什么了?”他冷静地开口,不容邱明泉遮掩,“别告诉我你状态很好。”

    邱明泉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低声道:“我家贷款开起来的另外几家超市连锁店,昨夜里……全部被砸了。”

    封睿一言不发,过了一阵,才完全消化了他话里的全部信息。

    “然后,今天我接到电话,所有的供货商一夜之间,都开始无货可供。”邱明泉声音有点喑哑,简单地叙述着。

    封睿甚至没有再多问,已经迅速抓到了重点:“贷款利息很重?”

    邱明泉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低头去看他的胳膊:“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

    封睿猛地抬起手,满脸轻松的样子:“我没事。——倒是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事?”

    邱明泉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警察那边怕是短时间不能破案,歹徒有备而来,全都戴着口罩,他又不能真的去找供货商要幕后黑手。

    再说了,那真正的幕后人,难道会亲自下命令吗?

    只要有中间人操作,就极有可能断了线索。

    封睿看着他微带茫然的脸,看着他那奔波一天的疲惫,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重重地把他拉到了花坛边。

    “给我坐下!”他语气粗重,不由分说地掀起邱明泉的裤管。

    果然,根本没有好好地包扎,伤口肿了起来,在路灯下一片狰狞。

    封睿冷着脸,从书包里拿出带了一整天的东西,碘酒棉球、纱布、外用消炎药膏,开始利落地帮邱明泉重新处理伤口。

    小花坛里开着一丛夜来香,正值盛放,浓郁的花香悄然袭来,叫疲惫的邱明泉有点微微的晕眩。

    封睿一直抿着嘴没有说话,嘴角的线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生出了一丝凌厉和阴鸷来。

    但是他的手脚却很轻,处理伤口时,邱明泉只觉得微微地一点疼,小腿上很快就包扎完毕了。

    “你……你专门带来的吗?”他终于忍不住问,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柔软起来。

    身边花坛边,夜来香的花冠微呈黄绿,正颤巍巍地开出一点点小花来。

    封睿完成了最后一圈包扎,熟练地用医用胶带固定,然后抬头,冷冷道:“一天了,你自己处理了吗?”

    邱明泉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生气的神情来,他是在觉得自己蠢吗?

    封睿望着他,眉宇冷厉:“遇到事,非要自己扛?你以为你扛得住吗?”

    这一刻,邱明泉甚至有种恍惚的错觉。眼前的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许多,那不耐烦的语气、讥讽的话语,无不和刚刚听到的封大总裁一模一样。

    果然……还是一个人啊。他在心里想。

    可这不耐烦的冷漠看在他眼里,却没有带来沮丧和疏离。相反地,邱明泉的心里越来越软,越来越柔和。

    他温和地笑了笑:“真的没事,我可以的。”

    前世那些一个人的日子,苦累、茫然、挣扎,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他并没有遇到事就向人求助的习惯。

    他慢慢放下裤管,安静地看向面前的封睿:“谢谢你。我家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快点回家吧。”

    封睿冷冷地站起身,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花坛边上的邱明泉。

    路灯和月光从两个角度照过来,邱明泉面容安静俊秀,长睫毛低垂着,就像是一个被生活追赶着、快要无路而退的小兽,眼睛里有一丝孤独的火焰。

    “好,你自己扛。”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快步走出小区,他一头钻进停在外面许久的汽车,咬着牙:“开车回家!”

    不识好歹的笨蛋,开口找人求助,就那么难吗?!

    憋着一口气,下了车,他一口气快步进门,直直地冲上了二楼。

    刘淑雁正在大厅看书,一眼看见儿子这样风风火火的,就是一阵诧异:“睿儿怎么了?”

    不是说去明泉家了吗,怎么一脸阴郁地回来了?这是……和小邱吵架了?

    司机老王悄悄走进来,在刘淑雁耳边说了一句,刘淑娟的脸色就变了:“怎么回事?居然昨儿都不说?”

    封睿没有回应妈妈,推开了父亲的书房门,直接坐到了封云海对面。

    他脸色冰冷,径直开口:“爸,我要用你的资源,帮我查件事。”

    封云海饶有兴趣地放下手里的报表:“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刘淑雁脸色不豫地直接闯了进来,上来撸起儿子的衬衣衣袖,一眼看过去,漂亮的柳叶眉就紧紧蹙了起来,心疼得泪珠直转。

    “你俩都停下!孩子受伤了,有什么待会儿再说。”

    封睿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妈妈的打断:“我知道轻重,明天我去医院,现在总犯不着叫家庭医生。”

    刘淑雁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下了楼。

    封睿扭头向父亲道:“邱明泉家里出事了,有人砸店。”

    封云海看了看他的伤,并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反而调侃道:“这伤,就是被那些人打的?”

