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雨 作品

258. (8)嫉妒

    天光照耀,沈喻醒得比往常还要早。

    头有些昏沉,眼前一片白光朦胧,五指还泛着些许酸软。

    他撑了起来,一离开床那股沉重的感觉便越发明显。

    明明昨晚还喝了醒酒汤,怎地这一晚睡得这样难受?

    他捂着头,脑中回想昨夜的事......醒酒汤......

    猛然睁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又四处找了找外袍,昨夜披着的外袍正好好挂在衣架上。

    他掀开被子起身朝衣架走去,这是他的习惯,前一夜将自己第二日要穿的衣裳规规矩矩撑在衣架上,就如眼前这件。

    是他自己挂上去的?他怎一点记忆都没了,难道真是喝酒太过,宿醉了吗?

    摇了摇头,他只记得昨夜让秋洄离开,而后自己便很快睡了过去,其余的......应当也不曾发生什么,一切都和平常一般无二。

    简单熏香,又换了衣裳,他用过早膳后便在天彻底亮起来前出府入宫。

    这会还很早,东家出去后,府内下人是允许回去歇息片刻的,所以这会没人发现秋洄也起了。

    两指探开窗户,白狐钻入窗内,落地,是秋洄。

    鼻尖微动,屋内还有香气未散,是文旦的味道,是义父的味道。

    她靠近香炉,让还未湮灭的白雾围绕在身体四周,转动,白雾亦随之飘扬。

    抚平床榻褶皱,她很失望,失望义父不够警惕,没有发现她昨夜的小动作,若他发现了一定会暴怒的。

    他会拧起眉,严厉地斥责她,甚至对她动手,可她已经长大了,义父现在已经打不过她了,他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打掉她的武器了。

    躺在义父的位置,她侧身嗅着枕上留下的气味,又抚摸着被褥静静思量。

    到底要不要义父发现她的越界?

    若义父足够关心她关注她,便会发觉她总是躲在暗处的窥探,即使不能抓她个正着也总该察觉到不对劲才是。

    可他就是没有。

    她叹息了一声,又难过又欣喜,难过他的忽视,又欣喜她能继续窥视。

    窥视吗?

    似乎只能偷看不能碰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打开沈喻的衣柜,果不其然都是些深色的衣衫。

    她左右扫着,翻动着,凑近嗅着,想象着这些衣衫穿在沈喻身上......

    义父的手会穿进袖袍,他的指尖会滑过布料,然后从袖口伸出,他会低头捋平褶皱然后规规矩矩整理衣襟系上衣带......

    他的后颈会被衣物遮住,别人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可她能嗅到,嗅到文旦的香气,嗅到义父的香气......

    不敢抱住衣物,她会弄皱,弄皱会被义父发现,被发现义父就会恼火,她只能伏在衣物上嗅闻......

    脑中又开始不自觉想象他恼火时的神情,双眉紧拧,眼神凶狠......

    不,义父没有对她凶狠过,他会如何呢?扬起手打她吗?

    若是打她,她的脸便能接触到义父的手,她会闻到浓郁的文旦香,这香味让她沉醉......

    脸碰到衣物,她猛然惊醒。

    她在想什么?她竟然在对义父不敬。

    夏末快入秋了,在秋收前国主会前去城外万福寺祈福,与万民共同感念上天仁德。

    在宫中,沈喻无法接触到国主这样的贵人,只有在万福寺他才有让秋洄现身的机会。

    而如何让秋洄避过禁卫便是他要谋算的事。

    清晨,打开衣柜,他换上了浅色常服,这能让他看起来有些精神,也能给人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不经意一瞥,他忽然皱起眉头,在衣柜中上下上下翻找。

    似乎有件里衣不见了,他记不确切,只依稀记得交给了下人,之后有无再穿便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

    莫不是洗坏了,下人还没上报?

    先前也有过洗坏的情况,不过也并非什么大事,他也不甚在意,坏就坏了吧。

    出门前,他又低头闻了闻衣袖,清香环绕,对着镜子又摆了摆头冠,他应该长得也算看得过去,干净整洁,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到正厅,秋洄也打扮得体,面带黑纱正等待着他吩咐。

    “走吧。”

    “义父,你今天穿了浅色。”

    他微微点头,边走边嘱咐道:“一会别乱走,就跟在我身后,也别乱说话。”

    “义父说什么,小洄就做什么。”

    “嗯。”

    忽然有道吸气声落在侧颈,沈喻激灵一顿往后瞥去,秋洄恭敬低头,视线正看着地面,见他停步朝他不解望来。

    “义父,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上了马车和秋洄面对面,他已经忘了怎样与她相处,也不知该如何相处,便干脆闭了眼。

    秋洄原本不喜欢沈喻闭眼,但是现在她喜欢了,因为沈喻不看她的话,她便能正大光明打量他了。

    今天的义父非常罕见地打扮了自己,不仅换了好看的新衣,连熏香都浓了几分,甚至还描了眉扑了妆粉,若非气质沉稳,她差点以为回到了数年前,见到了还是少年的义父。

    他的手稳稳伏在膝盖上,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她微垂着头,视线却逐渐上移,移到他的腰间,移到他的手臂,更移向他的衣襟移向他的颈间,她不忍心开口打断这片刻的静谧,她只能像义父一样,安静着沉默着。

    沈喻没有告诉秋洄今日出行的目的,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会帮他,这会只能在心里默默演练着一会要说的话。

    若是失败他便只能走另一条路。

    这会想着不免有些紧张,从手到面都有微微针刺之感,这不适让人难以忽略,他动了动肩膀,睁眼,秋洄也闭着眼歇息。

    似乎是听到了他在动,秋洄亦睁眼询问:“怎么了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