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雨 作品

259. (9)奴隶

    沈喻觉得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莫名其妙,不禁也冷下了脸:“那样最好。”

    秋洄轻轻冷笑:“我哪敢给义父添乱呢?万一义父一个不高兴,又把我抛弃在渡鸦可如何是好?”

    沈喻抬眼,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和道:“明日清晨我会送杞嬷嬷走,你帮我去办件事。”

    帮他去办件事?

    秋洄忽然抖了手,义父这样折磨她的情绪,还要让她去做事。

    心中冷笑一声,是了,义父接她下山就是要她去做事的。

    “杀了她吗?”

    他沉默一瞬,摇头:“不用,毒了就好。”

    “好。”

    她想都没想就应了,这些脏活她会去做的,但是她要冷着脸去做,也要冷着脸回话,她要让义父尝尝她的冷漠,让义父也和她感同身受。

    “嬷嬷,此去路途遥远,您一路小心。”

    沈喻亲自将杞嬷嬷送上了马车,身后阴影处,秋洄也跟着一同行礼送行。

    “多谢大人照拂,老身去了。”

    马车滚轮逐渐驶入清晨的雾中,模糊视线。

    沈喻回头看了眼秋洄,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她立马垂下眼眸,不回应他的意思。

    明明还在生他的气,还在恨他的忽视,可这种只存在于他们二人,需要他们共同承担的秘密还是让她隐隐兴奋。

    竹林的幽暗映在眼中,一双锐利的狐狸眼如老虎般闪烁着绿光。

    秋洄攀着竹,耳朵轻抖,心却平静。

    渡鸦本就是训练她做这种事的,杀人,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甚至想杀了杞嬷嬷,可为了义父,她愿意不杀人。

    马车驶入驿站,白影一闪而过。

    秋洄站在马厩中,指尖摩挲着袖中毒药,又一瞬,白影进入了后厨。

    杞嬷嬷在灯火下安静缝补,桌上是她没吃完的饭菜,米粒、白肉、青菜......油光被烛火点亮,她不会发现,窗外有个乌黑的人影正在静静窥视。

    突然,苍老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浑浊的眼珠难受瞪大,杞嬷嬷捂着喉咙开始干呕。

    但她什么也不会吐出来,她只是一路辛劳,又吃坏了肚子,生病了而已。

    乌黑人影缓缓退去,再度进入黑夜,来不见踪迹,去亦不见踪迹。

    廊下灯笼无风轻晃,沈喻忽然顿步,回头却不见人,再回头时心猛然一沉,迅速扭头。

    秋洄在他身后。

    心里没来由的慌张一瞬,他很不满她来去无声的行踪,但也未发作,而是轻声问:“办妥了?”

    “嗯。”

    她只淡淡应答了一声。

    回头,她半个身影隐在暗处,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觉得她这会异常安静。

    她沉默,他便也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只道:“回去吧。”

    “我办妥了,没人会知道和义父有关。”

    沈喻顿了一步,回头:“知道了。”

    只一句,再无其他。

    垂下的手用力攥紧衣摆,秋洄紧抿着唇,死死盯着沈喻的背影,好似要用眼睛将他射穿。

    砰一声用力打开衣柜,她翻出沈喻的里衣,心中的恨仿佛与生俱来灌满四肢,她将衣衫团成一团用力扔出,可承接恨意的里衣却只是轻飘飘落地。

    她不解气,上前用力跺脚,将里衣想象成沈喻,恨恨踩踏。

    可没踩几脚,她又开始后悔,她不应该将气撒在衣物上。

    这是义父的,这上面有义父的气味,她不想踩脏。

    慌忙捡起,用力拍去里衣上的脚印,她懊悔,怨恨,痛苦,伤心,她要把自己逼疯了。

    那个女人是李氏小姐,她知道了,她回来后特意去跟踪那个女人打探清楚了她的身份,她是义父曾经的未婚妻。

    他竟然去求那个女人帮忙?他低三下四去求人帮忙,却对她毫无表示?

    手越发颤抖,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的纹路,她好恨,她恨死了!

    义父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他光是站在那就让她充满了恨,充满了自我怀疑,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吸引她的目光,她没有自我,没有目标,她根本就是情绪的奴隶。

    这样的情绪叫沈喻,她是沈喻的奴隶。

    抓着里衣又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痛头更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一会喜一会怒,为什么得不到义父的认可会让她这么痛苦?

    又为什么只有她在痛苦?

    她不甘心。

    沈喻睡得浅,轻轻的敲门声让他立马惊醒。

    警惕起身看着屋内,窗外有簌簌风声,他隐约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屋内,顿时心中一凛,可下一瞬,敲门声又起。

    屋内无人,是他生了错觉。

    坐起,他对被打断睡梦有些不满,沉声问:“谁?什么事?”

    门外人不回话。

    他皱眉,担心是府内出了什么事,立马起身去开门,门外,是秋洄。

    “小洄?出什么事了?”

    秋洄低着头一言不发,整个人绷得很紧。

    沈喻有些莫名,上下扫着她,却发现她攥紧的双拳正在微微发颤,好似在承受什么痛苦。

    “说话,到底怎么了?”

    许是听出他话中焦急,她缓缓抬头,明眸闪烁。

    他竟然看出了她眼中的炽热和复杂,这让他更加莫名。

    “义父,你在关心我,对吗?”

    她上前一步,跨过门槛进屋,话语幽幽:“我不回话,让你着急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