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拜高堂(七)

    规整热闹的府门外世界无比寂静,黑白混淆的世界唯有冷风吹过,随着锣鼓声有序交汇响起,风才被吹进府内。

    与外面不同的是府门里虽然谈不上热闹但绝对算不上冷清,眼前的一切被染成喧嚣的红,不过太多便也显得吵。

    谈笑间才看见新娘子缓缓从屋外走进来,火红的裙摆摇曳着,踏着地上的每一步都精心设计,虽不能看见那红盖头下生了张怎么样的俏脸。

    但底下的宾客还是铆足精神,盯着这寡淡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刺眼的红,眼里是道不完的觊觎。

    那些贪心与痴恋没稍加掩饰,变成阴森的迷气,粘上主人的裙摆,想要吞掉她的肉,嚼烂她的骨。

    一道不长眼的迷气触到新娘子的盖头,还没等再进一步就被秀气的手挥开,什么都没做,迷气竟然主动散退了。

    有人好奇望过去,发现那道迷气的主人竟然被生生吓尿裤子,浅白色的水光从对方的裆下渗进来,流到地面。

    水渍的主人盯着红盖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少人拧眉捂住鼻子,座位变得散乱,也因此全部收敛,让这场本就荒唐的婚礼更加上不了台面。

    殊不知。

    新盖头里面早就换了一个人。

    凌山垂眸望着脚下,繁重的发饰将她的头颈压弯,若有所思。

    她明明还没来得及真的做什么。

    后退不会让对方因此感到怜惜,只会越发过分。

    她盯着绯红的地面,机会只有一次,等会儿她要趁机拿到陪嫁才行。

    这一出“替嫁”是她定下的计划。

    她问过念仪陪嫁被存放在哪里,对方却说她的嫁妆没有被带过来,自己问的嫁妆应该是这里本身的东西,她并不清楚。

    想到念仪她又开始头晕得厉害,连带着眼前的“近视”都更加朦胧,当时她坐在椅上,那小姐站在身后拼命摇晃她的肩膀,快将她晃晕过去。

    反复确认她有没有问题。

    等她再三点头确认后又看她,那双灵动的眼里竟是狡黠,说这份情谊她永生难忘。

    凡人的寿命远不及修士长,是这个世界里命数倒两短的,倒一是未开灵智的兽。于是对方红了眼眶,说要是她能当修士就好了。

    凌山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说出口。

    “你虽开化灵智,但身体与常人不同,如果踏上仙途,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的经脉十分巧,天赋与天赋相交,也算是少见,她第一次看见这种体质是在书中,对方的结局被做成药人。

    这或许就是她被选中来到这里的原因。

    对方不知想到什么,眼眶里后知后觉地含着泪。

    凌山收回思绪,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终点,意料之外的,没有等待下面的人出手。

    奇怪,不是现在吗?她只能按捺住。

    凌山没能等到下面的宾客动手,反正等到身旁站定的人,同样是一身喜色。

    说来荒诞无稽,这场婚礼原本的新郎官是一只未开灵智的公鸡。

    他们将那只未开灵智的家禽幻化成人形。

    当时寂静的房间内,宴如屿突然打破僵局,黑白渲染的衣摆垂着,艳丽的眸分外认真:“我变成他。”

    他长得很像宴映桃,艳丽中隐着恰到好处的淡,比对方少几分锐利攻击性,多了疏离隔阂,这点应该是战神的缘故。

    神本无姓名,凌山曾经想过为什么宴映桃没有给他的父亲起一个名字。

    话本里都是这样加深羁绊,她在镜像里见过数面,虽深切却也想不到答案。

    他像是看穿她的想法。

    “大多数都是称你,他,将行就木之时,那份情被不喜欢的方式强行挽留,被生活慢慢磨平,不再热烈如处。”

    人们常用合适来形容姻缘,他们并不适合却还是坚持下来,诚然可贵,但总要为此消耗些什么。

    少年说完指着被缚仙绳束缚住的野鸡。

    这并不在两人原本商量的范围里。

    “替嫁”这件事,不论真假恐怕都会担上因果,凌山选择出手一来是因为万虚宗,二来是为了问心剑。

    她瞪大眼看着他,她和一只鸡若是扯上缘,恐怕只会是她把对方煮成鸡汤,做成鸡公煲,“缘”剪地断。

    但对方是宴如屿,凌山心虚地扶住桌角,结局只会是理还乱。

    念仪猝不及防听见这段话,若有所思地看他,再慢的脑子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死去的回忆重新出现,她想起来了。

    当时那蠢驴道士说过红线相连的条件是什么来着。

    她惊讶地捂住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少年望着凌山的眼神乌沉的,明摆着把自己拖入水中,从容不迫。

    “红线不是要成婚才会断吗?成婚多了一段缘,线断则失去一段缘,正好不亏不盈。”

    他的目光极为不经意落在凌山放在桌上的一堆东西,都是从芥子袋里掏出来的,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小瓶里面存着一截发丝。

    她或许不知晓那是什么意思。

    一些世家弟子会将自己的发赠予心上人,若对方同样有意就会收下,等时日一到,断掉的发会变成一纸发丝主人的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