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第2页)
郑文瑶摇头,落着泪强调,“不会的爹爹,我们两人双双落水,那会儿没人看见。永宁没心眼,事后也会觉得是她伸手拉我,才不慎落水的。”
就是因为姑母没有消息,她感觉事情不妙,一时慌了,不忍白白浪费永宁落单的机会,豁出去了这一把。
园子里多的是年轻男子,只要有一人将永宁救起,那她不嫁也得嫁了。
可当永宁落水挣扎时,她忽想让永宁多吃些苦头,缠拽着她往水里去。
然而最后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救永宁上岸的是一名蓝色中年男子。
若是她预想的事情成了,郑文瑶这次冒险便也值了,可偏偏是一名中年男子,这……
郑文瑶快气死了!
郑丞相怒其不争,为今之计是要平息天子的怒气,,莫牵连整个郑家,“趁天子还没发话,你收拾收拾东西,去尼姑庵悔过吧,先避避风头。”
郑文瑶如闻天堑,抓着郑丞相的衣袖,哀求道:“爹,我不去,求您别赶我去,那地偏僻荒凉,还脏。”
“永宁贵为长公主,去得寺庙,你为何就不能去尼姑庵?你惹出的这事,便要承担后果!”
郑丞相怒气不减,愤愤地拂袖离开,他还得装装样子,去宫里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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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殿,窗户半开,殿内略显昏暗。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窗边,天子紧抿着唇,神色掩映在阵阵阴影下中,晦暗不明,那枚玉扳指在指上已压出了道深深的痕迹,沈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风雨欲来之。
静可怕的殿中忽然想起一声女子极轻的声音。
刘胤骤然转身,大步流星朝床榻边去,衣袖略过间带着散不尽的戾气。
床榻间的女子面色苍白,虚弱得让人心疼,她得像是梦魇了,一双柳眉轻折,纤指不安地紧紧抓住被子,额上渗出细细密汗。
刘胤在床沿坐下,低头将耳朵凑了过去,但听了半晌,还是没能听清她唇间溢出的梦呓。
他起身,伸出手来,长指轻轻落在她紧蹙的眉头,缓缓抚平她的眉,满眼都是疼惜。
渐渐的,她紧抓被子的手卸了力。
刘胤拿帕子擦拭她额上的细汗,将她有些凉的手指握在温热的掌心,待有了暖意后,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细致地掖好被角。
“出一次宫,让哥哥担心一次,真不让人省心,以后可不敢再放你离开视线半分了。”
刘胤看着她苍白虚弱丶没有血色的脸颊,眉间的担忧不曾松减半分。
今日去肃王府,他已经见到她了。
她呢,可有半分印象?
刘胤忽然伸手,隔着一床被子,将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
静静贴着,似乎在感受那处是否有异动。
然而还是安静如初,没有半分动静。
“乖乖待在哥哥身边,哥哥不会让你离开的。”
刘胤偏执地说道。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刘胤在床榻边守着,张金贵轻手轻脚地从殿外进来,在外间的屏风处驻足,放轻声音禀告道:“陛下,郑丞相前来请罪,在宣政殿候着。”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样,殿中安静得可怕,张金贵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就是没有天子的任何反应。
这到底是宣?
还是不宣?
俄顷,沈重的脚步声响起,自里间而来,越来越近。
天子拨开珠帘,从里间出来,面色冷沈,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张金贵后背蔓生出层层凉意,只想赶紧逃离这极低的气压。
天子踏出玉芙殿,冷声吩咐夕岚照顾好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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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铺天盖地灌的湖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永宁身子一颤,惊恐地睁开眼,张大嘴巴呼吸。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这是她的寝殿,不是在水里,永宁恐惧的心情顿时缓和些许。
夕岚松了一口气,“您终于醒了,可有不适的地方?”
永宁摇摇头,虚弱地问道:“我睡了多久?是谁救我起来的?”
夕岚:“您睡了一下午,眼下刚入夜。肃王府发生的事情奴婢不知道,您落水昏迷不醒,被松回来的时候,奴婢吓了一跳。之后陛下就一直在窗边守着您,后面好像是出去处理事情,现在也没回来。”
永宁点点头。
她惧水,便是因为这样,看见郑文瑶落水前的那刹那,她没有去拉的意思,反而是郑文瑶将她拉到了水里。
大抵是求生的本能,郑文瑶惶惧之下想抓住她,让她救一救,但在水下,那股拖拽她往下的力不是郑文瑶又是谁?!
永宁脸颊煞白,心有馀悸。
那会她害怕恐惧,被水呛得逐渐没了意识,也不知是谁救了她,只听到熟悉的两字——
“月如。”
她姓姜,名月如。
自入宫后,就没人再叫过她的本名。
救命恩人认识她,他是谁?
永宁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想等天子回来问一问,但夜深了,她困意袭来,也没有天子的身影。
好奇怪,他几乎夜夜都宿在玉芙殿,怎么今夜还没有来?
