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其实沈既白身边的亲人朋友对她的态度, 倒只是出于对他的担心,就算是冷嘲热讽也只是出于警告。
只要她没有表现出不应该有的贪念,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过。
没有人真的相信, 她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图,都只当是她穷酸的手段, 连把戏都玩得漏洞百出。
所以那天醉醺醺回去的路上,她晕晕沉沉着,玩笑地说,“原来你这么可怜啊, 不仅真心少得可怜,连存在都让人难以相信。”
他背着她上楼, 没否认, “弥弥,你要说话算话。”
她嗯一声,喝醉的迟钝连语速都慢慢的, “我会永远陪着你。”
沈既白笑了声,“也不怕林嘉远不高兴?”
“他都知道。”一顿,她头晕着有气无力地威胁:“但你不要太过分, 要是被他误会——”
“误会就怎么?”
她晕晕的语气闷闷道:“我就死定了。”
听到熟悉的回答,跟高考完的那个夏天一模一样。
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挑唆似的说:“他如果嫌弃你了你来找我啊。”
她趴在他的背上, 感觉到楼道的声控灯暗了又亮。
“我才不要。”她转开脸。
“为什么不要,我对你不好吗,现在还觉得我凶吗?”
“你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生怕我红颜祸水让你失去理智害了你。”
“那是他们的问题。我如果没有理智, 早就把你捆在身边了。”
“你才不会。”
“现在觉得我是好人了?”
“嗯,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人。”
她家到了, 抱着她放到沙发躺下,拿过毯子给她盖上,又用她的手机给她定了个一小时的闹钟。
这些年已经对她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回家要先躺着瘫一会儿,放空一天的疲惫,然后才爬起来洗澡收拾。
闹钟给她定好,手机放回她身边,俯身把毯子给她盖好。
准备要走了,最后再看一眼她酒精晕沉的脸,“弥弥,你别离我太远。”
我要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的家人朋友对她也不过是警惕,除了这一次醉酒意外,大多数时候都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只要她不过分,就当没这个人。
真正不放过的是那些想攀上梁家的人,人人都想取而代之。
从前他的身边没有女人,尽管身边的二代们女人一个接着一个,见惯了这些富家子弟的作风,自然有人前赴后继往他面前钻,但是碰壁的人多了,也大概知道真的没戏。
但是有了她这个先例后,心思又活络起来。
尤其是她的条件摆在这里,不堪一击到了每个人都可以不屑一顾地踩一脚,随便一个家境稍好的都觉得有信心取而代之。
她一无所有的背景站在最下面,连其他卖笑讨欢的菟丝花们都因为自觉容貌比她好看而高她一等,不屑与她为伍。
谁都觉得可以踩上一脚,或者不屑地冷眼旁观着,层层级级的食物链,不动声色的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她们是因为喜欢沈既白才这样对她吗。
如果是这样,反倒该为他有几分开心的。
虽然,他本身也的确很值得被喜欢,但这些喜欢是建立在梁闻知之上的,是因为他首先是梁闻知,其次才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或者即使有几分真心,在盘根错节的利益交叉里,也已经模糊分不清到底有几分重量了。
不过也不完全是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也有良善的人。
“宋小姐帮我挑的,她果然会挑,我本来还不知道该选哪一个的。”她笑盈盈捧着脸,看着沈既白眼里的满意,很是开心。
但是下一秒,就见到刚才还说很喜欢的沈既白脸色黑了下来,“不是你自己挑的?”
“人家宋小姐就是做珠宝设计的,店也是人家家里开的,哪个适合送你当然是宋小姐更了解啊。”见他仍然脸色难看,她无语道:“干嘛,买东西先问推荐哪款不是很正常,·人家几百上千款,还不是为了挑个能让你满意的,这可是生日礼物。”
他脸色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仍然不满道:“给林嘉远买礼物你也这样?”
“当然不是。”她嬉皮笑脸就道:“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他都得喜欢,所以当然是我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哪用得着挑挑拣拣。”
他脸色又难看下去,“我也没有那么挑剔吧。”
他怎么又不乐意了。
她试图讲道理,“你身份不一样啊,万一你戴出去不好看,那多丢人。”
他还是冷着脸不说话。
她也懒得哄了,怎么这么难伺候,“不要给我。”
她伸手去拿,沈既白手腕向后一挪,挪到她拿不到的位置。
“少碰我的东西。”他黑着脸说。怎么嘴硬还这么理直气壮。
她咬牙道:“死豆芽菜。”
他嗤的一声笑,对他丝毫没有杀伤力,还笑她幼稚。
不过礼物本身他还是很喜欢的,唯一不满的点可能就是她没有亲自为他挑选,但她也实在选不来,审美和品位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学会的。
就像他的圈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融入。
虽然说随便送什么他可能都会接受,但终归是不能像在南江那样自由,总得适合他才行。
宋小姐见她对礼物重视,全程介绍都很体贴细心,还加上了她的微信,方便随时联系退换。
礼物送出后,宋小姐还给她发了信息,问她对方对她送的礼物满意吗。
她说话温柔和气,不像其他人即使笑得再漂亮,也始终带着盛气凌人的傲慢,所以后来给需要选购礼物,她都经常去光顾她的生意。
由于加了联系方式,即使有时候不送珠宝,想买其他的东西,她也会给出合适的建议。
算是除了工作同事以外,在北城交际稍微多一点的人,在她的身边会觉得很安静,她长相温柔,说话也温柔,坐在那里像南江的烟雨。
她的名字也像她给人的感觉,宋雨声。
对于这号在北城跟她略有交集的人,沈既白几次来接她,当然也见过几次。
宋雨声也不像其他人,见到他就把目光往他身上黏,只安静体贴地照顾着跟她的对话,恰到好处地给沈既白倒杯水,几乎不跟他有什么额外的言语。
以至于当她说晚上有个宴会,宋小姐也会去的时候,沈既白很莫名地看她一眼,“宋小姐是谁?”