    封睿脸色阴沉,抱着胳膊,一副和父亲谈判的架势:“不用你出手,这是我的事情。”

    “就算我给你人脉用,然后呢?办什么事可都要钱。”

    封睿并不买账:“家里规定的,我个人的账户十八岁就可以动用,现在我要提前。”

    “还没到十八岁,要是我不同意呢?”

    封睿站起身,冷笑:“那我去找燕京的爷爷,看他同意不同意我解封我自己的基金。”

    身后,刘淑雁又走了进来:“刘医生一会儿就到。”

    她看了看儿子,俏脸含怒:“邱家的事是不是由你来管,不是你说了算。”

    她扭头直接看向老公,平时温婉的女人此刻满脸严霜:“上次是差点被捅,这次是已经打上门来把你儿子的胳膊都打伤了,你这个当爹的,还稳如泰山?!”

    封云海含笑搂住妻子,意味深长地道:“少安毋躁,这不正在了解情况吗?再说了,隔壁就是全市最大的公安局长,你还怕邱明泉那孩子能吃亏?”

    封睿不满地看着他们俩,修长的眉跳动了一下。

    ……

    街角的小公园,影影绰绰的灌木丛里,有隐约的男女青年拥抱着,窃窃私语,软语吴侬。

    没有后世那么多娱乐场所,现在谈恋爱的青年男女在这种风景不错的小公园搂搂抱抱,就已经觉得幸福满满。

    一个猥琐的身影在灌木丛后蹲着,手悄悄伸了出去,伸向了前方小石凳上的女式小包。

    那对男女吻得忘我,根本没有发现异样。可就在这时,黑影身后却忽然掠出一个彪悍的身影,狠狠一下扑了过去,钳住了那黑影的手腕。

    没等那小偷发出挣扎,他身后的人就狠狠卡住了他的咽喉,无声无息地拖离。

    “什么声音?”热吻的女孩听到什么,却被身边的恋人重新吻住。

    “哪有啊……是野猫吧。”

    一直把那瘦小男子拖到远处的公园门外,刘东风才松开了手,眉目间早已经没有早前的憨厚,只有刑警的冷厉威压。

    “出息了啊老六,下作到搞这种小偷小摸?”

    被叫作老六的中年男人贼眉鼠目的,看清是他以后,神色有点沮丧:“刘队啊,您这么晚的不去守那些大鱼,抓我这种小虾米就没意思了吧?”

    刘东风毫不客气跳了他一脚:“消息倒挺灵啊!这就知道喊刘队了?”

    老六点头哈腰的:“那是那是,总得认清楚领导。”

    刘东风进入市局刑警大队没几年,踏实肯干,勤勉尽职,最近正好一位副队长退休,他就被破格提拔成了二队的副队长,刚刚任命没几天。

    “少废话,人赃并获!”刘东风虎起脸。

    老六嘿嘿一笑,覥着脸凑上去:“刘队,有啥事您吩咐呗。”

    刘东风冷冷瞪他一眼:“算你识趣。问你个事,答不出来,就直接进局子待半个月吧。”

    “您问您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东风冷着脸:“这些天,最近有批人很猖獗啊?打砸无数,动静那么大,你别说不知道。”

    老六赶紧点头哈腰:“知道知道,调动不少人呢,哪能不知道?不过我也直接给您透个底,别查了。”

    刘东风脸色一沉,粗粗的剑眉立起来:“怎么说?”

    “这牵头的人,就是李哥嘛。我听说干完这一票,收了钱第二天就跑路了。”老六观察着刘东风的脸色,“怎么,这事闹大了?”

    奇怪,也没杀人放火,普通的寻仇砸店而已,居然能惊动刑警大队?

    果然,这背后有事,李哥聪明人啊。

    刘东风脸色不太好看,威胁地死死盯着他:“你没说谎?要是等我查到你胡说,吃不了兜着走。”

    老六赶紧举起手,赌咒发誓:“保证真话!说假的叫我次次偷东西被抓!”

    刘东风狠狠踢了他一脚:“快滚!还次次偷,你就作死吧!”

