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屿 作品

第33章 第 33 章(第2页)

张金贵猛然吓一跳,急急劝阻道:“陛下,那药有损龙体!”

天子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一口气将药饮尽,骨节分明的长指将空碗放回,拿过锦帕擦了擦唇。

“去催催她的药。”

陈太医拢共就开了两副药,一副是治疗风寒的药,一副是避子药,天子饮了避子药,那剩下的便是给永宁长公主服用的风寒药了。

张金贵偷瞧了一眼昏迷的女子,收拾空碗躬身退出寝殿。

长公主饮了伤身的药,天子也饮了,两人伤身,伤到一块去了,这样伤来伤去,介似揍嘛呀!

俄顷,宫婢端来熬好的药,整个寝殿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刘胤在床边亲自喂药。他舀了一勺,在唇边吹了吹,待不烫了,才将药喂到她嘴里。

然而她不吞,药汁全从嘴角流了出来,喂多少,就吐多少。

刘胤敛了敛眉,拭去流出来的药汁。

他饮了一口药,放下药碗,两指撑开女子紧闭的唇,倏地低头,将唇间的药慢慢渡过去。

起先,她还是不吞,呛得咳嗽,那齿和舌跟她人一样倔,抵着将他往外推。

刘胤轻咬一口柔软的唇,她哼唧一声,这才乖顺几分,将药汁吞了下去。

如此反覆几次,刘胤才将那碗治疗风寒的药伺候她用下,而他此刻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眸底一片暗色。

他闭了眼,长指捏了捏眉心,用了极大的力,才将涌动起来的情愫克制住。

*

永宁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但都没有什么具体印象,浑浑噩噩间被喂了苦涩的药,然后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小时候去东宫找皇兄玩,那里有她喜欢吃的芙蓉酥丶杏仁酪,皇兄总是提前准备好她喜欢吃的食物,送给她新奇好玩的小玩意,精美的钗环玉佩是她都没有见过的,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及笄那日,捧枝枝纯白栀子花去找皇兄。

皇兄轻抚她的头,“哥哥筑一间金屋给念念,将念念永远留在哥哥身边,如何?”

她惶惧,转身离开。

眨眼间,手里的栀子花抽枝变成了条条金链,锁住她的手脚,而那轻盈纯白的花瓣化成了密不透风的金墙,她给锁在一间好似花瓣的金屋里。

皇兄倏然走进,教她数着片片花瓣,又带着她的手,抚摸细长的花蕊,她饮着他渡来的花蜜汁水,耳畔是他偏执的声音——

皇兄扼住她的脚踝,拉她撞入怀中,“你是哥哥亲手养大的花,哥哥怎舍得你被旁人采撷。”

永宁乍然惊醒,背心已出了一层冷汗,明黄的帐子映入眼帘,她躺在床上,四周空荡荡的。

她心有馀悸,胸脯起伏不定,在急促的呼吸中慢慢平覆心情,隐约间听见外面有珣哥的声音。

永宁心里一惊,手不自觉地握紧,想支起身子,可发现用不上力,便放弃了,竖起耳朵探听外面的谈话。

“阿姐逃婚虽有错,但要嫁之人是叛臣,婚事已然作废,求皇兄就不要责罚阿姐了。阿姐肯定是怕皇兄责罚,所以才躲躲藏藏不敢回宫。”

刘珣昨日收到阿姐送的信时,才知道阿姐因为不愿成婚私自出逃,又恐皇兄责罚知情的人,便选择瞒他这件事。

伺候阿姐的侍女夕岚被皇兄派来长寿殿照顾他的起居。

他如今搬去了长寿殿偏殿,养在皇祖母膝下。

刘胤缓缓转动玉扳指,垂眸看着那张与她一样倔强的小脸,声线冷冷的,“擅闯含章殿替她求情,就没有半分怨她?”