后来永宁实在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我知道!”嘉和翌日来玉芙殿看望她时,将答案告诉了她,“我们都见过的。”
“谁?”
永宁紧张地捏着锦帕。连呼吸都屏住了,期待地看着嘉和。
嘉和:“就是在木桥上看我们的那中年男子,穿蓝色衣服的,我对他有印象。”
“都怪司焱大混蛋,若不是他追来,你就不会与我分开。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掉水里,我都不让郑文瑶凑过来。”
永宁只听了救她那人是谁后,脑子就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灌不进去了。
他是爹爹吗?
永宁欣喜若狂,心跳在刹那间快了起来,忽然紧张不安,手心不禁出了层冷汗。
永宁的声音有些发抖,着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呢?”
“你怎了?情绪这般大。”
嘉和握住她颤抖的手,一口气说了出来,“叫岳豊(li)。”
嘉和在桌上写下名字。
“是跟四皇兄从封地来的,好像是四皇兄的一个幕僚。”
“岳豊。”永宁一字一字缓缓念出口。
不是父亲的名字。
但为什么第一眼见时,永宁脑海里一下就将那张面容和父亲对上了?
若是她认错,他为何知道她的本名,还在救她时喊了。
一个念头闪过,永宁蓦地站起来,莫不是爹爹隐姓埋名?
这一连串疑问,必须要问清楚,这般想着,永宁已经迈出了步子。
“你去哪儿?”嘉和拉住她,问道。
永宁楞了一下,才发现已经离开软榻数步了,“我丶我想当面谢谢恩人,找皇兄准许他入宫。”
嘉和神色异样,劝道:“这几日你还是别去找皇兄了。”
永宁不解,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嘉和有些不愿意说,默了良久还是告诉她了,“郑丞相犯了事,皇兄将他交由御史台审理,限三日结案,但也有一些文臣在为郑丞相开脱,认为是被诬陷的。听说皇兄今早在朝会上因开脱的几人龙颜大怒,你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永宁下意识说道:“但皇兄不会做颠倒黑白的糊涂事,若非手里有证据,怎么会突然拿人?”
嘉和点头,“对呀,而且还有五日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各国使团来京,闹出这样的事难看,必定不是冤枉郑氏。”
嘉和摇头感喟,“加上郑太后那件事,郑氏算是完了。其实只有郑太后那件丑事,郑氏也大势已去,只是皇兄此举直接了结了。”
嘉和拉着她回榻上坐下,劝道:“你那事不急,缓几日。”
永宁抿抿唇,嘉和离开后,她坐立不安。
她昨日在肃王府刚出事,郑文瑶拉她掉入池塘,当日郑丞相便获罪入了昭狱,让人意想不到。
永宁总感觉天子突然的这一反常举动与她有关,便是上次突然亲自捉拿武安侯,也是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在等一个问罪时机而已。
永宁始终不安心,还是去了一趟宣政殿看看他。
*
张金贵通传后,永宁入了殿中,天子略有疲惫地靠在龙椅上,阖着眼,修长的指正揉着眉心。
“怎么突然过来了,不在玉芙殿好好休息。”
永宁初初靠近御案,还没来得及行礼,天子便开口说道,嗓音听上去也是疲惫的。
永宁望过去,发现他的唇角都长出了细小的胡茬。
还真从未见过他这样。
永宁心里五味陈杂。
“有事找陛下。”永宁小声说道。
刘胤淡淡“嗯”了声,仍旧阖眼,长指揉着眉心,“去里间坐一会儿,谢枭已经入宫了,朕有事吩咐他。”
永宁看了他一眼,犹豫之下还是去御案前,将他半干的茶盏里添了水。
她拎着裙摆,轻手轻脚藏进了里间,等他与定国公谈完事情再出来。
那抹甜甜的幽香掠过鼻翼,香味减淡后,刘胤缓缓睁开眼,恰见那抹背影藏进里间的后面。
他垂眸,看着那填了八九分满的茶盏,唇角微微扬起。
刘胤端过茶盏,轻呷一口热茶。
俄顷,定国公谢枭求见,刘胤宣他觐见。
“臣谢枭,参见陛下。”
谢枭朗润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
刘胤:“平身。”
“臣按照陛下吩咐,连夜将这些年收集到的证据罗列整理了,请陛下过目。”谢枭将一本册子及一叠信函双手呈上,“肃王狼子野心,意图不轨!”
藏身在屏风后面的永宁楞怔,恍若晴天霹雳,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耳朵听错了。
罪证?
关于四皇兄的罪证?
狼子野心,意图不轨,难道是要造反?
永宁耳朵嗡嗡作响,在那些证据面前,那四皇兄岂不是犯了杀头的死罪?!
那位名叫岳豊的男子是四皇兄的幕僚,势必也是难逃死罪。
永宁本就对岳豊的身份存疑,一度怀疑他是爹爹,然而如今还没弄清楚,便让她知道了这件事情。
倘若岳豊确实是爹爹……
永宁越想越怕,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承受不住地坐在蒲团上,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沼泽。
怎么办?
要怎么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