    目送着一溜烟跑掉的老六,刘东风心里满腔郁闷,狠狠地砸了一下身边的大树树干。

    ——该死的,真正领头的跑了,下面的打手小弟就算一个不落地抓了,也根本找不出背后的人!……

    江边一处豪宅里的二楼卧室,一对男女正在颠鸾倒凤,激烈纠缠。好半晌,男人才身子一颤,瘫软下来。

    女秘书香汗淋漓,娇嗔地趴在大床上:“胡总,您今天真是龙马精神啊,人家受不了啦。”

    女秘书媚眼如丝地瞥了胡靖康一眼,她纤长的手指划拉着男人赤裸的胸膛:“胡总今天有什么好事,兴奋得很哪……”

    胡靖康喘着粗气,眉角充满餍足,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满足,更因为志得意满。

    “小妖精真聪明。”他轻轻一笑,“我是开心得很。”

    下手的人已经送走了,怎么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再想起下午工行汪科长打的包票,他嘴角的笑意更大。

    去死吧。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那个浑身都是毒刺的小灾星!

    第60章 上门催款

    周末, 邱明泉望着终于修复一新的各家店铺, 心里沉甸甸的。

    刘东风已经亲自过问, 可是带来的消息却很不好——打砸的小喽啰能抓到,可是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带头的大哥已经第一时间跑路,狡猾地消失了。

    货架、门面的破坏,还有货物损失已经是不小的数目, 歇业的每一天都意味着净损失,更不要提每天还在增长的利息。

    再一次,他拨响了电话:“王总您好, 请问上次您说缺货的烟酒,现在到货了吗?”

    听着电话那边千篇一律的回答, 他默默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张峰松不语, 心里发着愁。

    这些天, 他们也曾想换名字、换账号进货,可是那边的供货商像是得到了极为详细的信息, 只要送货地址和账号有一点点异常, 他们就根本进不到货。

    特别是名烟名酒不允许串货,本地都是独家省级代理, 一旦他们铁了心不放, 邱家这种规模不算太大的店铺, 根本没有办法绕过他们拿到货。

    “别打了,他们背后的操纵者不松口,他们不会给你货的。”心里, 封大总裁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仅止于此,还有最大的后招。”

    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来了两个人,穿着银行的工作服,神色嚣张。

    “邱建设在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职员开口,不客气地到处乱看。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气:“那是我家人,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我能做主。”

    来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苛刻地审视着店铺:“我们是静安区工行信贷部的,听说你们歇业好几天了吧?”

    邱明泉安静地道:“这个月的贷款我们已经还了,分毫不差。”

    那名信贷员撇撇嘴,冷笑了:“等出了问题,我们再来,还要我们风控部门做什么?现在我们怀疑你家的贷款有风险。”

    邱明泉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封大总裁早已接管了他的身体,冷冷地逼视着对面的两个人:“有什么风险?”

    那中年信贷员心里忽然一激灵:奇怪,这明明是个少年,面容青春稚嫩,可这眼神,怎么……就好像锋利得犹如沧桑打磨过?

    心虚之下,他脱口而出:“供货商一直不供货,你们的店就会亏损,拿什么来还我们的贷款?!”

    对面的少年冷冷地笑了:“你们这么清楚我们的危机,就连供货商的事都知道?还真是耳目灵敏、无所不知啊。”

    信贷员硬着头皮,厉声叫:“先管好自己吧!下个月要是没钱还,我们可是要直接催缴的!”

    封大总裁阴沉沉地看着他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再叫他转告背后的人——我们的现金流多的是,叫他死心吧。”

    两个信贷员互相看了看,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就这惨样,一个月都要净亏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自求多福吧,下个月实在付不出来,赶紧抓紧卖铺面。”一名信贷员随手拈起货架上一条巧克力,往嘴里肆意地塞着,转身就要扬长而去。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狠狠抓住,用力拉了回来。

    “承惠五块八。”身后的少年幽黑的眼睛盯着他。

    那人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恨:这孩子疯了!敢找他要钱?他们这种人,无论去哪里不是被跪舔和讨好的?!

    在他恼羞成怒之前,封大总裁凑近了他,流氓又阴沉:“敢少一个子儿,我这就报案叫你今天进警察局,惹一身骚,信不信?”

    呆呆地接过那人气急败坏甩下的六块钱,张峰松忐忑地道:“老板,要不……我们赶紧去别的省份找找货源?”

    邱明泉摇摇头,现在物流不发达,运输成本还是很高,就算在外省调到了货,真的加上运费过来,利就太薄了。

    本来卖的就是日用品,只有从本地供货商这里拿货才对,这部分运输成本应该是总批发商承担的,他们零售端根本承受不来。

    心底,他对着封大总裁咬咬牙:“真不行,我们卖股票吧!”

    封睿哼了一声:“这不是办法。卖完了以后呢?”

    邱明泉不说话了。

    是啊,卖股票解燃眉之急,可是以后呢,只要不能开起来店,难道就任由贷款利息像无底洞一样,吞噬掉一切?