刘珣毕竟还是小孩,藏不住什么事情,心情全写在脸上了,觉得皇兄有些怒了,小心谨慎说道:“恳请皇兄不要与阿姐置气了,臣弟记得你们以前很要好。臣弟才不怨阿姐,阿姐是有苦衷的,并非故意撇下我不管。”

他都清楚着呢,谁也别想趁阿姐不在,挑拨他们姐弟的关系。

此前太后娘娘来见他,说了几句阿姐出逃的事情。

有阿姐的信在,他只相信阿姐信里说的,其馀都不可信。

“阿姐现在音信全无,臣弟担心。”

刘珣说着,眼睛慢慢红了,对于姐姐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嘴角都能挂油壶了,他伸出小手来抹了抹眼泪。

刘胤薄唇紧抿,两姐弟在某些方面还真有相似之处。

“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好了,朕答应你。有什么想跟永宁想说的话,便说,若是寻到人时,朕代为转达。”

刘珣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此话,眼睛登时亮了。

然而他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说道:“臣弟还是写信吧,晚些时候派人送来。”

那些跟阿姐的悄悄话,他不好意思在皇兄面前道出。

刘胤颔首,同意了,“晚些时候朕派张金贵来取。”

刘珣眯眼一笑,“臣弟告退。”

他退出寝殿,踏出殿门的时候特别高兴,蹦跳着下了长长的台阶。

刘胤在案边站了片刻,一堆奏折旁那两对足金打造雕花镣铐尤为醒目。

金链和镣铐是为她准备的,可如今,那念头有了些许动摇。

忽而,刘胤听见里间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他身形一顿,擡脚离开窗边,大步流星进入里间,床榻上的女子不是何时醒了,半蜷缩着身子,掩唇低低啜泣。

刘胤坐到榻边,扶哭泣的她起身,担心问道:“哪里不舒服?”

他探身过去,手搭在她纤薄的肩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额头的温度正常。

她有些怕他,身子在轻轻颤抖,刘胤不禁皱眉,薄唇紧抿。

永宁摇头,嗓子有些沙哑,“口渴,想喝水。”

刘胤将她轻靠在床头,倒了杯温水过去,喂她喝下。

永宁一口饮尽,干涸的嗓子得到缓解,舒服多了。

刘胤放下水杯,俯身将被子掖好,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珣哥来的时候。”永宁那张小脸没什么血色,说话声音是病弱的沙哑。

刘胤敛走她鬓角的碎发,温声道:“那便是听见他的那些话了,都闯进来替你求情了,这次该高兴了。”

永宁便是听见那一番话,才没忍住,哭了起来。

珣哥那么担心她,她却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好安慰安慰他。

一想到这里,永宁鼻翼渐酸,眼眶在不知不觉间蓄了泪花。

她低头,温热的泪便流了出来。

刘胤敛了敛眉,隐约猜到她为何哭泣。

她这样对病情无疑,刘胤忽叹真是栽给了这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松口道:“罢了,等风寒还了,便搬回玉芙殿吧。”

永宁楞忡,有些怀疑耳朵听错了,盈满泪花的眼怔怔望着他。

刘胤重覆道:“朕放你回去,这次听清楚了?”

听清了,听清了。

永宁说不出的高兴,忍住没有表露出来,只要离开含章殿,她就自由多了。

刘胤看穿她的小心思,可又能怎样,总不能让她整日都怏怏不乐地哭泣。

刘胤扶她躺下,“休息吧。”

他揉了揉女子柔软的发顶,给她掖好被角,放轻脚步离开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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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殿。

槿素从外面入殿,来到太后身边,与她耳畔小声说道:“奴婢打听到,那日天子秘密处置了跟随多年的内侍吴庆,据说是惹了圣怒。”

“天子好像病了,陈太医这几日都去过含章殿。说来奇怪,天子除了上朝,几乎不怎么离开含章殿。”

太后摸着膝上的橘猫,轻轻一笑,幽幽说道:“怕不是天子病了,而是其他。”

那日她去含章殿,总感觉殿里藏了名女子。永宁出逃已经过了好几日,仍旧没有半分消息,禁军排查得格外仔细,将出入口都防得死死,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有天大的本领,也躲不了如此长时间。