仿佛是在问她莫名其妙强调一个不认识的人干嘛。
她彻底无语,在她的印象里,光是沈既白接送她去宋家的珠宝店就见过人家几次了,碰到下雨天的时候,宋雨声还给他们递过伞,他还跟人家说过话的,说车上有伞不用了。
合着压根没记住人t家姓什么叫什么。
“记不住算了,反正人很好的一个女生,性格特别温柔,我超爱,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加倍珍惜。”她晃着腿畅想。
结果遭到沈既白一声冷笑。
她转头,“你又有什么意见。”
他帮她收拾着要背出去的包,慢悠悠地说:“我哪敢。”
“有话好好说。”
补妆的口红都给她塞好了,把包丢给她,这才凉凉道:“你天天不是看这个美女就是看那个美女,喜欢这个的腰喜欢那个的腿,你要是个男人,我还不知道排在第几位。”
她接过包,理所当然就道:“我都是男人了当然没你什么事了。”
“哦,林嘉远也不要了。”
“那当然不能,我就是变成头猪都要往他家里拱。”她嘿嘿一笑,果然看到他黑着的脸,拎起包就打算开溜。
理所当然被他揪了回来,冷冷盯着她。
她见好就收,“开玩笑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很重要的人,我说话算话的。”
看他还是脸色不好看,她也无语:“干嘛,你一副怕被我抛弃的怨妇样。”
他冷冷睨她一眼,显然对她的这个形容也不是很满意。
但没反驳。
好吧,他好像真的很怕她离开,因为他也知道她在他的圈子里不太好受,而她原本可以不经历这些,所以他总觉得内疚和亏欠。
她要赶时间,随便哄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从小到大在诚信方面还是没有亏待过你吧。”
他这才放开了她的胳膊,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倒也没再跟她贫嘴,只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我晚上有会,晚点去接你。”
她抓紧出了门。
但是这趟出门不太顺利,穿的鞋子磨脚,一个晚宴才走几步就脚疼如刀割。
好在现在有个朋友。
宋雨声带她换了双新的鞋,接触的贵妇千金多了也有点眼力了,知道这双鞋不仅贵,而且很难订,她有点不好意思,想推辞。
宋雨声轻轻握着她的脚腕,一边给她贴着创可贴一边说道:“没关系的,这双鞋也是我妈妈今天才送给我的,我其实不太喜欢穿这种款式。而且你已经受伤了,再穿下去的话磨着伤口会很疼。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光顾一下我的珠宝设计就好。”
她说话细声温柔,哪怕是寻常客气的话也说得像哄。
她对温柔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听就耳根软了,所以没再推脱。
但是没有想到送那双鞋的人原本是想让宋雨声不好过,宋雨声因为不喜欢这种款式就没有穿,阴差阳错地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当她踩着细跟走下楼梯的时候,忽然的断裂踩滑,整个人都从高高的楼梯上摔倒滚落下来。
她痛得睁不开眼睛,依稀只能记得宋雨声惊慌失措的脸,神情呈现出一种巨大的恐慌,那种恐慌远远超出了她认为的担忧的程度。 后来再睁开眼睛,她已经在医院里了。
沈既白坐在旁边,大少爷亲自给她削着苹果,脸色冷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病房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她看到宋雨声站在门口,探头绕开沈既白,问她怎么不进来。
宋雨声看了一眼沈既白,只轻声在门口说道:“我还有事,路过医院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看到你没事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这一听就是托词。
她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把他还没削完的苹果拿过来,“你,出去。”
病房里的其他人微吸一口凉气。
然后看到沈既白擡眼看向她,无波无澜的语气:“你让我出去。”
她无语撵人,“你在这里多碍事啊,人家好不容易来看我,都不敢进来说话。”
他冷冷睨着她,丝毫不打算走人的样子。
病房里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宋雨声开口打破了局面,很不安地化解着僵硬,“没关系,我真的还有事,我下次没那么忙再来……看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看着沈既白说完的,很没底气。
沈既白依然沉着声,不为所动。
她受不了了,自己掀开被子要下床,沈既白连忙去握住她的胳膊,眉头皱起来。
但他舍不得多么用力,所以一下就挣脱开了。
沈既白闷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把她按回床上,自己出去了。
削苹果的刀随意一收,往桌子上一放,沉闷的响。
他一走,她赶紧让宋雨声进来。
病房里的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宋雨声给她带了很多吃的东西,替她剥着,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双鞋有问题,送过来的时候包装都没有拆过,是全新送过来的,所以我没有想到会被人动过……”
她见不得漂亮温柔的女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所以连忙说没关系,“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怪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仍然垂着头,片刻后,低声道:“但梁先生在怪我。”
“不用管他,他还不是听我的,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宋雨声笑了一下,细细柔柔的笑,说不上是羡慕的语气,“他对你真好。”
而后没再说这个了,继续给她剥着零食。
宋雨声低着头,脖颈细柔温顺。
但是她记得宋雨声说鞋是她妈妈送的,所以大概也猜测到,她的家境估计不太好过。
迟疑着,她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宋雨声的手一顿,在北城的富家公子小姐,再温顺也是人精,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所以嗯了一声之后,回答她:“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很快就娶了现在的继母,后来有了一个弟弟和妹妹。”
说完,病房里静了一下。
因为宋雨声在家的处境已经不难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