    封睿的声音冷冰冰的:“你知道现在每卖掉一份股票,意味着什么吗?明年二月,股市就会全面放开股价,我们手中所有的股票,每一张都是十倍百倍地暴涨!”

    现在失去的十万元,其实就是几个月以后的一百万,甚至几百万!

    ……

    静安区工行的营业点,汪科长满意地听着手下职员的汇报,挥了挥手:“现在就去做提前收回贷款的催款函,理由就是风险控制!”

    那几个门面还真的不错,拿来直接抵账也蛮好。

    到时候,找个办法再内部拍卖掉,黄金地段的门面,香饽饽一个啊。

    他拿起电话,嘴角含笑,拨响了胡靖康的电话:“胡总啊,你交代的事办妥了,就等那家人死吧!”

    东申市证交所的专用办公楼里,魏清远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

    “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样每天微弱的涨幅限制,远远脱离了调节的意义。”一个年轻的博士坚持道,“华尔街根本不设置涨跌幅限制,只有特殊事件时,才允许启用临时停盘制度,我们这样子,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是一个专门从华尔街归国的高材生,也是魏清远的一个学弟,听说国内开始进行证券市场的开放,第一时间,就揣着满腔热血,放弃了华尔街的高薪远渡重洋而来。

    魏清远含笑听着,也不反对,也不支持。

    果然,就有别人出来说话了:“直接放开,这还是不妥,万一造成暴涨暴跌,谁担得起责任?”

    一位研究员笑嘻嘻地拿着手里的数据:“对了,告诉大家一件好玩的事。——最近这几天啊,由于没人卖,所以成交价出不来,只能算成和昨天收盘一样,结果手里有股票的人都急了,等了一天,价格不动!你猜他们怎么办?”

    与会的十几位证交所同事都好奇地问:“怎么办?”

    那个研究员“扑哧”一笑:“股民们自己私下商量着,几个大户互相拿出一手两手的来,互相交换着卖。这样,等价格出来的时候,浦江饭店的大厅啊,现场一片鼓掌,万众欢腾!”

    大家不由也都忍俊不禁,魏清远乘着这机会,举起手让大家安静了些,沉稳地开口了:“那么大家想想,我们开放股市,最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满足群众对于流通的需要,这是最根本的诉求。”

    他拿过来那个研究员手里的数据表,扬了扬:“按照这样的无量成交,那么我们开放股市干什么?甚至还不如过去黄牛黑市成交的多!”

    所有的研究员和同事们都若有所思,大多数人都点了点头。

    是啊,其实大家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只是害怕做决定。现在的所有新决定,都是建国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到底怎样才算是锐意改革,怎样又算步子大了扯着蛋?……

    “这大半年来,我们东申市的很多国企原本极度缺乏资金,濒临破产。可是通过股份制改造,现在都已经起死回生。成为股东的职工,认购了股权的管理者,全都迸发出巨大的活力和动力。”

    魏清远信心满满:“我可以很负责地说,高层对于这种脱胎换骨的经济活力,非常首肯和赞叹。所以,不要怕,胆子再大一些,我的想法是,尽快推动全面放开股价!”

    那位海归博士首先高兴地连连点头:“我支持!如果放开以后出问题,再关闭、再调整嘛。”

    先前反对的那名同事犹豫着,依旧保守地建议道:“要不,先放开几只,试试看?”

    魏清远点点头道:“小张,你负责起草一下报告,我修改后,争取早点上报给上面。散会!”

    走出会议室,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个少年俊秀安静的脸。有机会,再去和他喝点酒聊聊天,也挺有意思吧?

    八月中江湾体育场一场弥天大乱,在他的帮助下成功消弭,事后也被心照不宣地压了下来。说起来,还没当面道谢呢。

    手边新配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归置了一下桌上如山的文件和资料:“向局长?您好!……有事要我帮忙?”

    他的眉头紧皱起来:“邱明泉?”

    电话那边,向局长的声音沉稳:“是的,不知道您那边有什么渠道,帮着查查。我怀疑银行这边有人勾结。今天我们接到线索,静安区工行分行的工作人员专门上去威吓他,而且程序违规。”

    魏清远脸色沉了下来,这几年的上位者生涯,也逐渐在他的书生脸庞留下了一点威严的痕迹:“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向局长,到底真正背后的是什么人,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月,邱明泉每天依旧在上学,可是他的神色,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韩立都察觉到了点不对。

    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下课的时候,也总是在沉思。

    “班长,昨儿计算机小组你怎么请假了?”放了学,韩立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花样抛弄着手里的架子鼓鼓槌,关切地问,“家里有啥事吗?”