再观天子的反常,太后隐约感觉那藏于殿中的女子,就是禁军所寻的永宁。

天子待永宁非比寻常,太后早就看出来了,这份情感比兄妹情谊还要重一层,倒有几分像是男女之情。

倘若真如她所想,便太好了,可省了她不少功夫。

太后并非天子生母,自然是希望亲生儿子登上那金銮宝座,她要借新帝之手,除掉一切危害,再扶持儿子上位。

自家侄女,可比旁人好控制,若是她们郑家女郎当了皇后,储君的位置永远会空着,不管等多久,都将是空位。

——她不容诞下的嫡子威胁到儿子的地位。

天子已经帮她打掉戎夏暗探这一潜藏危机,便还有剩另一个心头大患没有铲除。

眼下太皇太后寿宴在即,各朝使臣陆续入京,天子与永宁之间的秘辛被传出去……

太后想想便觉精彩,她得趁这几日,再给两人添一把火。

太后示意槿素附耳过去,吩咐了一件事情。

天子金口玉言答应放她回玉芙殿,永宁连喝药都积极了,过了两日,身子渐渐好起来,每日都期待着能离开这地儿。

陈太医说她再喝两三日的药,调理调理,就彻底痊愈了。

这夜,天子有事没有与她一起用晚膳,永宁倒是高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吃罢晚膳在榻边看书打发时间。

永宁不知不觉看入了神,被殿门打开的声音吓一跳,随即沈重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越来越近。

知道是天子回来了,永宁心里莫名一紧,纤指紧紧握住书脊。

烛火昏黄,地上那道颀长的影子最初只是一个脑袋,随后脚步声渐近,影子被拉长,一只大掌拨开珠帘,天子的目光与她相撞。

那目光明显变了,过于炙热,赤/裸/裸/的,永宁骇然,呼吸一窒,身子已麻了半边。

男人两指扯了扯衣襟,将其敞开些许,步子有些急促地朝她这边走来,不过片刻间,便已行至她的面前,他好像很热,脸都热红了,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

“陛下出汗了,我去唤他们备水。”

永宁局蹐不安,放下书卷起身欲离开,哪知手腕被男人滚烫的大掌握住,一股她挣脱不开的力道将她拉回,坐在他的膝上。

馨香扑了满怀,刘胤本就沸腾的血液,在此刻愈加强烈,隐忍许久的欲/念,倏地升起。

温香软玉在怀,膝上佳人恰是最好的降火药。

今日太后相邀,刘胤在长信殿用了晚膳,郑文瑶也在。

席间太后为昌王求情,让昌王在宫里多待一两年,幼子不宜太早前往封地。

刘胤自是没有答应,太后也没有再提。

晚宴备有鹿肉,刘胤还是选择吃了,又喝了一碗太后亲盛的汤。

鹿鞭汤。

他想的是寝殿里的妹妹,可不是突来长信殿的其他女子。

怀中的女子推了推他,鸦睫轻颤,嗓音也有一些颤抖,“您别这样,太紧了。”

刘胤松了松抱她的手臂,挽着那柳细腰,指腹暧昧地摩挲,于是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尽数涌动。

他咂舌,缓缓低头,于她惊惶的眼神中,吻上娇妍温软的唇。

欲/念因这一吻,被点燃,刘胤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轻描淡写的亲吻。他蓦地扣住女子的细腕,将她抵在榻上,贪了颈间春色。

“唔,别……”永宁偏头避着脖颈追来的唇,气息紊乱地阻住,“还在病中,不要。”

刘胤乍然回神,埋首在她颈间喘/.息,鼻翼萦绕着独属于她的馨香久久没有散去,反而将晚膳用的那些效力调动到了极致。

她身子虚弱。

不行。

刘胤突起的喉结明显一滚,压抑着心里灼灼升起的情念,在那娇小身躯的惧怕下,倏地起身离去。

再回来时,刘胤手里拿了两个纯金镣铐。

这镣铐本是为她备着的,如今却要用在他的身上。

刘胤眼睛猩红,额头青筋突起,豆大的汗珠滴落,他将镣铐递到永宁手中,嗓音沙哑低沈,已是忍到了极致,“念念,拷朕。”

永宁吓得一颤,后怕得咽了咽嗓子。

她欲躲,男人滚烫的手按住她塞了镣铐的手,“铐朕!”