    邱明泉打起精神,强颜一笑:“没啥,一点点小麻烦,就快解决了。”

    八家连锁超市已经停业了快一个月,在没有存货可以补充的情况下,到昨天,各家店的货架上,能卖的,基本已经卖光了。

    一家日用品店,各种东西都不齐全,只能叫前来的顾客严重不满,短期内不愿意再来。最近这几天,营业收入已经剧减到几近为零。

    韩立挠挠头,没心没肺地笑了:“那就好,有事记得说啊,我去练鼓去了!”

    邱大班长可厉害了,他至今还记得上次在浦江饭店的那次亮相,狠狠镇了大家伙一通,一般的小麻烦,都难不倒他吧?

    邱明泉骑着车,沉思着往前骑行,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

    身后,封家的汽车缓缓开过来,封睿英俊平静的脸在摇下的车窗边露出来。

    邱明泉怔了怔,展颜一笑:“回家?”

    自从那次帮他包完伤口后,封睿这些天就奇怪得很,再也不主动问起他商店被砸的后续。

    真正叫邱明泉揪心的,其实是封睿胳膊上的绷带。那天以后,封睿的胳膊上就上了石膏,很明显,果然是骨裂或者骨折了。

    可是每当邱明泉主动靠近,想要问问情况时,封睿却熟视无睹,每次不是根本不答,就是调头就走,好像谁欠了他十万八千块一样。

    “他就是傲娇了。别理他,越理越把自己当根菜。”封大总裁听了邱明泉的困惑后,恶狠狠地如是说。

    邱明泉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他在不爽啥?我不要他帮忙,这不是不想麻烦人吗?”

    封大总裁冷笑一声:“强者并不怕麻烦。”

    顿了顿,他又尽职地分析了一下:“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一直被你在成绩上吊打和压制,就算现在和你关系破冰了,他正铆着劲呢,假如能帮到你,显示他的能力,他该多爽啊!”

    是吗?真是这个原因?

    隐隐约约地,邱明泉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刻,那个英俊少年正端正地坐在汽车里,校服的扣子有点松散,露出一段修长脖颈,昂起头来:“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

    邱明泉正想问问他的胳膊,可是根本没时间问出口,茶色的车窗已经缓缓关上,皇冠车缓缓加速,消失在前面的车流中。

    邱明泉狠狠一拍脑袋:啊,明天是封睿的生日,约好的,去他的生日会!

    “糟了,忘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他骑着车子,小声在心里对着刚刚上线的封大总裁说,有点发愁,“要是空手去,他会生气吗?”

    封大总裁想了想:“按照我的性格,我大概会不爽到爆炸吧!”

    “那你还不帮我想想,给你自己买点啥?!”……

    第二天,周日。

    中国人民银行的东申市分行的办公楼,一大早,魏清远就敲响了恩师巩行长的办公室房门。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休息日,已经是常态了。

    巩行长笑着冲他招招手:“怎么样?放开股价的可行性报告做好了?”

    魏清远恭敬地递上去厚厚的几十页资料:“老师,我这些天重点研究了一下新加坡和华尔街的模式,他们自打有股市以来,股价涨跌,都发生过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巩行长已经接近六十多岁,再过几年也面临着这个级别退休的年限。他戴上老花眼镜,认真地翻开手里的资料。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巩行长终于放下了材料,后面的英文原版数据也都认真审视后,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突发状况是一定会有的。无法避免。”

    魏清远诚实地点点头:“我们毕竟是刚刚起步,很多事情,只能是先试试,再在实践里修改。一直畏手畏脚的话,没错,我们的责任会小点,但是……”

    他坦然地看着老师:“但是,证券市场的发展,可能会耽误得的更久些。”

    巩行长慈祥地看看心爱的弟子,终于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怕犯错,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什么怕的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魏清远的肩膀:“放开手去做吧,有事老师担着。”

    魏清远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激动,站起了身:“好,老师我这就回去研究具体方案,一定尽可能稳妥!”

    “来,陪我去下面的银行转转。”巩行长拿起薄风衣,往外面走去。

    魏清远忽然心中一动,快步跟上去,小心地问:“老师,最近我听说,一些下面的分行做事很不妥。”

    巩行长皱眉:“怎么了?”

    魏清远调去证交所之前,就是在他手下的银行负责审计,肯定保留着过去的消息渠道,假如连他都知道了,那么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不按照规定办事不说,对一些私营业主还百般刁难,甚至在贷款上,违规很严重……”魏清远没再多说,巧妙地建议,“要不,今天我带老师去走走?”

    巩行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银眉一挑:“那我今天就跟你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